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上京,,魏然之感觸良多,,他自從煌州一路奔波,終于到了這歷朝之都,,上京不愧為一朝的大城,,所有的交通四通八達(dá),,所有的奇聞異事所訴更在此得以體現(xiàn),
有大食的魔術(shù)師來表演吐火吞火的把戲,,也有自天竺的耍蛇人吹管,,引得那蛇兒起舞,甚是異特,,魏然之思慮,,距離會試尚有一段時間,倒不如在這上京中游逛一番,,狐精送他的兩大金元寶,他一路省吃儉用,,如今還剩下一個多一些,,
魏然之在邸店居有幾日,忽然上京城里傳出一則新聞,,伏郡王為即將進考的士子們辦一場游園文會,,意在為其進考先做預(yù)熱,同時也承諾,,凡每位有資格入內(nèi)的士子,,皆可得五兩銀子,供其自用,,
魏然之也不想錯過,,正好借此機會一試同考的同年的實力,
其實更有小道消息稱,,這次的文會,,伏郡王更多的目的是找一個郡駙馬,
這一日,,魏然之穿戴妥當(dāng),,便出發(fā)了,卻沒想到在伏府大門處被攔住,,原來魏然之不但穿著簡樸讓守門看不起,,更因為魏然之沒有憑據(jù),
伏郡王為防有人渾水摸魚,,濫竽充數(shù),,在初時早已有應(yīng)試試題,答對者就能得一憑據(jù),,才算有資格入內(nèi),,魏然之沒有去領(lǐng)試題,更未答一題,,自然無憑據(jù),,
魏然之想讓守門給一份試題,,自己當(dāng)場作答,卻被告知沒有,,魏然之無法入內(nèi),,守門的又要趕他走,
“這位公子,,走了走了,,沒有憑據(jù)就不能進去,”守門不耐煩道,,而那些領(lǐng)到憑據(jù)的無不在嘲笑他,,魏然之無奈,只得要悻悻離去,,卻在此時,,一座大轎過來了,
四人抬,,而轎簾間有綠葉相繞,,看起來很是秀氣,周圍人一見,,都顯敬畏神色,,
那轎在府門前停住了,一位侍女前來,,對守門道,,“怎么了?”
守門很懼怕那侍女,,“稟紅袖小姐,,剛才有人沒有憑據(jù)卻想進去,如今被我喝退了,,”
“哦,,”紅袖看了魏然之一眼,連忙轉(zhuǎn)身,,掩蓋住那一閃而過的興奮,,她回到轎前,里面的人輕攏開一縫,,紅袖對她說了幾句,,
很快,紅袖點頭,,看向魏然之,,道,“魏,,額,,為了不使公子的才情被掩埋,,我家郡主特出一謎來試探,公子答對,,即可進入,,無須憑據(jù),”
魏然之不明白紅袖為何這樣說,,卻也同意了,,這可是郡主的侍女,“全憑小姐安排,,”
周圍人一陣羨慕,,這可是郡主,沒想到會對魏然之有所青睞,,紅袖看向那簾子,,“公子可知道那綠葉是何樹所結(jié)?”
“???”頓時有人茫然了,,這誰知道,魏然之站在距離那轎子七步開外之地,,看得不是很清楚,,他只能道,“是茶吧,?”
“何以見得,?”紅袖眼里掠過一抹驚奇,魏然之細(xì)細(xì)道,,“這葉子摘的很是奇特,,是一芽一葉,乃是采茶的樣式,,古人云,,采茶非采綠,遠(yuǎn)遠(yuǎn)上層崖,,故此知之,,”
“那公子可知是何茶?”紅袖又問,,魏然之搖頭,,“太遠(yuǎn)了,我還需要一些時間,,”
紅袖笑了,,“差點忘了,,剛才郡主還要用一句詩句考一下你,但顯然是難不倒你了,,只是,,”紅袖正色道,“公子聽題吧,,‘合座半甌輕泛綠’,,請公子猜一物,”
“這,,這是何題,?只是一句詩而已,”
“這詩句簡直無理,,雖有意象,,卻不能使人猜出分毫,這小姐出的題也太怪了吧,?”
有人想到之前的茶,,覺得這其中似有聯(lián)系,又無聯(lián)系,,畢竟一句詩根本不能說明什么問題,,
魏然之低頭不語,紅袖見時間一點點過去,,就催促他說,,“快點,要不然我們就走了,,”
“他會猜的出,?怎么可能,”
“等一下他必然會羞愧得面紅耳赤,,”
“未必,,剛才他道出綠葉何物,肯定不凡,,暫且看一看,,”
周圍人議論紛紛,魏然之這才抬起頭,,笑了笑,,“若是我沒有記錯,此后應(yīng)還有一句,,為‘開堿數(shù)片淺含黃’,,對吧?兩句連在一起,,方是謎底,,是為茶,,”
紅袖回身問轎中人,而后面露驚容,,道,,“你過關(guān)了,隨我們?nèi)敫?,?p> 魏然之一笑,,跟著進去了,周圍人盡皆傻眼,,
到了府內(nèi)花園處,,魏然之與其告別,看著魏然之走去,,轎中人卻拉開了簾子,,露出傾國傾城的面容,看著魏然之的背影,,她歡喜道,,“真的是他,”
紅袖在旁邊笑著說,,“沒想到剛才能夠遇到魏公子,,難道是天意?”
“你這丫頭,,說話這么沒規(guī)矩的,剛才我差點被嚇?biāo)懒?,還以為他為了知道是什么茶而特意到簾旁看一看,,”她也笑了,這次再看向魏然之時,,她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魏然之在空中用手指在畫著什么,別人可能不清楚,,但她可是很清楚,,是‘雨花’二字,這是魏然之向她告訴,,她的綠葉乃是雨花茶,,
借問王孫草,何時泛碗花,?
在園內(nèi),,眾多士子三三兩兩成群,彼此打成一片,,或指物作詩,,或觀景成文,,詩韻詞意悠悠,
魏然之加入其中,,憑借其廣博才學(xué)與平易為人,,倒容易贏得他人肯定,很快就和這些士子們成為朋友,,
正談笑間,,一聲傳喝緩緩而來:“郡王爺?shù)剑瑑A茶郡主到,,”
眾人停住了說話,,場面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不多時,,一名高大威武的中年人騎雪白大馬赫然走來,,一身錦服獵獵,后面緊跟著幾位奴仆,,
另有一女子,,白裙青簪,薄紗蒙面,,身姿婀娜,,風(fēng)韻更加,雖未示人以真容,,卻給人玲瓏縹緲絕塵拔俗之感,,
可遠(yuǎn)觀而不可褻玩焉!
那女子的明眸輕輕掠過在場的諸位士子,,唯有在魏然之時不經(jīng)意地停頓了一下,,無人領(lǐng)略得到那剎那而過的笑意,
伏郡王道,,“今日,,本王在此花園中設(shè)席待客,是為眾位才子接風(fēng)洗塵,,讓各位能在會試即來之際得以放松,,當(dāng)然,在場各位可相互切磋,,查缺補漏,,眾位如能在此文會中取得進步,那甚是妙好,,”
伏郡王打住了一下,,又說道,“小女不敏,年芳十八,,卻也想試各才子一番風(fēng)華,,眾才子莫笑,”
此時傾茶郡主出身,,微微一躬,,對眾人道,“有勞指教了,,”
一下子,,場下議論紛紛,有通曉閑事的士子竊竊私語,,“傾茶郡主號稱當(dāng)世第一美人,,據(jù)傳其生性如茶,不濃,,不淡,,不熱,不涼,,聞之清香撲面,,飲之馥郁在心,令人回味無窮,,現(xiàn)今伏郡王爺讓她如此,,莫不是打算趁機以才招婿?”
很多人猜測其中的意圖,,而傾茶郡主不聞不顧,,蓮步輕動,上了正亭之中,,端坐于石上,,一旁早有紅袖將一把名木古琴送來,傾茶郡主調(diào)試片刻,,覺得尚可,便輕聲道,,“今先以琴試友,,但望有之能和者,”
其聲如天籟,,很是空靈,,回蕩四野八荒,余音繞梁,,
言畢,,傾茶郡主便彈一曲,琴聲一起,一時,,山光鳥性,,潭影人心,
間關(guān)鶯語花底滑,,
所有的喧雜盡都散去,,只有那悠揚的琴聲在飄蕩,玉指纖纖,,琴音綿綿,,素手弄琴,于指上聽傳出華美樂章,,琴音似水流,,似鶯啼,似浪濺,,又似槳輕劃,,蝶撲花,鳥歸林,,魚躍江,,靈動靜然,啟人無限思暇,,一種道的韻味蘊藏其中,,
各人各有所悟,如沉夢里,,一曲琴終,,還猶不知,傾茶郡主望了一眼魏然之,,一笑花開,,
等到眾人都回過神來,紅袖才道,,“小姐為這首曲子起了一個名字,,‘流云幔裁織錦夢’,哪位能上來一試金石,?”
“‘流云幔裁’,,好,此句與剛才的琴聲低緩處之細(xì)膩,,柔情相和襯,,織錦夢即是寫出其夢幻,卻又仿佛不是一場夢,,此情此景像極了莊生夢蝶,,不知是我等剛做了夢,還是本就在夢中?讓人沉醉,,此句甚妙,,”
眾人搖頭晃腦,翕然贊嘆,,有些士子更是以此為上聯(lián),,作對下聯(lián),紛紛吟誦,,無奈與其相差太遠(yuǎn),,紅袖再問時,竟無人敢答,,
“那魏,,位公子,你呢,,一直沒有出言,,是否已是成竹在胸?”魏然之被問到,,有些意外,,隨后說,“我剛才在思味剛才的琴聲,,倒也是有所感悟,,偶得一句詩,卻沒甚細(xì)想,,有些粗鄙,,免不得要好好琢磨,”
紅袖笑了,,“獨樂樂,,不若眾樂樂,公子可拿出來大家一起討論,,”
魏然之定了定,,便吟道,“‘浮霧輕撫繞瓊樓’,,”
此句一出,,四眾寂然,許久,,才有議論出聲,“浮霧流云,,輕幔,,裁撫,織繞,錦夢瓊樓,,無一不對仗,,更甚得工整,尤其是這‘浮霧輕撫’四字,,寫實了我們當(dāng)時沉醉入迷之神態(tài),,正如同身在霧中而深不知處,”
“‘瓊樓’二字才是極妙,,有化用那位蘇文豪之詞,,‘我欲乘風(fēng)歸去,又恐瓊樓玉宇’,,此瓊樓讓我想到了那個清寒秀麗的廣寒仙宮,,妙,甚妙,!”
眾人無不贊揚許可,,傾茶郡主美眸一動,異彩非常,,笑意盈盈,,
紅袖愕然,“公子此句,,毫不輸于小姐,,公子大才,”魏然之一笑,,并未多大放在心上,,
紅袖接著又說,“小姐本還有一句,,此亦為小姐興致而作,,現(xiàn)在可共賞群賢了,道是‘心海泛漪詠詩句’,,可有對下者,?”
“此句很有歧義,當(dāng)時我等都心氣和平,,安靜聽琴,,又怎么會‘心海泛漪’呢?”
“對,,如果我們對出下句,,是否是我們聽琴并不專心?”很多人憤憤不平,,
對此,,紅袖連忙解釋道,,“這句詩是小姐抒寫自己的心境,”眾人更加奇怪了,,傾茶郡主如果心境不平,,又怎彈好此琴呢?
紅袖趕緊轉(zhuǎn)移注意力,,對魏然之說,,“公子,你可有下句,?”
很多士子看向他,,剛才魏然之出了風(fēng)頭,讓很多人覺得忿然,,魏然之沉吟了幾刻,,
就在這時,一位愛慕傾茶郡主的權(quán)貴子弟出言,,“不必等了,,這人已是江郎才盡,出不了好詞,,只在這里故作姿態(tài),,”
此人名為董范,是上京一大豪族董府的嫡系,,家世顯赫,,對于傾茶郡主是勢在必得,他自然不容許魏然之受到傾茶郡主的關(guān)注,,
魏然之詫異地看他一眼,,自己與他無怨無仇,如何引來譏諷,?但他也不想深究下去,,只淡淡地吟一句:“‘筆墨沾情賦詞章’,”
又一次對仗,!
眾士子大驚,,如果前一句寫傾茶郡主的心境的話,這一句無疑就是魏然之的心境,,一時,,許多目光看到了這里,連一直在遠(yuǎn)處喝茶的伏郡王都向這邊看了幾眼,,
心海筆墨,,泛漪沾情,詠賦,,詩句詞章,,絕對,!
傾茶郡主輕聲道,“公子對上是對上了,,然而卻有些美中不足,我是奏了琴樂,,才有詩句,,不知公子你的詞章在何處,?”
魏然之望向亭里的身影,,說,“郡主可暫借我一把琴,?”
“琴,?”很多人心想,,該不會魏然之也要以琴言情吧?
傾茶郡主卻是對魏然之笑道,,“公子如若不介意,,就用傾茶這把如何?”說完,,傾茶郡主退出正亭,,以迎魏然之,
魏然之驚愣,,也不拒絕,,他坐下,撫摸琴身,,他想起了很多,,那時與貍貍在葬皇嶺一起做琴,一起撫彈名曲,,只是現(xiàn)在人不似,,琴不似,空余嘆息,,
魏然之試彈幾下,,倏然,一陣烈聲響起,,細(xì)細(xì)聽來,,竟是嘈雜的鬧市,各種聲音為琴聲所模仿,,甚是逼真,,與剛才的寧靜截然不同,
就像一個輝煌大世界,,里面裝載了繁華和綺麗,,一曲琴起,,勾動了很多人的凡心,就連那伏郡王都沉醉進去,,
魏然之十指并彈,,指尖輕躍,將鬧市中的紛紛擾擾一一顯現(xiàn),,更以琴聲彈出了鼓聲,,簫聲,笙聲,,讓人不禁拍案叫絕,,
曲中,眾人仿佛進了一個功利世界,,人人以市道交,,各種榮華富貴都在眼前,伸手便可觸及,,可真要得到,,卻又如望山跑馬,
琴聲轉(zhuǎn)急,,是快要會試時的氣氛,,為求功名四處打理,為成高位不惜手段,,
琴聲轉(zhuǎn)平,,是會試時的平靜,卻有一種箭發(fā)于弦的緊張,,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而又像一種感嘆,不知此役后,,幾人稱王幾人稱霸,,
琴聲又轉(zhuǎn),變得熱烈,,是高中后的喜悅,,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魏然之用琴聲將眾多士子的心聲描繪了出來,,他們沉迷其中,仿佛這就是他們的真實寫照,,臉上竟有快然自足的神情,,
此后官場,爾虞我詐,上行下效,,盡謀私利,,仗勢欺人,卻步步高升,,正在極致尊榮之時,,琴聲戛然而止,讓那些沉浸在美夢之中的士子驚醒過來,,淚流滿面,,
他們正在人生的巔峰,琴聲卻沒有了,,就如一個人在富可敵國,權(quán)通大下的時候,,睜開眼,,發(fā)現(xiàn)這不過是一場夢而已,
紅顏白骨皆是虛妄,,青青翠竹盡是法身,,郁郁黃花無非波若,只是真正能夢醒的人,,又有多少,?
然而琴曲并未結(jié)束,在茫然的低沉之后,,銀瓶乍破水漿迸,,一道清澈的溪流沖刷而下,琴音變得空靈,,時時夾些鳥鳴歡快,,流水自然,與那傾茶郡主剛才彈的并無一二,,只是卻更引人入勝,,如果說剛才傾茶郡主的琴曲是撫平眾人心中的雜念,那么魏然之此曲,,當(dāng)真算得上是凈化人的心靈,,
聽著聽著,很多人笑了,,發(fā)自肺腑的笑了,,這是灑脫的笑,
魏然之放下琴,,而早已是兩袖龍鐘了,,他亦是由情而發(fā),傾茶郡主回過神來,,悵然嘆道,,“‘學(xué)廣而聞多,,不求聞于人’,公子之謂也,,”
倘若是單以后半段為論,,魏然之是決然不如傾茶郡主,她將整個自然景色全都描繪得惟妙惟肖,,可以說是登峰造極,,爐火純青了,只是這里面全都是自然,,少了人的氣息,,聽過后雖心神和平,但終于表面,,更像在說了一通大道理,,刻畫出一個虛幻的境界,而沒有實質(zhì)性的例子,,很空洞,,
魏然之的曲,先把人間百態(tài)畫得干凈,,把步入仕途后的所想全部在琴聲中體現(xiàn),,極繪世之繁華,讓人流連忘返,,卻在最昌盛之際,,一并清空,一個人辛辛苦苦為之奮斗終生的東西,,到頭來不過是一個井中月,,夢中花罷了,
此時的人心,,就少了野心,,少了勢利,才可能真正用心來傾聽這個世界的聲音,,才會覺得蛙聲安詳,,葉落也是一種美,才達(dá)到“秋日勝春朝”的境界,,
“沒有入世的凄涼,,怎得出世的瀟灑?”傾茶郡主喃喃自語,,
魏然之心中悵懷,,自己是否會像最后,看淡功名,然后決心和貍貍在一起呢,?他拿起那早已準(zhǔn)備好的文房四寶,,沾足濃墨,在那潔凈的宣紙上寫下了一行行書,,
《東坡引》
十指輕輕彈,,一曲悠悠情,又憶當(dāng)初好光景,,那時怎別離,,那時怎別離?
書生舊夢,,封名金榜,,著朱紱,耀門楣,,忍把短長放一旁,,他日細(xì)思量,他日細(xì)思量,。
寫完后,魏然之眼睛有些濕潤,,他懂了很多,,
紅袖上前輕輕把那紙取下,曝在陽光處,,
魏然之和了琴,,又賦了詞,無疑是完成了傾茶郡主的所有要求,,一時間成為焦點,,
董范嫉妒,他在接下來中處處針對魏然之,,
他自詡其宅于寸土寸金的上京有十里花園,,里面種滿各種奇花異朵,以此來向魏然之炫耀,,魏然之一笑,,指著伏郡王的花園角落中一株青色小苗,他道,,“董公子既然家有萬花,,自是精于花道,不知董公子可為我解釋一下此為何花,?”
董范一哼,,踏步走去,將其拔了,嘲諷道,,“僻壤之人,,竟將草當(dāng)花,實在可笑,,”
魏然之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吟了一首詩,“種花滿董園,,花發(fā)青樓道,,花下一禾生,去之為惡草,!”
董范辱人不成,,反而自取其辱,頓時惱羞成怒,,決然而去,,文會不久也完了,
魏然之被留了下來,,
在荷花池畔的小亭上,,魏然之與傾茶郡主對飲賞光,此時傾茶郡主脫下了面紗,,顯得更加美艷不可方物,,魏然之笑了笑,“傾茶姑娘,,不,,應(yīng)該是傾茶郡主,想不到真是你,,”
傾茶郡主手執(zhí)一杯茶,,恬淡笑道,“是緣嗎,?我看到你也很驚喜,,”
當(dāng)日,魏然之在趕赴上京的途中,,遇到了一個走迷路的小姐,,魏然之救下她,且和她走了一段路,,送她離開,,當(dāng)時只知她叫傾茶,卻沒想到是一方大族的月亮,,
此刻,,兩人靜坐,,觀池中魚兒跳動,夕陽漸沉,,天際鋪滿彩霞,,絢爛而讓人感慨,水面波光粼粼,,魚的一舉一動,,都泛起了漣漪,
傾茶郡主由衷感嘆,,“真美,,好想一直這樣下去,”
魏然之說,,“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再美好的東西,,終究會落空,,即使再纏綿,有一日也會分道揚鑣,,”
傾茶郡主有些不高興地看他一眼,,問道,“你今天彈的那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那首嗎,?”魏然之說,“沒有名字,,我彈的只是人生,,”
傾茶郡主私有所悟,,魏然之和傾茶郡主又聊了一會兒,,剛要走,卻沒想伏郡王邀他去晚宴,,
王侯家庭的吃食可不是尋常百姓所能想象的,,魏然之也算開了眼界,
伏郡王和魏然之談?wù)摿季?,其中伏郡王不乏贊美之詞,,一表人才,是伏郡王對魏然之最低的評價,,魏然之也能猜到伏郡王的一點意思,,他默認(rèn)了,和伏郡王把酒言歡,,
當(dāng)天晚上,,魏然之離開郡王府,,回到了自己的客舍,安心研讀詩書,,以待能發(fā)揮高水平,,
時光匆匆,轉(zhuǎn)眼間就是要進考的日子了,,魏然之穿戴整潔,,收拾好筆墨紙硯,開始向院房前去,,
在院房前,,有考官例行檢查行裝,看是否有夾帶的嫌疑,,魏然之排在隊伍中,,卻看到人潮里有一個身影正默望著他,竟是傾茶郡主,,
她已化了妝,,能不輕易被人認(rèn)出,見魏然之發(fā)現(xiàn)了自己,,傾茶郡主報之以微笑,,然而臉蛋卻升起兩片紅霞,她離開人群,,躲去了,,
魏然之有些瞠然,但也并沒有多大在意,,臨到他時,,魏然之感覺那個考官看自己的眼神很不對,有很強的敵意,,這讓魏然之有些莫名其妙,,
輪到他時,那名考官反反復(fù)復(fù)地檢查了他的行裝,,魏然之心里一沉,,這考官分明就是在針對他,對別人他是隨便看了幾眼,,而對他卻如此嚴(yán)格,,不必多說,這里面大有問題,,
魏然之的東西被他翻了一遍又一遍,,甚至連身上都搜了,魏然之臉上顯出慍色,,周圍人也覺得不耐煩了,,
終于,,那位考官沒有找到任何違禁物品,仍不放魏然之過去,,他冷笑道,,“你叫魏然之吧,現(xiàn)在本考官懷疑你有營私舞弊之嫌,,你所用的文房四寶,,本考官要暫時押下查看,”
到了此時,,魏然之已經(jīng)怒了,,“你憑什么說我會作弊,剛才翻了半天都沒找出證據(jù),,現(xiàn)在卻扯出一個莫須有的帽子,,當(dāng)我可欺嗎?”
“大膽,,敢沖撞考官,,僅此一條就足以讓你這次會試作廢,本考官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計較,,給我文房四寶,本考官親自為你準(zhǔn)備,,若是實在無事,,我自然會和你道歉,”
魏然之有些氣壞了,,他還真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一旁的士子卻說道,“那位兄臺,,你就忍著吧,,我們還要進場呢,萬一耽誤了時辰,,你可擔(dān)待不起??!”
更有人惡語相向,,責(zé)備起魏然之的不是,怪他拖累了大家的時間,,一時,,所有的矛頭都指向魏然之,魏然之神色冰冷,,從那嘴角噙著冷笑的考官手里取過他早已準(zhǔn)備好的筆墨紙硯,,進了院房,,
那考官暗地里嘲弄,“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子,,膽大妄為敢與董范少爺爭,,真是不知死活,”
魏然之在路上檢查了一下裝備,,發(fā)現(xiàn)看似都還很好,,這讓他松了一口氣,可真正進入考場,,開始作答時,,問題來了,壞了,,魏然之用的那幾支毛筆全部掉毛,,而且每次掉的數(shù)量還不少,沾了墨的毛掉在宣紙上,,嚴(yán)重污染了一方白紙,,而魏然之的字也看得不清楚了,
魏然之心急如焚,,他也曾叫過主考官,,然而人家根本不搭理他,事到如今,,魏然之也沒有什么別的辦法,,他把已經(jīng)掉光毛只剩竹管的毛筆撕開,裂成一條兩條竹片,,沾墨,,以此作答,
以竹片為筆,,易傷紙傷己,,但也算沒有辦法中的辦法,寫出的字雖不好看,,也是作答了,,考試兩天,魏然之都待在院房里,,在這兩天中,,魏然之心力交瘁,
兩天后,,魏然之失魂落魄地出了院房,,他這次的作答并不好,甚至可以說糟糕,,
他一出考場,,就被一聲問候招呼了,,“魏公子,你考得怎么樣,?”
魏然之抬頭,,卻是紅袖,他望一望紅袖身后不遠(yuǎn),,看見了傾茶郡主,,魏然之心情不好,只說,,“不好,,”便沒有了下文,
紅袖很奇怪地看著魏然之,,想說什么,,但還是退到了一邊,任傾茶郡主上前,,“魏公子,,怎么了,難道是考題太難了,?”她聲音如鶯囀,,像一陣清風(fēng)掠人心脾,稍稍安慰了魏然之,,
魏然之臉色緩和一點,,但還是說,“沒事,,有勞傾茶郡主掛念了,,”魏然之即就要走,他在思慮應(yīng)是那位權(quán)貴子弟董范所為,,當(dāng)然不排除其他人的妒忌,,
這世界,知音者少,,嫉恨者多,,
魏然之被傾茶郡主攔住了,她道,,“魏公子,,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告訴傾茶,也許傾茶可以幫你解決呢,?”傾茶郡主語氣誠懇,,
紅袖在一旁也勸道,,“魏公子,,郡主也是為你著想,,畢竟王爺?shù)臋?quán)力還是很大的,”
魏然之仔細(xì)思慮,,終于決定同傾茶郡主去郡王府,,伏郡王的手段比他強,魏然之覺得可以讓其幫忙,,他所希望的,,不是賜同進士出身,而是殿試,,是殿前三甲,,
在路上,魏然之和傾茶郡主等人說明了當(dāng)日的情況,,這讓傾茶郡主很是氣憤,,言稱要為魏然之討回公道,
聽著傾茶郡主的話,,魏然之沒由來地一股暖流涌上心頭,,傾茶郡主和他非親非故,卻幫他這么多,,不止如此,,在魏然之寄居客舍時,她亦過來與魏然之切磋詩詞,,給他準(zhǔn)備各種零碎物品,,對其恩惠,魏然之放在了心上,,
郡王府伏郡王很悠閑,,在書房中習(xí)字練畫,魏然之和傾茶郡主進入其中,,伏郡王正在練字,,甚是專注,傾茶郡主和他說了魏然之的院房前和在里面的遭遇,,還有魏然之考差的消息,,希望伏郡王能夠出手挽救,
伏郡王一笑,,并未答話,,直到傾茶郡主有些厭煩后,伏郡王才道,,“董府有個皇叔在為其撐腰,,和他作對,于我們毫無好處,”
伏郡王說得很慢,,直接言明,,此事不好幫,魏然之黯然,,果然,,董府的勢力,真的有這么大嗎,?自己注定要被刷下去嗎,?
傾茶郡主不滿意,可她也知道這是現(xiàn)實,,但她又不想放棄,,為了魏然之,傾茶郡主很難得地朝伏郡王撒起嬌來,,這讓魏然之都愣住了,,不得不說,女人的撒嬌賣萌遠(yuǎn)比男人的賭咒發(fā)誓有效,,
伏郡王實在受不了,,他放下筆,看著臉微紅的傾茶郡主,,笑望向魏然之,,“你當(dāng)真要博取功名?”
魏然之點頭,,又搖頭,,“我更想要一個公道,”
伏郡王大笑,,“這世上怎么會有公道,?”他話語一轉(zhuǎn),“不過,,要幫你也不是不可,,但有個條件,不,,也不算是條件,,是個機會,你如果真想換得功名,,很簡單,,入郡王府,娶傾茶,,”
“什么?”魏然之大驚,,而傾茶郡主更是滿臉通紅,
魏然之直接說,“不行,,”他心里有了貍貍,,又怎么能與別的女子交歡?盡管傾茶郡主算是他的紅顏知己,,
“是嗎,,”伏郡王有點意外,,但嘴角上揚,,這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你可知你現(xiàn)在的處境,,董府家的董范是個心胸狹隘的小人,,他做事情必是要做絕,你別以為這次就只是斷你殿試之路,,甚至你的同進士出身也會被剝奪,,仕途之路就此完結(jié),更有可能,,你小命難保,,”
“不要懷疑我的話的真實性,這些子弟,,做事不擇手段,,”
魏然之先是一慌,而后神色一凝,,伏郡王繼續(xù)循循善誘,,“換個角度想,即使你逃出生天,,可是你甘心嗎,?你在南海郡的家必是盡一族之力才把你培養(yǎng)到如今,,你如今不仕,,怎么有面目見他們,況且你飽讀詩書十余年,,卻猶如一夢,,這種落差,非人所能承受,,”
“伏郡王,,你與我說的這些是什么目的?”
伏郡王面色和平,,“我只是在為你分析你所看不見的地方,,這是一個既定事實,單你個人努力,無法改變,,答應(yīng)我剛才的要求,,我便給你公道,”
傾茶郡主連忙記住了伏郡王,,“父王,,你怎么能這樣?”
“傾茶,,我覺得你和他很合適啊,,對這個女婿我也很喜歡,”伏郡王的一席話,,讓傾茶郡主噎住了,,“可你不能……”
伏郡王看向魏然之,現(xiàn)在他的表情很痛苦,,魏然之第一次有了抉擇的情緒,,他發(fā)現(xiàn),自己拿不定主意了,,他不想這么多年的書白讀,,但也不想對不起貍貍,一時間很糾結(jié),,伏郡王倒了一杯茶,,漫不經(jīng)心,他知道魏然之最后一定會答應(yīng)的,,
就在魏然之快要崩潰的時候,,伏郡王才不緊不慢地說了一句,“當(dāng)然,,還有一個緩沖期,,你先暫定好婚約,到提名狀元之時,,便是你和傾茶的成親之日,,”
伏郡王很會把握人心,魏然之用盡全身力氣,,只說了一個字,,“好,”便要差些昏厥,,他上身的衣服已經(jīng)被汗浸濕了,,
就在魏然之跌跌撞撞地要走出書房,伏郡王卻笑了,,“年輕人不要著急嘛,,這里正好有一句話,,就送給你了,”
正是伏郡王剛才所寫的字,,魏然之取來一看,,只是九字: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
魏然之苦笑,這是在嘲笑他嗎,?他已無力去辯駁什么,,他蕭瑟地走在廊亭里,
傾茶郡主緊跟身后,,看著,,很心痛,,她終于跑過去,,說,“然之,,你別在意,,我父王也許只是一個玩笑罷了,”她勉強笑道,,
魏然之原本無神的眼睛望了望她,,“郡王也許可以當(dāng)做玩笑,可是你能嗎,?”
傾茶郡主紅著眼眶,,低下頭,擺弄衣角,,魏然之嘆了口氣,,沉默不語,傾茶郡主再次抬起頭來,,兩眼汪汪地看向他,,“然之,你可以,,抱我一下嗎,?畢竟我也算是你未過門的妻子,”
她的聲音是那么哀婉,,我見猶憐,,
魏然之慘淡一笑,還未來得及反應(yīng),,便被傾茶郡主猛地抱住了,,
她在哭,,她不想欺騙自己的感情了,魏然之是第一個讓她心動的男子,,從此以后,,也是最后一個,從相遇的那天起,,他的善良,,他的溫柔,他的體貼,,他的音容笑貌,,無時無刻不纏繞著她,他進入了她的夢里,,她卻進不去他的心里,,如今,她只想躲進他的胸口,,不管他愿意與否,,
別埋怨今生無法遇見對的人,而是太多愛你的人,,都在恍惚間,,已然錯過,
魏然之無奈,,他真的很無奈,,這些月里傾茶郡主對他的情誼,他不是沒有感覺,,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但又僅是有好感罷了,,魏然之喜歡的是貍貍,,那一個有一雙星星般大眼睛的喜歡圍著他轉(zhuǎn)的古靈精怪的少女,那個將自己的純純之戀給予了他的女孩,,他不能辜負(fù),,也不想辜負(fù),
他本想換取功名,,衣錦還鄉(xiāng),,光耀門楣,才有足夠身份迎娶貍貍,,給她幸福,,但沒想到卻變成現(xiàn)在的情況,他并非自愿,,只是迫不得已,,魏然之的心,,漸漸地快要撕裂了,
傾茶郡主對他的心,,他也不想傷害,,卻也不想接受,若是沒有葬皇嶺的那段經(jīng)歷,,要是自己當(dāng)初沒有走錯路,,也許就不會有這么多的糾纏,
一個人的心如果裝下了某人,,就很難再有其他人的位置,,硬要的話,除非他將自己排擠出去,,
魏然之就是這樣一個情況,,他已經(jīng)不想去改變什么了,他淚水盈眶,,雙手漸漸合攏,,抱住了傾茶郡主,
只是一下,,卻有千百萬年的滄桑,,傾茶郡主嬌軀微微一顫,,乖巧地倒在魏然之的懷里,,幾秒后,魏然之和傾茶郡主分開了,,他獨自一人落魄地回了寓居的逆旅中,,
伏郡王手段很高,原本只是進士出身的文章,,硬是被他硬生生地弄到了進士及第的水平,,魏然之心中還存有幻想,也許伏郡王只是在利用他,,他有了價值,,那所謂的婚約才能算數(shù),而這個價值,,就是他當(dāng)上狀元,,只要自己到時故意發(fā)揮失常,得一個探花也不錯,,
但幻想永遠(yuǎn)都會被沉重的現(xiàn)實壓在地下,,魏然之才入殿試,便被皇帝點名提問,,皇帝對他格外看重,,只問了幾句就將他提名為狀元,,賜進士及第,賜狀元紅袍,,雙眼花翎冠,,賞六品官服,繡鷺鷥,,這等獎賞,,讓魏然之都大吃一驚,但也只能硬著頭皮接受,,
這就是皇帝,,看哪個順眼就封哪個,一笑君王便著緋,,
魏然之面色沉重,,騎著高頭大馬,穿著花羽錦袍,,走在繁華的上京大街上,,引得無數(shù)人的羨慕,可魏然之并不快樂,,他并不快樂,,
在經(jīng)過一條街的時候,突然迎面撞上一行迎親隊伍,,高牙上大書一個“伏”字,,魏然之神色劇變,想逃,,又無路可逃,,終于只能上前去,隨一對人馬浩蕩回到郡王府,,
此時郡王府張燈結(jié)彩,,紅燈籠掛得一府都是,傭人們喜氣洋洋,,伏郡王親自出迎,,魏然之被人推擠,進了正堂,,魏然之被推到一旁,,那月老手持紅線,在魏然之手里纏了一個結(jié),,又在那蒙著紅蓋頭的傾茶郡主指上繞了一個同心結(jié),,意味兩人永不分離,
魏然之心中苦澀,,只能像木偶一樣,,做著各種動作,,
帽兒光光,今日做個新郎,,袖兒窄窄,,今日做個嬌客,
“然之狀元與傾茶郡主當(dāng)真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啊,,”別人的話,,他充耳不聞,他不想去聽,,這一切都是那么不順人意,,
“一拜天地,”終于,,要正式拜堂成親了,,聽到這一句,魏然之的心又被狠狠地刺痛了,,很痛很痛,,一旦過了,他與傾茶郡主就真的是一對夫妻了,,他和貍貍就沒有正式的名分了,,
魏然之淚如泉涌,眼淚是最廉價的,,就算流得再多,,也根本無法改變什么,
在遙隔千里之外,,貍貍正在玩耍的身體不由得倒下了,,她的心,竟隱隱作痛,,這讓她很不解,也很難受,,淚水也跟著流動,,
“怎么了?為什么會這樣悲傷,?”貍貍撫摸著心口,,一遍又一遍地問,在恍惚間,,她用朦朧的淚眼望向遠(yuǎn)方,,而那正是魏然之離開的方向,
“夫妻對”那唱辭的媒人還未說完,,魏然之突然跑了出去,,擠開人群,,跑了出去,他出了郡王府府門,,望向那一片青天白日,,陽光如此熱烈,卻溫暖不了他的心,,
在依稀間,,魏然之看到了貍貍,看到了她的面容,,自責(zé)愧疚的情緒一時涌上心頭,,在另一邊,貍貍似乎也看到了魏然之,,那個帶走了她的心的男子,,此時淚卻流在臉上,靜靜的,,沒有任何聲響,,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
魏然之甩了一把眼淚,,退回了正堂,他知道他可能再也回不去了,,與其無奈地受著煎熬,,倒不如像快刀斬亂麻一樣的痛快,
在古洞里,,貍貍莫名的心痛,,她想要出去,她想要找到魏然之,,看看他究竟出了什么事,,狐精卻制止了她,“龍珠已經(jīng)重新回到龍脈之靈手里,,再過些年,,龍脈之靈就可以憑借龍珠真正轉(zhuǎn)化成形,到時我們才是得到自由,,若是現(xiàn)在硬要出去,,必是要付出巨大代價,而且,,該發(fā)生的事也該發(fā)生,,如果他真的做了,”狐精不說下去,目望貍貍,,意味深長,,
在觥籌交錯之中,魏然之被灌了不少酒,,這讓原本就不勝酒力的他有些昏昏沉沉,,要不是憑一點意志支撐,估計他早已倒下了,,
酒也是一個好東西,,至少它能讓魏然之忘記了很多不愉快,
白日淪西河,,素月出東嶺,,待到月光照耀大地的時候,紅蠟燭依然燃著,,照亮了那橫批:百年好合,,
魏然之進了洞房,一眼便見到了那坐在床榻的紅娘子,,月色尚好,,人卻不是伊人,魏然之感慨,,
如果沒有貍貍,,他也許就會喜歡上傾茶郡主,這個有著世俗女子一切美好品質(zhì)的女子,,就像喜歡貍貍一樣,,
他還存有幻想地揭開紅蓋頭,但當(dāng)他看到那張臉時,,他還是失望了,,
傾茶郡主臉上抹了淡淡的胭脂,面頰撲紅,,原本垂下的青絲被綰了起來,,之前的女孩模樣不見了,更多的是成熟的嫵媚,,“然之,,”她輕聲道,聲音顫顫的,,很緊張,魏然之開始不想理會,,但終究還是伸出了手,,摟住了她……
【末】
大歷朝啟符十年,魏然之成為新科狀元,也成了伏郡王的乘龍快婿,,四月,,魏然之南歸南海郡,,想接父母到上京,,卻只得見松柏冢累累,父母竟都患急疾而去,,
他不相信,,在月黑時竟親手挖開墓塋,卻真只有兩具枯骨,,魏然之痛哭,,這才不到一年,為何這世事變遷得如此之快,?
天上白衣似浮云,,斯須改變?nèi)缟n狗,
魏然之帶著失落回了上京,,他主動調(diào)任湖州刺史,,半年內(nèi)使得當(dāng)?shù)囟愂辗巳叮喝恢D暝谕?,他與傾茶郡主從此杳少音訊,,哪怕傾茶郡主寫信給他,他也只是敷衍,,
他無法釋懷,,對不起貍貍,也同樣對不起傾茶郡主,,他選擇逃避,,把心思放在治理民生上,盡管他知道在那個上京的家里,,有一個女子每日煮好茶,,等待著他歸來,
魏然之因為政績突出,,所以升遷很快,,在短短兩年內(nèi)官升數(shù)級,做到了吏部尚書,,若是資歷再老一些,,他完全可以勝任太尉,但魏然之很不開心,,
一歲一枯榮,,又是一個秋天到了,
秋風(fēng)起兮白云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蘭有秀兮菊有芳,,懷佳人兮不能忘,
這個秋天,,魏然之待在上京,,有一種預(yù)感,讓他心神不安,,
在古洞里,,貍貍看著那開得繁茂的秋菊,那是兩年前她和魏然之親手栽的,,長得很好,,但他卻不在身邊,
哀菊不知人去盡,,秋來還發(fā)舊時花,,
貍貍悲傷地吟誦,只是后面又加了一句,,“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
狐精進來,,認(rèn)真地問貍貍,,“你真的要去找他嗎?”
“嗯,,我不想我的心每日都作痛了,,無論他變成什么樣,我也會接受,,”貍貍堅定地說,,
啟符十二年九月十日,魏然之在花園中同傾茶郡主賞花,,只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什么花可賞了,,看著漸漸凋敗的秋菊,魏然之感傷道,,“這便是昨日黃花嗎,?的確凄涼,”
傾茶郡主說,,“然之,,你有我不知道的故事,對吧,?”
魏然之沒有和她解釋,,一是傷他心,,一是傷她心,,
此時,,上京城里,貍貍向百姓打聽魏然之的消息,,她知道他到過這里,,但得到的回答卻令她五雷轟頂,
魏然之不僅高中狀元,,還攀附上了伏郡王府,,娶了傾茶郡主,
貍貍瘋一般地沖向郡王府,,撞倒了很多人,,她不管不顧,狐精在其身后嘆息,,貍貍很悲憤,,破入了郡王府,她想找魏然之問明白,,問一個理由,,為什么要將她拋棄,為什么要讓她在為他牽腸掛肚的時候他卻和別的女人醉生夢死,,她的太多太多的悲痛,,化為了一聲怒吼,
“魏然之,!”
一時之間,,眾多大人物齊聚大院,目瞪口呆地看著貍貍和狐精,,貍貍看見了魏然之,,他沒有消瘦,只是臉有些白而已,,他正拉著一個女子的手,,
他看她的眼睛里,沒有光彩,,全身上下透著她所陌生的氣息,,
“然,”貍貍只說了一個字,,眼淚就流了下來,,泣不成聲,無論她之前再怎么怨恨魏然之,,可看見了他,,她便生不起一絲悲憤,,有的只是悲傷,
眾人皆驚,,狐精看不得這樣一個忘恩負(fù)義的小人,,更不愿見女兒為這樣一個小人而傷心,她使動妖力,,卷起六米狂風(fēng),,朝里一打,數(shù)棵大樹搖搖欲墜,,要將這郡王府所有人擊殺于此,,
此時,從郡王府中走出一位干癟老者,,他的牙都快掉光了,,剩下的頭發(fā)異常稀少,但氣勢不容小覷,,他伸出那干枯的右手,,只是微微一撫,狂風(fēng)乍息,,
“獸族要到我們?nèi)俗暹@里鬧嗎?”他冷冷地說,,聲音若黃鐘大呂,,震蕩得狐精腦子嗡嗡作響,
狐精不動了,,只是眼睛盯著他,,剛才的氣息讓她如臨大敵,這老者的境界與她不分伯仲,,
貍貍想過去拉魏然之的手,,想喚回魏然之的記憶,但被驚醒過來的傾茶郡主一把抱住了魏然之,,
她已是能猜到一些,,她已明白了魏然之不快樂的原因,但她不想松開,,她不想失去魏然之,,她不想她不快樂,盡管現(xiàn)在她不怎么快樂,,
魏然之木人石心,,只是看著,終于,,他摟住傾茶郡主,,慢慢地轉(zhuǎn)身回走,,貍貍哭得更傷心了,,她已經(jīng)不想留在這里了,,她走了,她對魏然之大喊,,“魏然之你這個大混蛋,,以后我再也不要見你了!”
魏然之無悲無喜,,一場鬧劇就這樣結(jié)局了,
半個時辰后,,魏然之被叫到伏郡王的書房,,
“魏然之,看你做的好事,,讓整個郡王府都成為了一個笑話,!”伏郡王很生氣,魏然之卻只是微微躬身,,沒說一句抱歉的話,,
“滾!”伏郡王大喝,,魏然之轉(zhuǎn)身就要走,,卻又聽伏郡王道,“給我倒杯茶來,,”
魏然之不理他,,自顧自地走了,
到了無人處,,魏然之忽地痛哭起來,淚如決堤,,他并非不想和貍貍相認(rèn),,不想和貍貍在一起,只是當(dāng)時的情勢太壓折了,,他無從選擇,,在郡王府兩年,他知道那所謂的底蘊有多深厚,,而剛才不過是很小的一部分罷了,,
在虎視眈眈下,他只能裝瘋賣傻,,
回到古洞里,,貍貍把所有的東西都撕了,,撕了,她和他一起寫過的詩詞,,和他一起畫過的書畫,,和他一起彈過的竹琴,為他而寫的情歌情詞,,她把和他有關(guān)的,,曾經(jīng)被她好好珍惜的,一切的美好的東西,,都撕了,,就差沒把房子也拆了,
在滿地碎屑的房子里,,貍貍呆呆的,,她目光渙散,所有的都撕了,,可為什么他還在自己的心里,,他還是那么牽動她心?
貍貍哭了,,她哭著,,忽將那一地碎片攏起,全力拼著,,拼湊著,,她后悔了,哪怕魏然之不在,,她好歹也有一個念想,,貍貍“嗚嗚”地哭,“然之,,然之,,你回來好嗎?不要不要貍貍,,貍貍做錯了什么,,哪里不夠好,貍貍都會改,,只要你別離開貍貍,,好不好……”
她流的淚滲著紅色,終于,,貍貍吐了一口鮮血,,昏倒在了房間里,而這一切,,魏然之一無所知,,
自從那天起,,魏然之就好像變了一個人,變得有笑容了,,他常與傾茶郡主在一起,,寫著詩,填著詞,,竟相取樂,,他對傾茶郡主的態(tài)度也不是那么冷峻,反而是一個丈夫在細(xì)心呵護著他的妻子,,
這樣的歡樂過去了一年,,所有人都以為魏然之忘掉了那個女子,真心誠意地和傾茶郡主在一起了,,
又是來年秋風(fēng)起,,魏然之主動下調(diào),到煌州去,,沒有誰阻攔他,
魏然之騎著大馬,,再次踏足了那個小山村——他第一次走錯了路后到達(dá)的小山村,,
村里很少人能認(rèn)出他了,連那農(nóng)夫也是如此,,此一時彼一時,,村里人悲戚地告訴他,老神仙三年前就已經(jīng)死了,,被天雷給劈死了,,這件事驚動了村里的老古董,一位活了近兩百年的老先生推算出老神仙是拿了不該拿的靈物,,德不配位,,所以上天降下了劫罰,
魏然之聽后嘆息,,老神仙也想不到自己竟會這樣死去吧,,
他留了不一會兒,便脫去官服,,下了白馬,,換回了他初時的儒袍,他不想再繼續(xù)過下去了,,這官場的生活讓他厭惡,,這權(quán)力的勾心斗角,人們之間的爾虞我詐,,讓魏然之厭惡了,,
他現(xiàn)在只想回到山林,,回到葬皇嶺的那處古洞,再回到那個伊人身邊,,只是她會原諒他嗎,?
魏然之想起了一句話,“沒有入世的凄涼,,怎得出世的瀟灑,?”
魏然之向那熟悉的路走去,狐精發(fā)現(xiàn)了他,,冷冷地問,,“你來干什么?”
“我來贖罪,,”
“你走吧,,這里沒人稀罕,”
“我不會回去了,,我已經(jīng)把所有都放下了,,”
狐精一嘆,她終于不再看魏然之,,魏然之進去了,,直沖貍貍的房間,貍貍的房依舊如此,,只是墻上多了很多書法詩畫,,全都像破碎之后粘貼的,貍貍自那次暈倒后就病了,,難再下床,,她真的病了,卻是心病,,無藥可醫(yī),,
“娘,”貍貍迷迷糊糊感覺有人來了,,她睜開眼,,卻看見了那個人,那個男子,,
“然,,然之,真的是你來了嗎,?”她驚喜道,,又猛地推開他,“走,你走,,你不是不要我了嗎,?還來干什么?”她哭了,,魏然之也哭了,,
他抱住貍貍,任她捶打著自己,,“我不會走了,,我不會離開你了,”貍貍在他懷里掙扎了好久,,好久,,而他也始終沒放開她,她掙扎的力度小了很多,,很多,,最后緊緊地抱住魏然之,生怕他離去,,
她的語氣軟了,,柔了很多,“然之,,你知道嗎,?那時候我有多痛,我以為你再也不要我了,,”
“然之,我回來以后,,我竟然把你的東西都給撕了,,可是呢,我又傻傻地把它們粘回來……”
貍貍在魏然之懷里輕輕囈著,,魏然之只是聽著,,他知道,貍貍有多委屈,,就這樣,,貍貍慢慢地睡了……
【番外】
此后,魏然之與貍貍在葬皇嶺中安靜相依,,飲朝露,,食野果,快樂如神仙,,
傾茶郡主于魏然之離去后,,不日生了一個女兒,卻盼不回良人歸,其女遂隨母姓,,為伏,,名思然,傾茶郡主于是至死未再嫁,,
水龍吟
三月煙花上京,,花開似錦茶香溢,一處園落,,兩首心曲,,四句詩和,半世夢留,,一生心系,,只是庸人昧,,不受其意,,流水去,,落花恨,。
恍惚十年飛逝,彼伊人,,今日何處,?歡顏笑語,應(yīng)居人側(cè),,極盡寵溺,,那時傾茶,可惜美好,,茶涼人走,,春愁茶水里,細(xì)細(xì)品味,,一種惆悵,。
【魏然之于啟符二十年間所寫】
定風(fēng)波
深閨春晨曉未開,淺淚秋昏痛已來,,人去樓空茶還在,,可嘆,淚洗悴容獨傷懷,。
命里有緣而缺份,,無奈,十年茫茫徒思然,,為君牽掛終一世,,不肯,,奈何橋邊守三生。
【傾茶郡主于啟符二十一年間所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