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是個陰雨天,，人們的臉上一定沒有眼淚，可惜沙城下雨已經(jīng)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他想,。

　　“嗨，老伙計,，你怎么也得給我找個人來,。”

　　他突然想到了《了不起的蓋茨比》里的這句話,。

　　他點了三支煙放在墓碑前,，看著太陽慢慢地沒入地平線，黑夜籠罩整座城市,。遠(yuǎn)處傳來吉他手的歌聲,，流浪貓?zhí)搅税咨拇罄硎洗蛄恐Ｋ肫鹨郧八^的一座古老的森林,，那個老頭也是這樣死去的,。他親手埋葬了他，留下一座無人看管的森林,。他不知道那座森林現(xiàn)在怎么樣了，已經(jīng)是很久以前的事,，像他的年紀(jì)一樣的古老,。

　　他很嫉妒那個人,，不過沒人能從他的身上看出來,。他愛上了她,，就像向日葵朝陽生長一樣再正常不過,，那抹紫色一度掠過他的眼前便使他終身難忘。使他感到悲哀的是,，她從來沒有愛過他。

　　“他不會再回來了,。”

　　“他答應(yīng)過我的。他從不輕易作出承諾,?！?p>　　他守候在她的床邊，直至電腦的心電圖停止了波動,。直到最后，她念念不忘的還是那個名字,。

　　四月。

　　他遠(yuǎn)遠(yuǎn)便聽到了腳步聲,，可他一點也不在乎,。

　　“令人心碎的一天,，不是嗎？”

　　“這座城市下雨的時候會更令人心碎,，這不算什么,。”

　　“他的殺手們都到哪去了,？”

　　“來到這里好給你一網(wǎng)打盡嗎,？別天真了，莫里,。有什么壞消息要帶給我,？今天我總感覺渾身不自在?！?p>　　“我該拿你們怎么辦？”

　　“別在這里耍那套玩意兒，你什么時候開始為殺手著想了,？”

　　“紫羅蘭酒吧被查封了,。”

　　“什么罪名,？”

　　“任何罪名,。那些洗手不干的家伙給我提供了不少幫助，我只需要略施小計,，他們就乖乖把一切都扔出來了,。不過他們對其他人倒是閉口不言?！?p>　　“說一個死人的壞話總是容易的多,。我猜你還不夠滿足吧?！?p>　　“費(fèi)勁千辛萬苦才得到一個死人的消息對我來說已經(jīng)是足夠大的打擊了,，我還指望著能得到四月的一點消息?！?p>　　“他就像個幽靈,，不是嗎？十足的幽靈,，在沙城這座城市里四處飄蕩,，隨時準(zhǔn)備取下一個人的性命。沒有任何人能像他一樣,，殺人如同順手為之,，絲毫不拖泥帶水?！?p>　　“我怎么聽出了話里有話,？”

　　“走吧，我請你喝一杯,。別告訴我沙城的警局長官不喝酒,。”

　　“那再好不過了,。在家里,，我的妻子一向......”

　　羅科和莫里的身影在黑夜寂靜的墓園里并肩而行，晚風(fēng)卷起一陣塵土淹沒了地上一連串的腳印,。

　　羅科和莫里在酒吧里喝到了深夜,，直至莫里邁著醉醺醺的步子搭上了出租車，羅科才離開酒吧,。他順著街道漫步到大橋上,，在橋上眺望那座已經(jīng)熄滅了的燈火，這座城市亮著千萬盞燈光，唯有他的那一盞熄滅了,。

　　他沿著橋邊走到紫羅蘭酒吧門前,，停留了幾秒便離開了。幾個星期之后,，他聽到了另一則消息,，此前他再沒有接受過任何委托。

　　一個沙漠小鎮(zhèn),。他跑到那去干嘛,？羅科心想。

　　他整理著床上的裝備,，兩把銀色的沙漠之鷹手槍和四個彈夾,。他拿起兩支手槍，轉(zhuǎn)了幾個槍花,，滿意地將槍塞入腋下的槍套里,。沒人能像羅科一樣輕順自如地操控兩把沙漠之鷹，仿佛這兩把槍注定是為他而造的,。他把剩余的四個彈夾分別放到兩只上衣口袋里,，但一點也看不出來口袋里裝了東西。

　　羅科來到樓下賓館的前臺結(jié)了這個月的帳,，賓館的主人笑容滿面地把他送出了大門,，在他的背后揮著手喊著“歡迎再來”之類的話。對于羅科來說,，那真是他住過的最差勁的賓館,，他甚至不知道為什么會住進(jìn)里面。

　　也許只是口袋空空了,。他想,。

　　酒錢，女人......他把掙到的大部分的錢都交給了前妻和孩子,。遇上木葉之后,，羅科才決定開始攢錢，不再找女人,，甚至進(jìn)了戒酒會,。這一切直到木葉去世之后便開始瓦解，他頓時失去了生活的目標(biāo),。他不像四月,，接受委托只是他謀生的手段，他從未在殺人的過程中得到任何快感或其他與其類似的滿足,。他是在為錢而殺的人,。別指望他有任何愧疚,，他認(rèn)為自己在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像警察也在做好他們的工作一樣?，F(xiàn)在凱去世了,，他沒有任何地方接受委托,，不過他的老主顧們時不時會推薦一些人來找他,，他憑借著這幾個熟客在茍且生存著。

　　“這次要雙倍酬金,？”

　　“事情很復(fù)雜,，解決他是個麻煩事......”

　　他會以各種的理由來抬高酬金，并且總是言之有理,。漸漸地就連熟客也因為羅科的收價太高,，轉(zhuǎn)而倒向斯芬克斯，不再向他提出委托,。

　　在他解決完最后兩個委托之后,，他攢到了一筆錢，足夠他去到那座小鎮(zhèn)一路上的酒錢了,，要是有需要的話,，他還能為幾個女人付賬。他駕駛著車子,，一路上沒有過多的停留,，有時夜里也只是睡在車?yán)铮瑥牟惶こ鲕囃庖徊?。直到他遇到了驛站才會停下歇腳,，喝上兩杯。

　　“嗨,，你認(rèn)不認(rèn)識一個叫四月的家伙,？”

　　“當(dāng)然，干這行的沒有人不認(rèn)識他,，他是我們中最好的一個,。”

　　“聽說他跑到一座叫索拉的鎮(zhèn)子上開了一家事務(wù)所”

　　“四月在索拉上開了另一家紫羅蘭,？凱會怎么想,？”

　　“別傻了，凱才不在乎這些玩意兒,，他們是朋友,。不過真遺憾......”

　　“有什么好遺憾的？他從來就看不起我們,，從來不讓我們走進(jìn)他的酒吧,，除了那些達(dá)官顯貴以外,，他不讓任何人進(jìn)入他的酒吧。這次他色欲熏心,，被一個女人......”

　　“嗨,，別說了，有人朝你走過來了,！”

　　“你真該聽聽你朋友的建議,，有些話不應(yīng)該亂說出口?！?p>　　“你算哪根蔥,？跑到我面前來大言......”

　　他的同伴拍了拍他的手，他看到了羅科敞開的夾克里露出的沙漠之鷹,，一下子嚇破了膽,，開始變的支支吾吾起來。

　　“先生,，我不是有意......”

　　“要是我聽到某個地方傳來這樣的謠言,，我就會以為是你干的好事，最后會發(fā)生什么,，你一清二楚,，不是嗎？”

　　“明白了,。先,，先生?！?p>　　“你們知道關(guān)于四月的哪些事,？我想聽聽。服務(wù)員,！麻煩給我們送來三杯冰啤酒,。”

　　兩個殺手坐立不安,，面面相覷,，顯然是剛出道不久，還在尋找方向,。

　　“您想知道什么,？先生？”

　　“關(guān)于索拉小鎮(zhèn),，還有四月,，所有你們知道的事，我想聽的事,，但是不要添油加醋,?！?p>　　“先生，我也只是聽到傳聞,，因為除了四月自己,，沒人能在他的獵場里活下來，更別提真相了,?！?p>　　“要是沒有人看到，謠言怎么會傳出來,？用用腦子,。”

　　“我聽說四月在索拉開了一家事務(wù)所,，他還愛上了當(dāng)?shù)氐囊晃焕哮d。四月為了她殺掉了斯芬克斯的五個殺手,，后來斯威尼就把巴列派到了鎮(zhèn)子上解決掉四月,。巴列給他開出了很優(yōu)越的條件讓四月加入斯芬克斯，四月沒有接受,?！?p>　　“還有呢？”

　　“這就是我知道的一切了,?！?p>　　“這么說四月還在那座小鎮(zhèn)上？”

　　“當(dāng)然了,，以某種形式存在著,。”

　　一個尖銳刻薄的聲音從酒吧的角落里傳來,。羅科試圖看清他籠罩在黑暗里的臉,，發(fā)現(xiàn)黑色的兜帽掩蓋住了他的整個頭顱，有那么一瞬間他以為那個身影就是四月,。

　　“你又知道些什么,，朋友？”

　　“我趕了一天的路......”

　　“麻煩給那位先生來瓶酒,。任何他想喝的酒,。”羅科向黑衣人歪了歪腦袋說,，他端起了酒杯朝黑衣人的桌子走去,。

　　“我能在這里坐下？”

　　“你買的酒,，當(dāng)然由你作主,?！?p>　　“你要到哪去？”

　　“沙城,。去看望一位老朋友,，如果他還在活著的話?！焙谝氯巳∠铝怂亩得?，濃密花白的頭發(fā)下是一張蒼老而爬滿刀疤的臉龐，就連羅科也不得不為他猙獰的面孔而暗自心驚,。

　　“我也許認(rèn)識你的那位朋友,，他叫什么名字？”

　　“羅科,?！?p>　　“我猜你們一定有過一段值得回味的友情歲月?！?p>　　“這么說你不認(rèn)識他,？”

　　“我當(dāng)然認(rèn)識，和他有過多面之緣,。哦,，你的酒來了?！?p>　　服務(wù)員把一整瓶伏特加擺在了酒桌上,。

　　“還有其他需要嗎，先生,？”

　　“你們這里有姑娘嗎,？”

　　“我會給您安排好的，您的房號是,？”

　　“206,。”

　　“別擔(dān)心,，年輕人,，我不會要你為這種事付錢?！崩项^對羅科說,。

　　“他不是你的朋友，對嗎,？羅科,。我從未聽他談起過你?！?p>　　“哦,，我們是老朋友了,。我認(rèn)識他的父親，一個酒鬼,，整天對妻子家暴,，醉酒以后便開始毒打孩子?？蓱z的小家伙就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長大,。”

　　這個老頭還真會扯淡,。羅科心想,，不管老頭的目的是什么，他想得到四月的消息,，就得從這個家伙身上下手,。

　　“你剛才說四月以某種形式存在著，這是什么意思,？”

　　“他的尸體埋在當(dāng)?shù)匾蛔鶑U棄的寺廟前,。”

　　兩個年輕的殺手倒吸了一口冷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羅科愣了一下,，他多少猜到了答案,，可等到這樣的話說出口時，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他并不相信老頭的話,，可他料到四月的身上總歸發(fā)生了不好的事。他隱隱有這種預(yù)感,。

　　老頭倒了一杯又一杯的酒,，對一個資深的酒鬼來說，區(qū)區(qū)一瓶酒不過才引起他肚子里的饞蟲,。

　　“他變遲鈍了,，面對區(qū)區(qū)五個不入流的殺手還差點喪失了性命，最后就連巴列站在他的身后也發(fā)現(xiàn)不了,。他來到鎮(zhèn)子上的時候就已經(jīng)不再是四月,，而是另一個人了，一個普通的殺手,。他在牽掛著什么東西,，只是不愿意承認(rèn)，不過我猜是個女人,。這種牽掛最后讓他倒在了巴列的槍下,?！?p>　　“你對這些事一清二楚，不是嗎,？”

　　“你不相信我,？”

　　“怎么相信？”

　　“我當(dāng)時在那,?！?p>　　“在哪？”

　　“那家酒吧,。巴列是個伯樂,，他知道哪些人可以為自己所用，可他沒料到四月是個沒法為他人所用的人,，如果沒法把他拉入麾下,，最好的辦法就是盡快把他解決。這就是巴列的弱點,，也是長處,，他對自己運(yùn)籌帷幄的能力太過自信。你很早就知道這點了,，不是嗎,？羅科？你和巴列是一塊長大的朋友,?！?p>　　“你一早就認(rèn)出我？你到底是誰,？”

　　“不重要,。我沒想過會在這里就遇到你，不過我們的事要在沙城解決,。解決完四月的后事你就會回到那里,，不是嗎？”

　　“也許,。我想不出那里有什么值得我牽掛的東西,。”

　　“你會回去的,，就像四月,。你越來越像他了，就連說話方式也一模一樣,。別驚訝,，要是沒有我的出現(xiàn)，你或許會成為下一個四月，你會登到這條路的頂峰,。你無牽無掛,，一無所有，就跟當(dāng)初的四月一樣,?！?p>　　“這么說你是斯芬克斯的人？”

　　“斯威尼可沒有使喚我的勇氣,，她知道這么做的后果,。一個人一旦享受到坐在王座上的滋味時，就不會想要從那里下來,，到最后她會為了那個座位犧牲掉一切,。她不會自找麻煩?！?p>　　“雇你的人是誰,？”

　　“年輕人，這些都不重要,，等你回到了沙城,，就會明白眼下發(fā)生的一切。現(xiàn)在你還沒有必要知道,?！?p>　　老頭起身向服務(wù)員結(jié)了帳。

　　“這位年輕人的酒錢都算我的,，今晚他需要很多的酒來消化一些事情,。最重要的是，別他看出手大方,，其實他只是個窮光蛋?！?p>　　老頭撇下羅科上了樓,。羅科神色平靜，他可不是新手,，要是他被這個老頭的三言兩語就嚇到,，也就沒資格在這一行里混飯吃了。不過就像老頭所說的,，對他來說今晚是個不眠夜,，他需要更多的酒喝香煙來度過這個漫長的夜晚。

　　第二天羅科醒來時,，老頭已經(jīng)離開了驛站,。早上的驛站大廳空蕩蕩一片，椅子還都扣在酒桌上。酒保正對著鏡子整理自己的領(lǐng)帶,，用口袋里的梳子梳理著濃密的黑色頭發(fā),。

　　“麻煩給我一杯咖啡，謝謝,?！?p>　　“很抱歉，先生,。我們這里沒有咖啡,。”

　　“過去那些美妙的早晨你們都是怎么度過的,？靠酒精嗎,？”

　　“很抱歉，先生,。我們老板不喜歡咖啡,，所以我們沒有準(zhǔn)備任何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