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先飛的臉跟饅頭一樣，白白胖胖有些發(fā)腫,，嘴巴留著涎水，身上的衣服裹滿泥巴和水漬,，手里拿著一只精巧的竹籠，里面有一只灰撲撲的麻雀,。
“二婆,，你家二傻子搶了我抓的麻雀，我讓他還他不還,，我爺還在床上躺著哪,，等著好東西補身子。他怎么能搶我東西,？你讓他還我,。”來人正是隔壁孫氏的孫子大柱,。
張氏冷笑：“你才是二傻子,！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麻雀在我們先飛手里就是先飛的,！”
她再聽不得人家說她二兒子是傻子,，誰說懟誰，道理在她這邊,，任誰說都沒用,。
大柱愣住了：“你……你怎么不講理？大爺,，你看看你家大婆,。”
林氏的公公江大福,，丈夫江先勇,，都是篾匠，父子兩正在家里編席子,，像個隱形人一樣,，悄無聲息。
父子倆平時有活兒的時候,，就在家做活,，沒活就去縣里的碼頭搬搬抗抗,，農(nóng)忙那幾天，也會下地,，但家里的家務(wù)活兒，是絕不會沾手的,。
被叫到人了,，江大福抬起頭，看了張氏一眼,，然后別過臉,，不去看江先飛那張癡傻的臉，嫌棄道：“把東西還人家,?！?p> 江大福不喜歡二兒子，人是傻的,，他平時沒少因此在村里被人笑話,，說他缺了大德才會生出癡愚的兒子。因此,，二兒子的事情他從來不管,，眼不見為凈。
張氏不甘心地看了江大福一眼,，見他嫌棄的模樣,，想發(fā)脾氣又不敢，沒辦法,，飛快的從江先飛手里拿了麻雀扔給大柱：“滾滾滾,，趕緊滾！”
大柱接住麻雀,，拔腿跑了,。
江先飛一看麻雀被帶走，一下子躁動了,，也不知觸動了他哪根神經(jīng),，瞬間不受控制，不管不顧地在地上打滾,。
“娘,，我要小鳥，我要小鳥,，我要小鳥……”
龐大的身軀在地上滾來滾去,，帶起一股巨大的灰塵。
江先飛活滾了爬起來,，一個虎撲抱住張氏,，使勁兒地?fù)u張氏的手臂：“娘,，我的小鳥，你還我小鳥,?！?p> 他就記得剛剛是他娘拿走的小娘，現(xiàn)在只管跟她要,。
張氏被纏的無法,，指了指林氏：“小鳥被你大嫂拿走了，跟她去要,?！?p> 林氏：“……我沒拿，我沒有,，娘,，我沒有麻雀?！?p> 林氏趕緊否認(rèn),。
可不能被賴上，她知道江先飛今天不拿到麻雀是不會罷休的,，她上哪兒給他找,？
但她能跟瘋子講道理嗎？
江先飛虎撲的對象變成了林氏,，小山般的身子飛快的沖向林氏,。
林氏躲了幾回，終于躲不過去,，被江先飛大力推搡,，踉蹌著倒地。
“唔,，疼……”林氏的臉登時白了,，身下沁出血跡。
“娘,，娘流血了,！”大家二丫三丫圍著林氏大哭。
“爹,，快來看娘,，娘流血了?！贝笱窘械?。
江先勇見媳婦兒情況不妙，終于停下手里的活計,，快步跑過來扶起人：“媳婦兒你怎么了,？”
林氏冷汗直冒,，張張嘴：“怕是要生了?！?p> 江先勇一驚,，轉(zhuǎn)頭去看張氏：“娘，我媳婦兒要生了,，得請個接生婆,，您快去叫麻嬸兒?！?p> “叫什么麻嬸兒，叫麻嬸兒,，叫麻嬸兒不要錢呀,。麻嬸兒出手最少一百個大錢！什么金貴人,，盡生丫頭片子,，她配嗎？”
畢竟是自己媳婦兒,，江先勇看不過去：“娘,，去吧，萬一是兒子呢,？”
“大和尚都說了是女兒,，大和尚可能出錯？沒得浪費錢,。你們爺倆賺錢容易,？錢多！”
張氏不同意,，要她給林氏拿錢,，那不可能。
“我要錢,，我要錢,，我要錢買肉?！苯蕊w這一旁不停的鬧騰,。
張氏被吵的頭疼。
眼珠子一轉(zhuǎn),，對著江先飛到：“二寶呀,，走，娘給你買肉吃,?！?p> “好呀,，好呀，吃肉,，我最喜歡吃肉,。”江先飛拍手,，高興的跟上張氏一蹦一跳的走了,。
兩人動作飛快，眼看著已經(jīng)出門好幾米,，江先勇傻眼了：“娘,，你別走啊，你走了我媳婦兒怎么辦,？”
家里的錢,，由張氏掌管，家里人平日里用錢都是跟張氏要,，她出門了,，錢從哪來？
“娘,，你不能走,！”
江先勇想上前拉人，但張氏的動作更快,，腳不點地,，哪里能見著人？
“啊,?！绷质习l(fā)出一聲慘叫，羊水破了,，下身濕噠噠的,，和著血留下來，將她的粗布衣裙浸濕,，狼狽極了,。
江先勇稍一猶豫，把人抱起來進(jìn)了屋,。
“先勇啊,，快出來，男人進(jìn)產(chǎn)房不吉利,，咱家不能觸這個霉頭,。”江大福沖里面喊,，喊完后摸出一根篾條剔牙,，對林氏的情況漠不關(guān)心,。
女人生娃，跟母雞下蛋差不多,，有啥好擔(dān)心的,。
江先勇從屋里出來，看著院里的人,，他娘走了,，他妹指望不上，大丫二丫三丫太小,，不給請接生婆,，林氏怎么辦？
萬一大和尚說的不準(zhǔn),，她生個兒子呢,？
這個念頭閃過，江先勇終于下了決定：“大丫進(jìn)屋看看你娘,，我去請接生婆?！?p> 說完拔腿就跑,，生怕被江大福念叨。
果然他人剛跑,，江大福就皺眉,，抬頭紋深深凸顯：“又是浪費錢！”
他覺得林氏這胎肯定是女娃,，有啥好請的,。
一百文錢，他一個人要做十來天,。這還是有活兒的時候,，沒活兒一文都沒有。哪兒能這么糟踐,？
大丫快步走進(jìn)產(chǎn)房,，二丫三丫也跟著進(jìn)去，剛進(jìn)去就問道一股血腥味兒,。
林氏差不多要暈過去了,，見了幾個丫頭，眼睛一亮：“大丫,，去喊你們爹,，喊人幫忙?！?p> 大丫跑到她身邊,，手足無措：“娘,，爹去請麻嬸兒給你接生了，讓我進(jìn)來看你,?！?p> 林氏松了口氣，有接生婆就好,，她只要再等等總能熬過去,。
這幾個娃不能待在這里，嚇著他們,。
大丫臉都白了,，二丫已經(jīng)在瑟瑟發(fā)抖，三丫還沒有門檻高,，都快要哭了,。
林氏身下一陣絞痛，生生忍住,，咬牙道：“大丫,，你快帶著妹妹們?nèi)N房燒一鍋熱水，等會兒娘要用,?！?p> 大丫遲疑：“爹讓我進(jìn)來看你?！?p> 那哪兒行,？
林氏顫聲道：“去！”
大丫連忙抱著三丫,，帶著二丫走了,。
孩子剛一走，不多久,，林氏就感覺肚子下墜,，有什么東西從肚子里流出來了。
劇烈的疼痛讓她暈了過去,，她依稀聽到兩聲微弱的哭聲,，跟貓兒似的，要不是她離得近,，可能都要忽略了,。
這孩子的身體真弱啊，也不知道能不能養(yǎng)活,。
暈倒前林氏擔(dān)心的不得了,，她想爬起來看看孩子，但她太累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林氏感覺臉上,、身上一陣巨痛。
“啪啪啪”
麻氏不停的叫喊：“先勇家的,，醒醒啊,，你生了個兒子，可惜跟貓兒似的,，肚子里還有一個,，你加把勁兒，可別暈過去,，萬一是雙胞胎兒子,，你肚子里的男娃出不來，就會被憋死,，知道嗎,？使勁兒生！”
“媳婦你好好生啊,，肚子里還有一個呢,！”江先勇沖里頭喊，抱著手里的男娃,，嘴巴裂到耳朵根,。
林氏也想好好生，可是,，生不出來,。
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都生不出來,。
麻氏見了，立馬大聲嚷嚷：“快,，送點東西進(jìn)來給人吃,，沒力氣了怎么生，拿兩個雞蛋進(jìn)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