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無處不在的異味
“我就住這里,?”
方紹打量著這個房間,好奇地拿起那本筆記翻了翻,。
本子里記下的是一些知識點,,看起來似乎是跟歷史有關(guān)的。
“嗯,,就住這里,,”林宵回頭看了看一直不遠不近跟在他們身后的小蕓,征求她的意見,,“沒問題吧,。”
小蕓搖搖頭,,還是一副冷淡的厭世臉,。
林宵忍不住就想逗逗她:“我說小蕓啊,明明以前你還會怯生生叫哥哥的,,怎么加入軍隊沒多久就變機器人了,?方叔叔也太不憐香惜玉了,。”
小蕓淡淡地說:“請不要這樣說長官,,我這條命是長官給的,是我自愿要報答他,?!?p> 聽著她疏離的語氣,,林宵捧了捧心口,一陣心塞:“小蕓,,你居然這樣跟我說話,,我太傷心了,我可是你林宵哥哥,!”
楊小蕓十歲的時候,,經(jīng)歷了一場慘烈的火災(zāi),,這場車禍奪取了包括他父母在內(nèi)的十余人的生命。
當時方志昀一家三口剛好路過現(xiàn)場,,他想都沒想就沖進了火場,但晚了一步,,他只救出了被母親護在臂彎下、嚇得哇哇大哭的小姑娘,。
從此楊小蕓就成了孤兒,,方志昀把她帶回了軍區(qū)大院,,與同事們一同撫養(yǎng)她長大。
如今,,小蕓為了報答方志昀的恩情,,提交了自愿改造的申請,成了方志昀的貼身保鏢,。
從小住在一個大院里,,林宵對小蕓那是知根知底,知道這小丫頭不過是故作姿態(tài),,于是故意說:“你覺得方叔叔就喜歡你這張冷臉了,?”
小蕓怔了怔,,低下了頭,很小聲地說:“我只是,,不想讓方叔叔覺得我還是小孩……”
她不知不覺就換了稱呼,,小聲嘟囔的樣子暴露了她小心隱藏起來的小女生姿態(tài),,僵硬的臉上終于有了些許靈動。
雖然臉色冷淡,,訓練時又缺乏保養(yǎng),,皮膚不是那么白皙細膩,但依然能看出她是個漂亮的女孩,,并且是那種自然的、健康的,、充滿了力量感的美。
但這種少女的靈動不過轉(zhuǎn)瞬即逝,,她立刻又想到了自己的任務(wù),,柳眉一挑,,硬邦邦地說:“你的叛徒身份還沒洗清呢,別給我嬉皮笑臉的,!”
她舉起短刀,,刀尖指向林宵,,又緩緩移到方紹身上:“從現(xiàn)在開始,你們不能離開我的視線半步,。”
方紹瞇起眼睛:“那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能耐了,?!?p> 眼見著兩方身上都燃起了斗志,,林宵有必要控制一下局面,于是花兩秒鐘認真思考了一下對策,。
“小蕓,,放下刀放下刀,,女孩子家成天拿著兩把刀到處晃悠,,也不害怕把想追求你的人嚇跑了?你上學的那會兒可是一摞一摞地收情書?!?p> 小蕓一板一眼地說:“沒有人追求我,就算有,,我也不會答應(yīng)他們的追求,?!?p> “哦對喲,”林宵理解地點點頭,,“我都忘了,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歡方……”
他故意拖長了最后那個字的讀音,,然后眼見著小蕓的臉如他所預(yù)料的那般一下子漲得通紅,。
“閉嘴,!”她面紅耳赤地低吼道,“什么亂七八糟的,!別瞎說!”
嘴上否定著,,但她的眼神還是不由自主地向方紹身上飄去,,還是那種熱烈又克制的眼神,,只不過又增添了一絲慌亂和羞惱。
“嗯,?”方紹皺皺眉,不解風情,、完全沒有回避地迎上了她的眼神,。
這一下徹底擊垮了小蕓苦心塑造出的冷面無情的人設(shè),,她的臉瞬間紅得能滴出血來,表情在幾秒內(nèi)變換了好幾次,,看看方紹又看看壞笑的林宵,,最后惱火地一跺腳,扭頭走出了房間,,狠狠摔上了門,。
林宵終于笑出了聲:“這小丫頭,,跟我來這套,我還治不了你了,?!?p> “你們關(guān)系很好吧?”方紹聽著小姑娘帶著脾氣的下樓聲,,道,,“很少見你這樣開玩笑?!?p> “還行,我對她太了解了,,知道開什么玩笑不過分,,”林宵說著坐在了床沿上,“可算把她支走了,?!?p> 林宵環(huán)顧著這間臥室,問:“喜歡這里嗎,?”
“說不上喜不喜歡,就是個能住的地方而已,。”方紹說著聳了聳肩,。
“嗯,?!绷窒晕⒂行┦@間臥室?guī)缀跏?:1復(fù)原的方紹以前的房間,,阿姨經(jīng)常坐在這里,,呆呆地看著室內(nèi)熟悉的陳設(shè),一坐就是一整天,,但看起來,方紹似乎還是沒有絲毫印象,。
“好了,,說正事吧,。”方紹走到窗臺邊,,俯視著窗外的景象,從這里只能看見小樓的背面,,樓下用花槽培了些土,,養(yǎng)了幾株綠色植物,,這是入目望去唯一稱得上鮮艷的色彩,其他就全是暗沉的土黃,。
與街面上的光鮮亮麗、色彩鮮艷不同,,在樓后、光照不到的地方,,土黃的地面,,凹凸不平的墻面,,滿地都是的啤酒瓶和生活垃圾,似乎才真正象征著人們空虛而混亂的內(nèi)心,。
“嗯,說正事,,”林宵與他一同站在窗前,,“你不可能老老實實呆在這里吧?”
“哼,,知道就好,。”
林宵嘆了口氣,,道:“我知道我勸不動你,,但你要是在這個時候逃跑,方叔叔就不會再手下留情了,,他手下可不止小蕓一個改造人,你覺得以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能打得過他,?不可能的,。”
雖然外貌恢復(fù)了,,但筋骨的傷卻沒有那么容易痊愈,,現(xiàn)在方紹看似與平時無異,其實稍微動一下,,身體各處傳來的痛感都會擾亂他的行動,。
但這不代表他就能安安心心地呆在這養(yǎng)傷,,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聽從一個人類的命令,,對那個男人更是如此。
不知道為什么,,一聽到那個男人以上位者的口吻命令自己,他都會覺得煩躁,,想跟他拗著來,。
“你誤會了,,我不打算逃跑,觀察人類的生活也是件不錯的事情,,更何況,,我一進這屋子就發(fā)現(xiàn)了一個有趣的情況?!?p> “什么?”
“你沒發(fā)現(xiàn)嗎,,”方紹深深嗅了一口,露出一絲異樣的微笑,,“這個房子里,,也充滿了那種味道呢,?!?p> “你說什……”林宵把“味道”和這個房子聯(lián)系在一起,再結(jié)合自己的猜想,,立刻露出駭然的表情,。
“何止啊,,除了這個房子,街上幾乎每一個店鋪,,幾乎每一個角落,幾乎每一個人身上,,都有這種味道!”
無處不在,!
“呵呵,,”方紹殘忍地笑著,“背后主導(dǎo)這一切的人真是有野心,,真想會會他……所以這只野老鼠藏在哪里呢?”
說完,,他便打開窗戶,,跳上了窗臺,。
“方紹……”林宵向他伸出手。
方紹以為他還想阻止他,,沒想到他卻鄭重地握住了自己的手:“拜托你件事,。”
“如果你找到了那只野老鼠,,就把它扔回臭水溝去?!绷窒穆曇綦m然很平靜,,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那是一種憤怒到了極致的平靜,。
“老鼠就要回到它該回的地方,,人類世界不適合它,”林宵的語氣逐漸變得咬牙切齒,,“居然敢打算盤打到阿姨頭上,,不可饒恕,!”
……
方紹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方志昀的家,。
完全沒有驚動門口的守衛(wèi)和樓下的小蕓,他就再一次來到了人類的街道上,。
雖然異味飄散在地下戰(zhàn)壕的空氣中,,無處不在,但也有濃淡之分,。
有的店鋪很濃,,有的店鋪很淡,。
但跟遠處的某個建筑比起來,,完全是小巫見大巫。
它就佇立在街道的盡頭,,幾乎是這片居民區(qū)最邊緣的一棟樓,。
那是這里唯一的一棟四層小樓,旁邊的建筑已經(jīng)寥寥無幾,,更是顯得它鶴立雞群,,但除了高一些,同樣的造型,,同樣的象牙色墻面,,又找不出絲毫特殊之處。
但是這只是肉眼所見,。
方紹一來就發(fā)現(xiàn)了,,那棟建筑中,盤踞著一團極為濃郁的氣味因子,。
那股甜香匯聚于此,,又從其中散發(fā)出來,,悠悠地飄散在街道上,與每一家店鋪里,、每一個人身上本來就有的氣味交織在一起,,就這樣形成了一張由氣味織就的大網(wǎng),將這片區(qū)域徹底裹挾在其中,。
晚上八點四十,,街上的行人已經(jīng)很少,方紹不緊不慢地走著,,戰(zhàn)壕頂部的大燈由強烈的白光變成了柔和的暖光,,再加上兩側(cè)店鋪上五彩斑斕的霓虹燈,倒確實營造出了一種夜晚的氛圍,。
方紹逐漸遠離了擁擠的鬧市和住宅,,越往里走,光線越昏暗,,那棟四層小樓有一多半都掩映在陰影中,,走著走著,突然一陣惡臭撲鼻而來,。
與此同時,,耳邊響起了“嘩嘩”的流水聲。
“呃,?真有臭水溝啊,。”地下戰(zhàn)壕里居然出現(xiàn)了一條河,,方紹大感稀奇,。
腳下的路面變成了橋面,兩側(cè)是石頭墩子連成的欄桿,,方紹站在欄桿前向下望去,,這條河只有幾米寬,看河堤的平整程度大概率是人工開鑿的,,E地區(qū)的地形也難以形成地下暗河,。
這條河連清澈的邊都摸不到,一眼望去,,汩汩流淌的水是黑色的,,河面漂浮著各種異物和垃圾,散發(fā)著一股惡臭,。
這是個人類處理廢水的臭水溝,,到了這里,居民區(qū)基本上走到頭了,跨過河去,,就只有屈指可數(shù)的幾棟樓房,。
方紹在河邊站了一會兒,這時迎面走來了一個醉醺醺的大漢,,他一手拿著一個空酒瓶,,嘴里輕輕哼著驢頭不對馬嘴的小曲,腳步十分虛浮,。
他像是完全沒有看到方紹,,晃晃悠悠地直接就朝他撞了上去。
方紹很靈活地閃身躲開,。
兩人擦肩而過,,方紹仔細看了看他的眼睛,發(fā)現(xiàn)他的瞳孔居然散開了,,無法聚焦,。
他走著走著,突然將手里的空酒瓶向臭水溝丟去,。
方紹伸出手接住了,。
他聞了聞里面,甜香的味道十分濃烈,,瓶底還留有一點粉紅色的結(jié)塊,。
方紹直接把空瓶子砸碎在欄桿上。
“嘩啦,!”沒走出多遠的那人被這聲音一驚,,下意識向后看去。
方紹面無表情地拿著碎了一半的酒瓶走上去,,在他眼前晃了晃:“在哪里得到的,?”
“什什么哪里、你在說什么……”那人看著鋒利的碎片,,渾身發(fā)起抖來,。
“我是說你喝的東西是從哪里得到的,,”方紹放滿了語速,,一字一句地強調(diào)道,“你喝的不是酒吧,,或者說,,你喝的酒里摻了東西?!?p> 方紹緩緩逼近他:“那個東西是從哪來的,?”
醉漢被方紹的表情嚇壞了,顫顫巍巍指著那幾棟樓:“那,、那幾家店都有賣,,但得預(yù)約,,拿、拿著預(yù)約票才給貨……”
他胡亂從口袋里掏出一把票塞進方紹手中,,涕泗橫流地說:“我給你,、我全都給你!你你你還想要什么……我這有錢,、有錢,!都給你,不要傷害我啊……”
他說著又從口袋里掏出了錢包啪地按在方紹手里,。
“滾吧,。”方紹低頭看了看手里的東西,,輕描淡寫地說了句,。
那人立刻連滾帶爬地跑遠了,。
那人起碼塞給了他十幾張票據(jù),,其中有一大半都用過了,蓋上了“已用”的印章,。票據(jù)上除了兩個“預(yù)約”的大字,,還有一個他曾經(jīng)見過的日出于川的標志以外,,什么信息也沒有。
方紹正認真研究著票據(jù),,突然頭頂?shù)臒艄恺R齊閃了一閃,,同時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