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3章 官家來施粥了
京師南郊,,道路兩邊是密密麻麻的災(zāi)民,或是坐著,,或是躺著,,相互依偎著取暖,放眼望去就是一大片的灰黑色,。
向北抬頭望,,還能望見外城城墻,但朝廷有令,,不準流民進京,,所以只能讓他們臨時安頓在此。時不時還有京營的步卒在周圍巡邏,,避免災(zāi)民暴亂,,京郊各村鎮(zhèn)也同樣組織了壯丁加強警戒,。
依照往年的賑災(zāi)慣例,,朝廷會先帶頭施粥,同時號召仕紳們捐款捐物,,然后再考慮流民的安置問題,。不過基本也就那幾招,要么等災(zāi)荒過去遷回故土,,要么遷去其他地方墾荒,,要么搞搞基建以工代賑。
可這一回,,朝廷卻毫無動靜,,甚至連臨時安置災(zāi)民的棚戶都沒準備,,就這么把他們放在路邊。一些比較年長的有過逃荒經(jīng)歷的流民已經(jīng)隱約意識到朝廷或許出問題了,,可他們也沒什么辦法,,只能干坐著等待賑濟,好歹節(jié)省一些體力,。還走得動遠路的也有去其他地方碰碰運氣,。
但餓是一回事兒,伴隨而來的還有冷,。八月末的順天府氣溫已經(jīng)顯著下降,,現(xiàn)在是晌午還有些太陽,等太陽下山了,,每宿都能凍死好些人,。再過一個月,順天府就該下雪了,。
很多人內(nèi)心再懷疑,,朝廷是否已經(jīng)放棄他們了?
“官家來施粥了……”
不知是誰有氣無力地喊了一聲,,周圍一片的災(zāi)民們紛紛躁動起來,,望向京城,卻只看見了冰冷的城墻,。
再看剛才說話的方向,,原來是個已經(jīng)餓得迷糊的半大小子。
周圍人沒有怪罪他,,只是眼巴巴地圍坐在他身邊,。
等他咽氣。
“咕嚕,?!?p> 不知是誰咽了口水,驚動了那半大小子,。
他垂死驚坐起,,掄起早備在手中的石頭就將旁邊人的腦袋砸開了瓢。
沒有尖叫聲,,沒有哀嚎聲,,只有幾個男人將那不知被砸暈還是砸死的人緩緩?fù)献摺?p> 半大小子握著帶血的石頭,繼續(xù)雙眼無神地躺在地上等死,,嘴唇似是不受控制地呢喃著:
“官家來施粥了……”
“官家……”
就在他即將再次餓昏過去的時候,,忽然聽見了不遠處的動靜,災(zāi)民已經(jīng)躁動起來,,不少人在喊:“官家來施粥了,!”
他咬著牙重新坐起,,望向京城,一支車隊正在朝這邊緩緩過來,。
他的眼里逐漸了有光:“官家來施粥了……”
……
這支車隊確實是運糧來賑災(zāi)的,,但并非出自朝廷,而是白鷺書院,。
準確說,,是白鷺書院的香山詩社,一個由學(xué)生自發(fā)組成的社團,,平日相聚吟詩作對,、討論學(xué)問。而今江北絕收,,災(zāi)民北上,,不知是誰提的主意,學(xué)生們一拍即合,,早在災(zāi)民抵達前就開始策劃義賣籌款籌糧,。
也就是前些天許新正在路上遇到的趙秉文等人,不過后來的義賣會,,許新正忙著抄家并沒有去湊熱鬧,。
當然,有空他也沒錢去,。
聆音閣點杯花茶(入場券)聽說已經(jīng)漲到二兩銀子了,。
不過香山詩社這次借聆音閣的場地搞義賣會拍賣一些字畫,本身就不是面向普通人的,。
而除了有白鷺書院的背景外,,這些學(xué)生家境大多也是非富即貴。今日騎馬走在車隊最前面的幾位公子,,哪個不是鮮衣怒馬,?
趙秉文也在其中,與他并肩騎行的是個衣著淺紅道袍,,腳蹬大紅履,,頭戴飄飄巾的俊俏公子,姓沈名仕林,,字子登,,(后文稱沈子登)二人皆是七品的儒生。
前面右手一人衣著秋色道袍,,腳蹬玄色靴,同樣戴著飄飄巾,,腰上再系一塊金穗五蝠捧壽玉,,握著一柄檀香扇,,掛著蜜蠟金扇墜,正與旁邊人抱怨道:“書賢,,這大荒之年,,朝廷不思賑災(zāi),卻忙著黨爭,,著實令人心寒,!尤其是鎮(zhèn)魂司,這幾日將京城攪得風(fēng)聲鶴唳,!”
他叫石徳玉,,字啟君(后文稱石啟君),六品儒士,。
騎著白色駿馬走在他邊上的,,是個衣著魚肚白青竹紋道袍的玉面書生,頭戴飄飄巾,,腳踩寶藍靴,,握一支樸實無華的山水紙扇,并無額外華貴裝飾,。
他叫文余墨,,字書賢,四品儒士,。
這四人又被同窗稱為“香山四君子”,,乃是香山詩社的領(lǐng)軍人物。
今天除了他們四人之外,,還有其他幾個香山詩社的學(xué)生也過來幫忙施粥,,只是落在隊伍后面照看。
聽見石啟君的抱怨,,文余墨淺笑道:“啟君想要入仕了嗎,?怎么關(guān)注起朝廷黨爭來了?”
石啟君一臉不屑地將手中檀香扇一搖:“我石徳玉加入香山詩社時就曾立誓,,終身不入朝堂,,書賢此話是瞧不起人了!”
文余墨笑著拱手致歉,,石啟君也不是真的惱怒,,立馬又笑臉與他聊道:“不過書賢,你家終究是大淮首輔,,這黨爭你不能完全不在意吧,?”
后面兩人也驅(qū)馬上前來附和道:
“是呀書賢,對方可是魏謙那閹賊,,再加上鎮(zhèn)魂司,,手段陰險得很,!聽說今日禮部的李尚書就被他們拉去宣武門菜市口砍了!”
“歷朝歷代黨爭都是兇險無比,,尤其是內(nèi)閣大臣,,若是敗了……唉~”
“趙秉文,你莫說晦氣話,!”
“抱歉,,抱歉?!?p> 文余墨笑著擺擺手:“秉文心直口快,,沒事的。不過你們?nèi)艘彩嵌鄳]了,,家父雖是首輔,,卻不參與黨爭。至于那鎮(zhèn)魂司如何,,是鎮(zhèn)魂司的事情,,是朝堂的事情,是大淮皇室的事情,,與我們白鷺書院何干呀,?三位,我們當初相邀建立香山詩社時可是約定好的,,只做學(xué)問,,不談朝政!今日還是安心施粥吧,,莫再白話此事了,。”
“哈哈哈,,書賢果然豁達,!”
“咦?前面就是府尹大人說的災(zāi)民安置地吧,?”
四人仰著脖子觀望,,隨著距離越來越近,那沿途的人海逐漸顯現(xiàn),,四人有些愣神了,。
沿途全是災(zāi)民,不知是幾萬人還是幾十萬人,,根本望不到盡頭,!
再回頭看看他們帶來的七八車糧食,簡直是杯水車薪!
“怎的這么多人,?”
“沈子登,,你那天不是說只有萬余人嗎,?”
“我……那天真只有萬余人呀,!哪曾想過短短幾天就多了這么多人!”
三人說話間,,饑民已經(jīng)看清了運糧隊伍,,一邊歡喜地叫喊著“官家來施粥了”,一邊努力沖他們這邊涌來,??v使每個人都餓得腳步虛浮,可烏壓壓一片的人頭依舊駭人得很,!
關(guān)鍵時刻,,只見文余墨策馬向前,白袍迎風(fēng)輕舞,,一道凡人肉眼不可見的領(lǐng)域迅速展開,,一個溫文爾雅的聲音回蕩在領(lǐng)域內(nèi)所有災(zāi)民的腦海中:
“諸君,請排隊,!”
聲音毫無威懾力,,所有災(zāi)民卻紛紛聽話,十分謙恭地在道路兩邊排隊,。
白馬載著白袍書生就這么輕松橫穿烏壓壓的人海,,所過之處,皆改換了秩序,!
儒家修行,,歸之為:禮!
俗稱:規(guī)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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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白音抖
古人有表字,,我個人是想保留這個傳統(tǒng)的,但角色一多又要記名又要記字,,確實為難讀者,。所以這里說明一下,書中除了幾個主要角色會在旁白里用到本名,,其他角色都會統(tǒng)一用他們的表字,,本名有幸的話就登場時提一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