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她
關(guān)于蘇梅的那些記憶在原野腦海中快速的閃現(xiàn)著:
他跟蘇梅被村里那些人的口水噴著長大的,。
原野的父親是個侏儒,,母親說是外出打工,實則不知所蹤多年,,由于外形緣故,,父親只能靠撿廢品將原野養(yǎng)大。
蘇梅的母親是個寡婦,,且長得很漂亮,,村里的懶漢流氓經(jīng)常騷擾她,因不能得手就編造了各種各樣的謠言,。
作為他們孩子的原野和蘇梅,,自從上學起就成了被孤立和霸凌的對象,即使原野能把那些說三道四的人按在地上揍,,可那些鄙夷的眼神卻時時刻刻刺激著少年人敏感的自尊心,。
在原野的記憶里,蘇梅從來沒因為這些傷害而流過淚,,她永遠抬頭挺胸,,無所畏懼。
她只哭過一次,,那就是原野決定不上大學,,而是先照顧身患絕癥的父親,打工還債的時候,。
她說她已經(jīng)查過了,,原野如果不繼承父親的遺產(chǎn),也就不用幫他還債,,這是法律規(guī)定,。
原野知道,但他也知道,,父親之所以會欠下巨款,,是因為得知自己命不久矣,,想給兒子留下些錢,才到處東拼西湊借了十幾萬,,最后上當受騙倒欠了一屁股債,。
他還知道,父親借了十幾萬,,卻連最便宜的止痛片都舍不得買,。
他更知道那些借錢給父親的也都不是有錢人,有一位張阿姨哭著求他還錢,,因為家里的小孫子下一罐奶粉還不知道拿什么錢買,。
所以原野沒有走進天都大學掛著條幅、花團錦簇的大門,,而是走進了機器喧囂,、塵土飛揚的工地。
他跟蘇梅的聯(lián)系也斷了,。
偶爾午夜夢回,他眼前還會浮現(xiàn)他轉(zhuǎn)身離開前蘇梅絕望的質(zhì)問:“那我們的未來怎么辦,?,!我怎么辦?,!”
原野從回憶中回到現(xiàn)實,,發(fā)現(xiàn)飯桌上已經(jīng)一片沉寂,大家都或明或暗的觀察著他的反應,。
他露出平時常常掛在臉上的愉快笑容,,對李夢茹說:“科學家?我記得她以前常說想去小學做自然老師,?!?p> 這句話完全是他胡謅的,蘇梅一點也不喜歡小孩,,換誰從小被那些“天真無邪”的孩子欺負,,恐怕都很難對他們產(chǎn)生什么好感。
見原野說話,,已經(jīng)清醒一些的李夢茹臉上的表情緩和了許多,,語氣也柔軟不少:“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是從她媽媽那里聽說的,?!?p> 幾個情商高的人見有了個臺階,忙借坡下驢,,又把話題扯了回去,。
至于胡定海,,他臉沒紅沒白,依舊掛著那副油膩的笑,。
原野沒了胃口,,他同廖毅川說自己回去還有事,便先離開了,。
剛走到店門口,,他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身后傳來,原野回頭,,發(fā)現(xiàn)跑來的人正是李夢茹,。
李夢茹確實喝得有些多了,她雙頰通紅,,呼吸里都是酒味,,她急促地問:“你要走了?”
“嗯,,我還有些事——”
“你就不想知道蘇梅現(xiàn)在到底過得怎么樣嗎,?”
原野當然想知道,卻又有些發(fā)怯,,他跟蘇梅最后一次見面都是十年前的事了,。
十年能把沉默寡言的學習委員變成同學會上直接開大的猛人,又會把那個他曾經(jīng)的蘇梅變成什么模樣呢,?
也許她已經(jīng)有了能陪她走向她想要的未來的人,。
他猶豫著說:“也不知道她現(xiàn)在是不是單身……”
李夢茹語出驚人:“你TM是不是男人?,!”
說完,,她抽出手機,報出一串電話號碼:“這是蘇梅的手機號,,你要是想知道她現(xiàn)在是不是單身就自己問她,!”
原野慌忙把手機掏出來:“等下!你再說一遍,,太長了記不?。 ?p> ……
原野揣在口袋里,,握緊手機的手掌已經(jīng)冒出了一層密密的汗,,他像個游蕩的行尸走肉,雙眼發(fā)直地走在天都市人來人往的熙攘街頭,。
他此時腦子里正轉(zhuǎn)得飛快:到底要不要給蘇梅打電話,?第一句應該說什么?
“你好,,我是原野”,?
這也太疏遠了,。
“好久不見,我是原野”,?
這也太裝模作樣了……
原野苦惱著,,推開了購物廣場的大門,心不在焉的后果是直接撞上了迎面而來的人——
他立刻道歉道:“抱歉,,不小心的——蘇姐,?”
正不耐煩準備開口數(shù)落對方一番的蘇洛雅抬起頭,見到原野也有些驚訝,。
“小雅,,這位是……”
站在蘇洛雅身邊,面容俊秀,,有些白胖的男子問道,。
“哦,這是我同事,,原野,。”
蘇洛雅對她身邊的男子露出溫柔的微笑,。
原野看得汗毛直豎,,有種自己正在做噩夢的感覺。
蘇洛雅又為原野介紹道:“這是我男朋友,,程榮?!?p> 程榮笑著對原野點點頭,,他笑起來非常討喜,加上白胖俊秀的外表,,讓原野很難不聯(lián)想到以前的年畫娃娃,。
蘇洛雅將原野從上掃到下:“你有約?”
“沒有,,就是隨便逛逛,。”原野覺得她是不想跟自己浪費口舌,,于是自覺很有眼力的說:“我這就要回去了,。”
沒想到蘇洛雅卻說:“正好,,我們一起回去吧,。”
“哎,?”原野以為自己聽錯了,。
程榮不好意思的撓撓臉:“我導師叫我回去補實驗,,所以今天的計劃只能推遲到下次了?!?p> 他愧疚地看向蘇洛雅:“對不起,,小雅,都是我不好,,沒把實驗做好就跑出來了,,害你這么遠跑來市區(qū)……”
蘇洛雅臉上閃爍著一種母性的光輝,幫他將外套扣好:“好啦,,沒事,,我又沒怪你?!?p> 程榮試探著說:“那我先走了,。”
蘇洛雅踮腳親親他的臉頰:“好的,,路上小心,。”
程榮與她再三告別后才走出大門,。
原野不敢置信的看著這一切發(fā)生,,直到程榮走出視線,他才被蘇洛雅冒著冷氣的聲音驚醒:“休息日都要壓榨,,他那個導師我非要想辦法會一會,。”
原野看見蘇洛雅已經(jīng)變回了平時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樣,,這讓他懷疑剛才的那一切是不是只是他的幻想,。
蘇洛雅沒有露出尷尬或者不適的表情,反而說:“正好,,有些話不適合在研究所說,趁著今天有時間,,我覺得我必須警告你一些事,。”
警告,?
是什么事值得她鄭重其事的用上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