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茗雅園正屋內,靖安侯世子白士忠張開胳膊任由薛氏為他更衣,,一邊略帶責備的說道:“偌大的靖安侯府,,公主溜進了珞姐兒的院子,,你竟然都不知道,,幾時我靖安侯府的門禁這般不森嚴了?今日是六公主來瞧珞姐兒,,也算是一樁好事,,他日若是闖進了強盜兇徒,可如何是好,?”
面色微赧,,薛氏低聲說道:“是妾身疏忽了。白日去問過,,守門的老張頭說,,六公主一身華衣,門口又停著高頭馬車,,他便沒想那么多,。六公主直說是來尋珞姐兒,讓他不必驚動府里的大人,,他便應下了,。我已經(jīng)讓人去罰了老張頭,以后不會再出現(xiàn)同樣的事情了,?!?p> 點頭應著,白士忠走到軟榻邊坐下,,臉色稍緩的贊道:“我就知道,,珞姐兒是個有能耐的。六公主的性子本就刁鉆,,從前為她尋的伴讀,,沒一個不被她欺負的,此次一并送進宮的六位小姐,,便是宰相府那位八面玲瓏的竇小姐都沒得了六公主一個笑臉,,珞姐兒進宮不過十來日,竟讓六公主出宮來瞧她,,可見兩人是對了性子?!?p> “可不是嘛……”
柔聲應著,,薛氏接過丫鬟遞來的茶碗遞給白士忠,笑著說道:“蕓姐兒進宮沒幾日,,就被公主宮里的管事嬤嬤送回來了,。到底珞姐兒是個有福氣的……”
掀起茶蓋拂著水面上漂浮著的茶葉,白士忠抿了一口道:“其實,,當日在慶安堂,,我的意思便是送珞姐兒進宮,,這么多年冷眼瞧著,珞姐兒知書達理,,是個好孩子,,性子又最是沉穩(wěn)不過,比蕓姐兒合適的多,。只不過,,二弟和二弟妹舉出了那么個理由,我若是一味回絕,,倒顯得我這當大哥的偏袒三房,,如今,他們可沒話說了,?!?p> “可不是嘛,這些年,,因著珞姐兒在二房的緣故,,老太太那兒的好東西,沒少分給二房,,如今眼看珞姐兒愈發(fā)出挑了,,便連珞姐兒身上的便宜,他們都想占了,?!?p> 面色有些不忿,薛氏埋怨的說道,。
“我聽說,,近來北寧伯夫人往侯府來的勤快,又是為了忠勇侯世子的事,?”
白士忠放下茶碗,,抬眼看著薛氏問道。
心中突地一跳,,薛氏含混的答道:“端午的節(jié)宴上,,忠勇侯夫人見了珞姐兒一面,便喜歡的不得了,,聽說三弟和三弟妹都去了,,珞姐兒是三房的孤女,便愈發(fā)動了心思,,這些日子,,北寧伯夫人受她所托,已經(jīng)來了好幾回了,?!?p> “那你應了,?”
挑眉看著薛氏,白士忠冷聲問道,。
夫妻多年,,薛氏哪能看不出白士忠的不滿,當即搖著頭說道:“妾身哪里是那么不知好歹的,?先不說三弟和三弟妹去的早,,妾身長嫂如母,便該替他們照看著孩子,。只說珞姐兒是個可人疼的孩子,,妾身也會好好待她,怎會起那樣的心思,?忠勇侯府的榮耀是顯赫,,可那世子的身子,卻著實是個拖累,,妾身豈能把珞姐兒推到那樣的火坑里去,,讓她一世得不到幸福?”
點了點頭,,白士忠收回探視的目光,,摩挲著茶碗上的紋路,沉聲問道:“可你也沒回絕北寧伯夫人,,不是嗎,?長此以往,忠勇侯府若是誤會了,,還以為咱們要坐地起價,,到時候,豈不是騎虎難下,?”
額頭上沁出了一層薄汗,,薛氏再顧不得許多,將由頭都推到了二夫人頭上,,“還不是二弟妹,?她往茗雅園走了好幾趟了,說若是直言回絕,,到時候在外頭或是旁人府里,,遇到北寧伯夫人和忠勇侯夫人,大家面子上都下不來,,拖些時日,她們也就大抵能明白咱們的意思了,,到時候,,大家心知肚明,,便是沒成親家,面子上也好過,?!?p> “渾說……”
瞪了薛氏一眼,白士忠厲聲說道:“你自己就不多思忖思忖,?有些事情自然是要用拖字訣,,可這兒女親事上,彼此看對眼就快些定下,,不行就快刀斬亂麻,,哪里有什么拖著等對方歇了心思的?婦人之見……”
“老爺,,我……”
囁喏著,,薛氏面色訕訕的,不知該說些什么,,白士忠抬眼看到,,也覺得自己的言辭有些激烈,遂放柔了聲音說道:“忠勇侯府如今圣眷正濃,,將來的榮耀自不肖說,,那世子若是個身體康健的,這們親事,,我一百個贊同,。可你也瞧見了,,那世子長了十七八歲,,咱們統(tǒng)共見過幾面啊,?如今怕是沒多少時日了,,若是把女孩兒嫁過去,這一輩子不是就毀了,?”
眼中漸漸的浮起了一層深邃的精光,,白士忠食指敲著錦桌邊緣,貌似不經(jīng)心的說道:“更何況,,結了這門親事,,不見得能落到好?!?p> “老爺,,這怎么說?”
薛氏一臉不解的看向白士忠。
“忠勇侯夫人膝下也不止這一個兒子,,世子雖是長子,,是她的心頭肉,可一旦去了,,難道忠勇侯府的爵位就此撒手了,?決然不會。到時候,,忠勇侯再上書朝廷,,次子雖年幼,可是以忠勇侯的功勛,,加封其幼子為世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到時候,守寡的世子妃,,在忠勇侯府的處境,,怕就有些尷尬了?!?p> 白士忠幽幽的說道,。
“老爺說的是?!?p> 這些道理,,薛氏哪里有不明白的,可這些日子,,北寧伯夫人和二夫人在面前翻來覆去的只說那好處,,薛氏便漸漸的有些暈乎了,此刻白士忠一說,,薛氏頓時明白過來,,自己怕是遭了二夫人的算計了。
不知道二夫人收了忠勇侯夫人和北寧伯夫人的什么好處,,倒連累的自己被老爺數(shù)落了這么久,。
薛氏心中暗氣,面上卻絲毫未顯露出來,,做出了一副方才反應過來的模樣,,有些愧疚的嘆道:“倒是妾身短視了,幸虧老爺提點的及時,,下回北寧伯夫人再來,,妾身定然委婉的回絕她,免得夜長夢多,?!?p> 滿意的點著頭,,白士忠又問了些府里的要事,方起身任憑薛氏服侍著歇下,。
怡安閣里,,許是出去逛了一日,心情好連帶著精神也好的緣故,,夜里,白瓔珞難得的好夢,,第二日再睜開眼,,便覺得全身無一處不舒泰。
梳洗完用了早膳,,白瓔珞到慶安堂給白老太太請安,,偎在她身邊軟語撒嬌道:“祖母,孫女兒這一病,,已經(jīng)耽擱了好些日子了,,明兒開始,我便進宮為六公主伴讀了,,可好,?”
回過頭來仔細的打量著白瓔珞,見她氣色確實好了許多,,白老太太沉吟了片刻道:“一會兒,,讓你大伯母差人去請了大夫來再瞧瞧,若是大夫說無礙了,,那就可以,,一切都得聽大夫的話,不許任性,?!?p> 白瓔珞笑嘻嘻的點頭應了下來。
午后,,恰逢有為白老太太請脈的大夫到了,,白老太太便差了秋紋去怡安閣喚來了白瓔珞,讓那大夫一并為白瓔珞診了脈,。
得知白瓔珞身子已經(jīng)大好了,,不過還有些娘胎里帶來的羸弱之癥需要長期調養(yǎng),白老太太請那大夫開出了調理的方子,,轉過頭,,也應允了白瓔珞,許她第二日開始進宮伴讀,。
沒一會兒,,白瓔蕓等幾個小姐便都來了慶安堂,圍在白老太太身邊說笑,慶安堂里歡聲笑語不斷飛揚溢出,。
堪堪傍晚時分,,慶安堂里正是人最多的時候,大門處有小廝進來回話,,說六小姐訂下的衣裳首飾到了,,鋪子里的掌柜的親自送來了。
傳話的時候,,白瓔珞還覺得鋪子里的人有些大驚小怪了,。
昨日和六公主出去逛了幾間鋪子,也確實定了幾件新衣裙和幾套首飾,,可遠遠不到掌柜的親自來送的地步,,可看到院子里站的滿滿的幾排繡娘和伙計,和他們手里捧著的托盤,,饒是白老太太和薛氏這般見過了大場面的人,,也不由的呆住了。
這哪里是隨便挑了些東西,,怕不是把人家的鋪子搬空了吧?
這些東西,,沒有幾千兩是買不來的,,先不說白瓔珞有沒有這么多的體己銀子,,便是有,,怕是也不舍得花光的,,如此一來,,眾人頓時明白,這些自然便是六公主的大手筆了,。
一時間,,眾人看向白瓔珞的目光,,都有些不可置信的不解。
而白瓔珞更是一頭霧水,。
昨日出門的時候雖說也帶了幾張銀票,,可她知曉,六公主是決計不會讓她掏腰包的,。所以挑了什么衣料什么首飾,,白瓔珞自己心里有數(shù),。
選東西的時候,白瓔珞都斟酌再三,,既沒選那過于昂貴的,也沒選那拿不出臺面顯得過于寒酸的,,可面前這些,,又是怎么回事?
眾人灼灼的目光中,,白瓔珞不得不羞赧的低垂下頭,,算是默認了這一事實。
這其中,,白瓔蕓的目光,,最為灼人。
眼看著那么多好東西擺在面前,,卻都是屬于白瓔珞的,自己不能如小時候一般堂而皇之的據(jù)為己有,,白瓔蕓只覺得心里似是有千百只爪子在撓一般,讓她有些氣急,。
回頭看著白瓔珞,,卻見對方一臉的坦然,,全然不見欣喜,,白瓔蕓頓時又有些垂頭喪氣的沮喪了,。
當日,若不是自己一時任性,,今日的這些東西,,便都該是屬于自己的吧?
白瓔蕓后悔的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