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照生下來便是天命指定的下一任帝凰,。
五百歲那年劫期初現(xiàn),,族老告誡她,鳳凰的血脈并非至臻至純,乃因先祖生來便亦正亦邪,,后修習(xí)正道摒棄邪念,方得正果。她須得安然渡過劫期,此生便不再受根源之疾牽制,。
云照當(dāng)時還年幼,尚不知根源之疾的危害,。她牢記族老叮囑,,渡劫期間,若出現(xiàn)干擾她的幻象一律以赤火焚之,。她只當(dāng)族老是嚇唬自己,,誰知涅槃不久,她就在熊熊烈焰中見到了另一個人——
無邊的火海里,,閉目打坐的男子容貌昳麗,,身披赤火紅衣,周身隱有暗光流動,。他感應(yīng)到有人到來,緩緩睜開了眼,。
那雙眼細(xì)長,,尾捎上挑,瞳色淺若琉璃,,瞳仁邊緣亦有微光流動,。
猛然間見到對方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云照嚇呆了,。
那人在她呆愣的時候,,開了口。
“你在怕什么,?”
她能不怕嗎,?
自族老跟她說鳳凰的血脈亦正亦邪之后。她心生好奇,,偷看了數(shù)位先任帝凰的命冊,,得知所謂的幻象其實是……
男子見她神情戒備,忽然低低笑了一聲:“看樣子你已經(jīng)知曉我是誰了,?!?p> 云照吞了吞唾沫,十分警惕:“你是邪鳳,?你是來與我爭奪身體的,!”
邪鳳站起來走向云照。他的個子比云照稍高些,,微微低下頭時,,凌厲的下頜線條像已出鞘的劍鋒。
他的目光在云照臉上游走,語氣淡淡地:“爭奪身體,?你覺得你爭得過我嗎,?”
云照打小就是個不服輸?shù)年穹N。聞言挺起脊背,,模仿事務(wù)長老的架勢,,強(qiáng)硬道:“誰說我不能!”
“我說的,?!?p> “你!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把你趕出去,!”
畢竟年幼,,講不出一把火將其焚之的狠話。也就是這一句,,讓邪鳳放棄了與她爭奪,。
他“哦”了聲,仿佛被她的話鎮(zhèn)住了,,聲勢漸漸微弱:“凰,,你我本是一體,相煎何太急,。再者我從未打算與你爭奪身體,。”
云照面上閃過一絲錯愕,,心說此人怎么與命冊上寫的不一樣呢,?
“那你為何會出現(xiàn)?你應(yīng)當(dāng)知曉劫期于我有多重要,。若我因此魔化了,,你我都難逃一死!”
“我亦是因此而來,?!毙傍P言辭懇切道,“抱歉,,我應(yīng)該早些出現(xiàn)的,。”
云照大度地擺了擺手:“好了好了,。說吧,,你到底想怎么樣?”
“求你予我一條生路,?!?p> “我也想啊,,我放了你,那我怎么辦,?長老若探出你仍在我的體內(nèi),,你知曉后果是什么嗎?”
“我有辦法,!”
“你,、你休想誆我?!?p> 云照早已經(jīng)翻遍了古籍,,答案都如出一轍——二者不可共存!
若容他活下來,,那么不久之后他便會吞噬掉自己的元神,。
云照也曾想過,若邪鳳在劫期時出現(xiàn),,只要他答應(yīng)不作惡,,便讓出身體??晒偶?、命冊上明明白白寫著,一旦讓邪鳳主導(dǎo)身體,,后果將難以預(yù)料。
“我查過了,,根本就沒有辦法,。”
“有,?!毙傍P篤定道,“只是他們不愿意告訴你罷了,。若當(dāng)真一點辦法都沒有,,那萬年前那位與帝凰一戰(zhàn)差點毀掉整個人間的鳳明爻,又是從何而來,?!?p> 那場大戰(zhàn)最終以帝凰自毀結(jié)束。帝凰與世長辭前命人將事情經(jīng)過編寫入命冊,,以此警醒后代,。
后人只知帝凰為正義而戰(zhàn),卻從未有人細(xì)究起因——鳳明爻從何而來,?
此言一出,,云照驚疑不定地看著邪鳳,,半晌才開口道:“你與我同日生,我都不知曉的事情,,你又怎么會清楚,?況且世上又不是只有鳳明爻,也有其他的鳳,?!?p> “是啊,世上的確不止一個鳳,,能壓制帝凰的又能有幾個,?”
云照瞬間啞然。
是了,,能斗得過帝凰,,知其弱點的唯有隨她同根生的邪鳳。
由此可見,,必然是那位帝凰心軟放了邪鳳,,而后者卻試圖吞噬她的元神。
那場大戰(zhàn)持續(xù)了很久,,導(dǎo)致人間大亂,,鳳凰一族險些滅絕。先輩以生命為代價的教訓(xùn)提醒著云照,,萬萬不可心軟,!
她逼迫自己硬起心腸:“既有先帝凰的前車之鑒,你覺得我還會相信你,?”
“我不求你相信你,。我只求你給我一條生路?!毙傍P似下定了決心,,說,“我愿意將我的心給你,。如此,,你總該放心了吧?!?p> 云照猝然睜大眼睛,,似是不敢相信對方說的話。
帝凰剜心而不死,,元神亦不會散,。可沒了心,,不代表行動還能自如,。
沒了心的邪鳳從此只能依附在帝凰的神府里沉睡,。
雖生猶死!
“你知曉自己在說什么嗎,?”
“你沒聽錯,。我愿意交出心,永遠(yuǎn)臣服于你的神府,?!彼蛔忠痪錈o比誠懇?!拔覄e無他求,,只想用你的眼看看人間四季,山花爛漫,。也不枉我來這世間走了一遭,。”
云照心情又變得復(fù)雜起來,。他們本為一體,,若非自己幸運占據(jù)了主位,只怕此刻站在對面的人便不是邪鳳了,。
沒有什么比手足相殘更殘忍的了,。
可她真的下不去手啊,!
就在她猶豫不決時,,一道金光乍起,她瞇眼躲避,,再張開眼便看到一只纖長潔白的手掌之上躺著一顆“咚咚”跳動的心,。
“啊,!”
云照嚇得失聲驚叫,睫毛瑟瑟,,肩膀一抖一抖的,。她心有余悸?lián)]開了方才拍自己肩膀的手。
對上的卻是君不易擔(dān)憂的臉,。
她重重呼出口氣,,雙手扶額撐著桌面。過了好半晌,,她抬起眼簾,,正欲同君不易解釋,眼角余光掃到一抹紅,。
那是——
她定睛一看,。
“君不易,!”
她驚懼之下竟然破了音。
“我在,?!本灰滓话褦堊∷募绨蚣{入懷中,手掌輕撫著后背,,“不要怕,!沒事了,都過去了,?!?p> 良久之后,君不易感覺到懷里的人漸漸平息下來,。他松開手,,低下頭問云照:“好些了嗎?”
“我沒事了,,多謝你,。”云照坐起來,,手掌緩緩自臉上移下來,。
她沉默無聲地注視著手腕上紅潤通透的傾心鈴,很久之后,,輕聲說道:“我答應(yīng)過的,,帶他看人間四季、山花爛漫,。品珍饈美酒,,做最快活的人?!?p> “也曾立誓,,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一定要治好根源之疾,??墒俏摇?p> 我竟把這些都忘了。
“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p> “不?!痹普論u了搖頭,,眼眶漸漸地濕潤了,“我做的一點都不好,,我不但忘了自己的誓言,,我還連他的……也認(rèn)不出來,。”
君不易仍是輕聲細(xì)語地安撫她:“不是認(rèn)出來了么,?!?p>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
云照緩慢地抬起濕潤的眼,,倒映著君不易:“傾心鈴為何會在你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