日沉西山,,林鳥歸巢,。
回程的路上,,晏清反反復(fù)復(fù)地想著那插手其中的第三人,,卻毫無頭緒。
倒是溫哲翰最后說的話,,更叫她心頭沉重。
“護(hù)衛(wèi)康都的三軍六衛(wèi),有近半已成皇兄私兵,。”
三軍六衛(wèi)統(tǒng)共九萬三千余人,,一半則是四萬六千余,,再加李定山親兵三萬……
晏清重重地磕上眼,眉峰緊鎖,。
三軍之中,,羽林軍只聽令于皇帝;宿衛(wèi)軍左營為溫哲翰所掌,,右營在溫哲茂手中,;京軍一萬,雖聽令皇帝,,但京軍松散,,全然不是邊疆浴血的戰(zhàn)士的對手,甚至不能同宿衛(wèi)軍抗衡,。
六衛(wèi)里,,襄牙衛(wèi)離康都最近,且為皇帝直屬,,另五衛(wèi),,則有四衛(wèi)在溫哲茂之手。
她光知道溫哲茂手段了得,,身后有李定山支持,,但卻不知道溫哲茂竟然已經(jīng)掌握了防衛(wèi)康都的近半兵馬!
溫哲茂母族只是李家一個遠(yuǎn)方旁支,,早年間也并不受李家重視,,卻能從有丞相府鼎力支持的溫哲翰手中,奪得如此多的兵權(quán),。
除了皇帝授意,,她想不出別的原因。
皇帝是真的屬意溫哲茂,,或許是看中他的能力,,或許是看中他母族同世家牽扯不深。
若沒有她這一次的將計就計,等皇帝徹底為溫哲茂鋪平道路,,溫哲茂登基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想得陰險一些,她甚至要懷疑上一世溫哲翰的死,,說不定都同皇帝有關(guān),。
帝王無情,帝心難測,。
對自己屬意的溫哲茂,,皇帝尚且能為了收回李家手中的權(quán)柄,而選擇問責(zé)溫哲茂,,又何況他本就不鐘意的溫哲翰,?
摻進(jìn)這盤帝王謀位的大局中,她才恍然,,前世她同晏家的慘劇,,不過是這棋盤上微不足道的小風(fēng)波。
蜉蝣何以憾樹,?
她沒有答應(yīng)溫哲翰做內(nèi)應(yīng),,溫哲翰也只是讓她自己回去想清楚。
或許從一開始,,溫哲翰就沒寄希望于她,,只是想提醒她,不要被溫哲茂捏住把柄,,更不能同溫哲茂同流合污,。
老實說,這讓她多少松了口氣,。
亂局之中,,不引人注意的蜉蝣,往往更容易保全自身,。
若非她此時已然是被人認(rèn)定了的棋子,,輕易脫不得身,她便是逆了臣子忠義,,也定當(dāng)斷然辭官,,同母親回北地去。
然而此時說什么都太晚了……
晏清長呼一口氣,,抬睫望向車外已經(jīng)人散攤收的街市,,眼前卻都是邊境城池中的戰(zhàn)火紛飛。
而不久后的康都,,就會是下一個戰(zhàn)場,。
街邊有燈火亮起來,,昏黃的燭光卻刺得晏清瞳孔微縮,渾身發(fā)顫,。
她僵看著那燈火,馬車越過去,,那燭光猶在眼前,。
良久,晏清放了車簾,,靠回車榻,,微磕眼,沉默,。
馬車駛出長街,,拐入誠安街。
回到侯府,,晏清照例陪晏秦氏一同用餐,。
飯后閑談時,晏秦氏拉著晏清的手同她商量:“佛安寺的師父捎人帶了話來,,說是你爹和修兒的長生牌位都刻好了,,長明燈需得親人親自點(diǎn)才好?!?p> “我尋思著過幾日,,等你大伯和大伯母的尸身回了京,料理了他們的喪事之后,,再動身前往佛安寺,,將他們的后事也一并打點(diǎn)了?!?p> 晏秦氏一邊說著,,一邊感慨著,不知道是在勸自己,,還是在勸晏清,,“人死如燈滅,過去的事就過去了,。雖說分了家,,但好歹是晏家三族內(nèi)的近親,該操辦的還是得操辦,?!?p> 晏清蹙眉,看著晏秦氏面上的疲憊,,將嘴邊的話咽回肚子里,,只叮囑道:“您覺著該如何辦,就如何辦。只是這段時日,,無論無何讓青衣留在您身邊,。”
如今這個時節(jié),,她是不愿晏秦氏出府的,,哪怕有她在身邊跟著,她尚且不放心,,更何況她還有別的事要辦,,不可能時時跟著晏秦氏。
溫哲茂儼然是要被逼到走投無路了,,誰也猜不著他會做些什么事出來,。
見晏清神色鄭重,晏秦氏猶豫再三,,還是將自己的顧慮問出了口:“清兒,,你同娘說實話,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晏清唇微抿,,定定地看了晏秦氏一會兒,終是開了口:“近來康都常有官員眷屬,,或外出未歸,,或稱病閉府,女兒心下難安,?!?p> 聽聞此言,晏秦氏臉色微變,,鳳眼一抬,。
齊嬤嬤見狀略一頷首,帶著屋內(nèi)一眾丫鬟婆子退了出去,。
待齊嬤嬤帶好了門,,晏秦氏才正色地對晏清道:“今日宴上,端王殿下可是同你說了什么,?”
晏清垂眼,,指尖微捻,深吸一口氣,,終是將自己和溫哲翰的談話,,以及自己的顧慮,盡數(shù)說給了晏秦氏聽,。
“娘,,我如今是想清楚了,,只要您能好好的,別的都不重要,?!?p> 晏清握著晏秦氏的手,將這話說出來后,,好似有什么一直壓在心上的東西,,隨著這話卸了下來。
看著笑得釋然的晏清,,晏秦氏喉頭一哽,抬手將晏清攬在懷里,,一遍遍撫著她的發(fā),,聲音發(fā)苦:“好孩子,苦了你了,?!?p> 晏清卻只是笑,賴在她懷里享受著片刻的安寧,,卻叫晏秦氏越發(fā)地心疼,。
都是嬌貴的女兒家,別人家的孩子金枝玉葉眾星捧月,,她卻要從小學(xué)文習(xí)武打馬提槍,;別人家的孩子這個年紀(jì)還在跟父母撒嬌鬧脾氣,她卻不得不扛起這個家,,甚至屢涉險境,!
晏秦氏只是想著晏清過的這些日子,就覺得心口一陣陣揪著疼,。
但她的手依舊穩(wěn),,甚至呼吸都沒有太大的起伏,輕柔地順著晏清的發(fā),,低著聲音問:“你想好了,?”
“嗯?!?p> 晏清甕聲甕氣地應(yīng)一聲,,仰頭朝著晏秦氏笑,“娘,,等這件事了了,,咱們就回北地。連夜走,!”
晏清笑得燦然,,眼睛亮晶晶的,,卻看得晏秦氏眼眶一酸,慌忙一圈胳膊,,撫著晏清的腦袋,,不敢讓晏清瞧見她眼角止不住的淚。
無聲地吸一口氣,,晏秦氏也笑:“好,,連夜走!若是趕的巧了,,過年前回了北地,,正好年節(jié)和著你的及笈禮一起辦。你外祖父外祖母定然高興,!”
晏清窩在晏秦氏懷里,,假意沒聽見她聲音里的輕顫,貪戀著她懷中的溫暖,,彎著唇應(yīng):“都聽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