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那總管告知蘇洛,,事情辦妥了,,只是砸了不少銀子。蘇洛嘆道:“銀子能解決的事便不是什么大事,?!?p> 蘇洛托廚房做幾個小菜,一個人端著個食盒和總管坐馬車去天牢,。
說是天牢,,不過是在刑部內(nèi)建起的一個地下室,室內(nèi)倒是寬敞,,比蘇洛揚州的湖心小筑還大,,只是用木柵欄和鐵籠子隔開了許多個小間,每個小間都有鐵鏈子枷鎖等刑具,。牢房內(nèi)臭氣熏天,,許多囚犯身上已長了膿瘡,發(fā)出惡臭味,他們都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蘇洛,,仿佛她是塊難得一見的肥肉,。
蘇洛無視他們的眼神,順著牢頭的指引一路走到最后,,因為趙致他們是重犯,,關(guān)在最里層,里層有個大間,,橫七豎八地躺了十來個人,,看到蘇洛來都直刷刷地看向她。牢頭拱手笑道:“小姐,,可不能耽擱太久了,,要不小的腦袋要搬家的?!?p> 蘇洛點點頭,,將個銀元寶放到了牢頭手中,牢頭識趣地獨自出去,。
趙致看到蘇洛來,,嘆道:“自小你便與別人不同,我也特別疼愛你,,知道有朝一日我深陷囹圄,,只有你會來看我??赡愫慰鄟硖蛇@攤渾水,。”
蘇洛將食盒放在趙致面前,,聽她這般說,,想起了自己曾經(jīng)對蘇冗說的話‘何苦來趟這攤渾水?!唤瘡闹衼?,雙膝跪下,頭磕著地面,,哭聲道:“爹,,緹兒該如何救您?”
趙致眼神有些沒落,,感嘆道:“你一個女兒家,,有這份心思我已欣慰了,,若是爹有個什么不測,,帶著你娘及家中老小,回鄞州老家安心度日,切記我趙家子孫日后世代不得為官,!”說這話的時候,,趙致言語梗塞,似乎要落下淚來,。其他各部尚書,、侍郎看到他們父母二人如此也頗有些感同深受,有的已私下里默默用袖角擦眼淚,。
蘇洛站起身,,將食盒擺放到趙致面前,恭敬地道:“爹對緹兒的養(yǎng)育之恩,,無以為報,,就讓緹兒略盡孝道吧!”此不為其父,,可為趙夙緹之父,,救趙致不為別的,就為報趙夙緹借面之恩,!
趙致思索片刻方道:“若要救人,,先救醒皇上,可你又能做些什么,?”
蘇洛問:“爹,,莫要忘了緹兒與瞿先生學(xué)過醫(yī)術(shù),興許有用,,皇上中的是何毒,?”
趙致道搖搖頭,表示不知道,,其中卻有個年紀(jì)稍大的人道:“從癥狀上來看,,倒很像是‘離魂引’只是這‘離魂引’失傳已久,又怎會在皇宮中得見,?!?p> 另一個大人在旁邊道:“此毒正是‘離魂引’!”
原先說話的那人道:“李大人如何得知那毒是‘離魂引’據(jù)聞這毒已失傳上百年,?!碧K洛心道:“原來這人就是兵部尚書李安?!?p> 李安道:“劉大人有所不知,,在下家中世代行醫(yī),家父曾與我提起這‘離魂引’的癥狀,,那是他年輕時遇到的一個病患所得,,至今未得其解,,因此家父命家中行醫(yī)者世代研習(xí)這解讀之法,可惜至今未有所獲,,而我卻有負(fù)家父重托,,貪戀仕途,如今卻是報應(yīng)??!”說著抹了兩把眼淚。
劉大人略微惆悵道:“即便知道是‘離魂引’又如何,,世間無人能解,。”說著眼神落寞,。
趙致等人眼亦露失望之色,。
蘇洛淡淡地嘆了口氣道:“爹,這‘離魂引’倒是其次,,如何能讓爹及眾大人洗脫冤屈倒是件難事,。”
趙致及眾人都驚訝地看著蘇洛,,問:“你能解‘離魂引’之毒,?”
蘇洛點點頭,道:“這毒緹兒跟著瞿師傅的時候,,就看到他給人解過,,且將這法子傳給緹兒。只是緹兒要問問爹和眾大人,,如今朝中兩派,,一派是支持岳王,一派支持安王,,眾大人又是哪一路的,。”
眾人面面相似,,皆不言語,。蘇洛心中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眾位大人,,若是不能坦誠相待,,蘇洛如何搭救各位?”
趙致輕輕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蘇洛了然地點點頭,。沒過一會,牢頭就來催說時候不早了,,蘇洛得離開了,。
蘇洛臨走前還給趙致磕了個響頭道:“爹,,女兒勢必將您救出!”
趙致欣慰地點點頭,。
待蘇洛走遠(yuǎn),眾大人都問趙致,,一個女兒家,,如何能救得了他們。趙致看著蘇洛遠(yuǎn)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地道:“我這女兒,,我是明白她的,怕的是她不出手相救,,她要救的人自然死不了,,眾位大人倒是有福之人了?!?p> 幾日后,,延順帝所居的‘清和殿’中,太后來回踱著步子,,看著眾太醫(yī),,大發(fā)雷霆,罵道:“混賬,,我大鄒國養(yǎng)你們何用,,一個昏迷之人都喚不醒。你們小心伺候著,,若是皇上死了,,我一個個讓你們陪葬!”
十幾個太醫(yī)顫抖著身子跪在她面前,,大氣不敢出,。旁邊一個小太監(jiān)小聲地道:“聽聞神醫(yī)‘鬼見愁’有起死回生之術(shù),想也能解皇上之毒,,不如去請了來,。”
太后嘆氣道:“我何嘗不知,,可這神醫(yī)行蹤詭異,,已尋他多日不見蹤影,如今皇上這容貌一日憔悴似一日,,怕是等不得了,。”
那小太監(jiān)道:“聽聞兵部侍郎趙致之女蘇洛久病成醫(yī),,盡得神醫(yī)真?zhèn)?,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不如將她請來看看如何?”
太后冷哼:“眾太醫(yī)都束手無策,,一個小小的閨中女子,,能有何能耐?!?p> 那太監(jiān)陪笑道:“可不是嘛,,奴才也這么認(rèn)為,可這邯京的大街小巷都謠傳著說皇上是中了‘離魂引’之毒,,還有個童謠呢,?”
太后聽到這,方來了興致,,問道:“童謠,,什么童謠,說來聽聽,?”
那太監(jiān)順口便念了出來:“離魂引,,離人魂,大鄒皇帝醉離魂,;離魂引,,離人心,趙家緹女碎離魂,;離魂引,,最離魂……”念到這,小太監(jiān)支支吾吾竟念不出來,。
太后呵斥道:“念,!”
那小太監(jiān)繼續(xù)念道:“離魂引,最離魂,,朝中六部滿冤魂,!”
太后聽到這,“嘩”地一聲,,將桌上的茶具一掃而空,,怒斥道:“好一個朝中六部滿冤魂,宣趙家女兒趙夙緹覲見,!”
與此同時,,在千里之外的宣國,司馬城手握邯京傳來的密報,,目光冷峻,,道:“好一個趙夙緹!越明,,查,!”
越明得了令,,俯首行禮后便消失不見。
司馬城將密報捏碎,,嘆了口氣道:“連做事手法都這般像,。”眉頭緊鎖陷入沉思,。
旁邊的胡伯看著司馬城失神之狀,,嘆氣道:“少爺!當(dāng)斷則斷,,為大事者,,不因沉迷于兒女私情,!”
司馬城看向遠(yuǎn)方,,淡淡地道:“胡伯,蘇洛乃吾妻,,若是連吾妻皆護(hù)不好,,我司馬城還干什么大事!”
胡伯:“……”
司馬城又道:“據(jù)密報稱,,蘇家死士夜襲宣國皇城,,一夜之間,血流成河,,而洛兒也被刺于宮中,,兆慶倒是利索,竟用郝家女兒頂了洛兒……殺妻之仇,,不共戴天,!”
胡伯苦笑:“可如今蘇洛已死……”
“我不相信她已死!”司馬城打斷胡伯道:“若是她死了,,蘇家早就亂成一團(tuán),,郝長歌一個弱女子豈能抗得動蘇家大業(yè)?”
次日,,蘇洛跟著小太監(jiān)進(jìn)了‘清和殿’,,便看到太后坐在殿中眼神灼灼地看著自己。蘇洛思忖:“這太后果然非一般人物,,延順帝十歲登基為皇,,全是得賴她的韜光偉略,英明決策,,方能在朝中鏟除異己,,站穩(wěn)腳根,如今大鄒太平盛世,,少不得她一半的功勞,。是個巾幗不讓須眉之人,。”
太后看她這般鎮(zhèn)定自如,,完全沒有普通深閨女子的膽怯羞澀,,心中也嘆道:“果真與一般女子不一樣,且看看她有多少本事,?!?p> 蘇洛雙膝跪下,重重地磕頭,,畢恭畢敬地道:“民女趙夙緹叩見太后,!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太后柔聲道:“免禮,!起來吧,!”蘇洛起身,太后繼續(xù)道:“如今皇上的病不見起色,,你去好好瞧瞧,,若有怠慢,不光是你,,你們趙家所有的人都得陪葬的,!”
太后說這話的時候聲音依舊很柔,仿佛在拉家常,,可任誰都知道她說話的內(nèi)容絕對超出了家常的范疇,。蘇洛道:“民女定竭盡所能!”
太后將蘇洛領(lǐng)到延順帝床前,,蘇洛行禮之后便也不忌諱,,捏起兆慶帝的手就給他把脈,把了兩只手,,在看了下眼睛面色后,,蘇洛深深嘆了口氣,面露難色,。
太后焦急地問:“可是‘離魂引’,?”
蘇洛淡淡地道:“可說是,也可說不是,。太后請容夙緹冒昧,,得查看皇上的身子,可否行個方便,?!比缓罂聪蛏磉叺男√O(jiān)。
太后會意,吩咐旁邊的小太監(jiān):“小榮子,,一切聽從蘇洛所言,。”
那小太監(jiān)點頭稱是,,蘇洛道:“有勞公公,,看看皇上胸前是否有個巴掌大黑印,?”
那小太監(jiān)得了令,,撥開兆慶帝衣服,看向胸口,,對遠(yuǎn)處的蘇洛回道:“姑娘說的極是,,果然有個巴掌大的黑印?!?p> 蘇洛點點頭,,又道:“勞煩公公,將烈酒灑在胸口黑印之上,!”
那小太監(jiān)照著做,,不肖片刻功夫,,那小太監(jiān)神情震驚地看向蘇洛,,蘇洛苦笑道:“黑印可是變成了紫色?!?p> 那小太監(jiān)顫抖著聲音道:“姑娘果然料事如神,!”
蘇洛卻坐不住了,‘嘩’地一下站起來,,神情激動卻略微有些倦怠,,太后看她這樣,想來事情不簡單,,輕輕地問:“可是看出了端倪,?”
蘇洛點點頭,激動地看向小太監(jiān),,繼續(xù)道:“勞煩公公,,看看皇上后腰處可有個一寸長的紅色線?”
那小太監(jiān)翻開延順帝,,看向他后腰,,道:“果有個一寸長的紅色線?!?p> 蘇洛仿佛經(jīng)受巨大打擊,,無力地倒坐在凳子上,喃喃地道:“果真如此,果真如此,,這世上竟有這等人,。”
太后看她這般,,著急地問:“如何,?”
蘇洛道:“這后腰的線,便是那失傳已經(jīng)的‘離魂引’,!離魂引之毒,,無味無色,且中毒之后,,人毫無所覺,,仿佛睡覺了一般,容顏卻逐日衰老,,七七四十九日之后,,衰老致死。而這根離魂引的紅線,,也會越來越長,,最后繞腰一周,便是中毒者死期,。本這離魂引的毒倒是易解,,只需用針封住皇上的七大穴,七七四十九日,,七日一針,,配合湯藥,不日便可痊愈,,只是皇上中的毒卻不只一般離魂引,,而是‘槲生離魂引’!”
太后詫異,,問:“槲生離魂引,?”
蘇洛點點頭,道:“做這離魂引之毒時,,需一味藥,,名為斷腸草,斷腸草類目眾多,,其中有一味為狼毒,,若是在離魂引中加入這狼毒,且這狼毒又是用毒蜘蛛唾液喂養(yǎng)而長,,則毒性極強,,無藥可解,,因此種毒蜘蛛密密麻麻爬滿狼毒,看上去仿佛寄生于狼毒上的苔,,用此種狼毒制作的離魂引便稱為槲生離魂引,。且人中毒之后,表面上看與普通離魂引無異,,使這中毒之人每時每刻都忍受劇毒絞心之痛,,若是普通人,怕是熬不過這七七四十九日,?!碧K洛說完后,看著延順帝平靜無波的臉,,心中復(fù)雜難言,,嘆氣道:“離魂引之毒失傳已經(jīng),會做這毒已是了不得,,連槲生離魂引都能配制,,這人著實可怕至極?!?p> 說到這,,蘇洛不自然地打了個寒戰(zhàn):這天下間,能制作離魂引的人屈指可數(shù),,而能制作槲生離魂引的也僅僅那么兩三人,,這人是誰,結(jié)果呼之欲出了……
她突然很后悔自己踏入這宮殿,,很后悔答應(yīng)了趙致救人……
太后沉重的目光看著延順帝,,摸著他的頭,,不言不語,,蘇洛也看不出她是喜是悲。只是表情一如既往地淡然,。
過了許久,,太后輕聲問:“可想到法子救人?”
蘇洛道:“離魂引之解,,尊師所受,,只是這槲生離魂引倒是無藥可解,民女曾在一本古籍醫(yī)書中看到解此毒的法子,,卻是刁鉆至極,,怕是不好用?!?p> 太后問:“何法子,?”
蘇洛未曾說話,便先跪倒在太后面前,道:“解這毒須用‘七殘針’,,所謂七殘針,,顧名思義,欲先用針,,必先傷己,,七殘針七七四十九日共殘七針,針針見血,,救人傷己,,至毒解之日,解毒之人往往已九死一生,,蘇洛生來孱弱,,怕是抵不得這七針,陪了自己性命是小,,救不了皇上是大……”蘇洛說到這,,看了看太后,太后一臉陰沉,。
蘇洛繼續(xù)道:“且解這毒需配置七七四十九種藥,,日日服用,火候及煎煮之序一樣不得錯亂,,一步錯,,滿盤錯,這倒是其次,,重要的是這藥引極為刁鉆,。”
太后悶聲道:“藥引為何,?”
蘇洛淡淡地道:“親長之血,!”
太后聽到此,厲聲道:“大膽趙夙緹,,竟敢要哀家之血,!”
蘇洛頭磕在地上,未曾離開過,,繼續(xù)說道:“民女死不足惜,,倒是望太后念民女一片孝心,放過家父,,還家父一個公道,,民女九泉之下也得安息?!?p> 太后憤怒地道:“好你個趙夙緹,,誰借你的膽,,此時此刻倒與哀家談條件了,就不怕哀家將你滿門抄斬,?”
蘇洛聲音卻異常鎮(zhèn)定,,道:“民女之命不值錢,皇上卻是萬斤之軀,,且下毒之事未查清,,難免留下禍患,宮中人人自危,,又何苦傷及無辜之人,。請?zhí)笕迹 ?p> 太后心中氣憤,,卻冷靜地在房中來回踱著步子,,似在想著什么,蘇洛繼續(xù)道:“這下毒之人,,別說是太后,,民女也甚是好奇,待皇上毒解之后,,民女倒是愿盡微薄之力找出此人,。”
太后神色變得異常冷靜,,淡淡地道:“好一個趙夙緹,,哀家怎的就沒發(fā)現(xiàn)趙侍郎有這等乖巧的女兒,你且用心解毒,,該用的法子你盡管用,,你爹他們我便給你做個順?biāo)饲榉帕恕,!?p> 蘇洛心中高興,,磕頭道:“謝太后不殺之恩,太后英明,,還家父一個清白,。”
太后淡淡地道:“我自是知道他們是無辜的,,若他們是兇手,哪里還有命在,,如今你提出此等條件,,正好給哀家放他們找個理由,想要放人,,卻不能打草驚蛇,,也只有這法子了,。”
蘇洛眼睛一亮,,看著太后,,太后也靜靜地看著她,許久不說話,。
突然太后卻淡淡一笑,,道:“看來皇上也是個有福之人?!?p> 蘇洛依舊表情淡淡,,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