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到申時(shí)正才回來，今日她身上的衣裳干凈整齊，連腳上的布鞋都是新的,。頭上也沒有包平時(shí)的舊帕子,，是盤了髻，簪了根銀簪子,。

　　她是個(gè)極愛面子的人，回娘家，不能讓村里人知道她過得不好,。

　　見她進(jìn)門，姐妹倆的心都是一緊,，暮玲下意識將暮煙往身后拉,，可是卻沒有等來梁氏的罵聲，反而是笑臉,。

　　“我去你舅舅他們村的醫(yī)館問了,，生地黃一百文一斤,，與曹先生給的一樣，不過他要不了許多,，就幾斤,，蒲公英要一兩斤?！?p>　　兩姐妹對視一眼,，滿臉無奈，罵是妥過了,，可藥材足足少賣了一倍的錢,，幸好他要的不多,。

　　暮玲尬笑著說：“好,，等藥材晾好了,，我去送?！?p>　　“豐兒呢,！今日去挖藥材,，他干得怎么樣？”

　　暮玲點(diǎn)點(diǎn)頭：“干得不錯(cuò),，這些不都是我們上午挖的,！中午為獎(jiǎng)勵(lì)他，我給攤了個(gè)雞蛋餅,?！?p>　　聽說兒子能干活兒了，梁氏高興得嘴都合不攏了：“好好好,，以后咱家的日子就越來越好了?！?p>　　梁氏換下來干凈衣裳,，去陸家做飯,，一路還哼著小曲兒。

　　暮玲去做飯,，暮煙在院子里翻開那本《百草集》，她還在盤算著種什么藥材好,。雖然梁氏現(xiàn)在沒同意，也許明年能同意呢,！有備無患。

　　中午吃的雞蛋餅真是好吃,，直到現(xiàn)在,，暮煙都還在回味,。

　　“姐,，你說雞蛋餅?zāi)芎觅u嗎,？會(huì)不會(huì)比賣大餅夾一切更賺錢？”

　　“雞蛋餅薄,，用面少,，可是買的人也不傻啊,！誰不知道,。”

　　“做吃食要想賣得好,，就要有特點(diǎn),，肉沒什么特點(diǎn)，但是餅和醬可以做文章,?！?p>　　說起醬，暮煙想起梁氏發(fā)的豆子：“娘,，你的醬做上了嗎,？”

　　梁氏在堂屋“哎呦”一聲：“你不說我都忘了，都發(fā)了好幾天了,，應(yīng)該行了,。”

　　暮煙跑出去看熱鬧,，見梁氏將發(fā)豆子的笸籮端過來，將表面的麥糠扒開，里面露出灰綠色的毛,。

　　“發(fā)得挺好！”梁氏將麥糠扒開,，將黏在一起,，都發(fā)了酵的黃豆放進(jìn)篩子里,，豆子搓開，用篩子將沒扒下去的麥糠和發(fā)酵的毛菌都篩出去，最后剩下一粒?；液艉舻亩棺?。

　　“天黑看不清,，明日再弄,！”

　　次日一早,，梁氏便蒸好了白面，正在大盆里晾著,，不時(shí)還要攪一攪,。

　　鍋里是煮好的調(diào)料水,，也在晾著，所以就沒有做飯,，只能將就,。旁邊扣著個(gè)壇子,，是刷干凈晾著，準(zhǔn)備盛醬用的,。

　　早兩日晾的藥材晾得差不多了,，暮玲撿晾好的裝進(jìn)口袋,，本來她說去送,，但是梁氏搶著說：“我去吧！快去快回,，也不耽誤給陸家做飯,，你們只管挖就是,?！?p>　　她這哪是搶活兒，是搶錢,！

　　等調(diào)料水和面都晾涼了，壇子也晾干了,。將發(fā)酵好的黃豆與蒸好的白面混在一起,，再將調(diào)料水試著倒進(jìn)去,。醬發(fā)酵后會(huì)變稀,，所以,，水不能加太多,。

　　面和豆子和成像濃稠的泥巴一樣,，便在壇口蓋上碗,，抹泥封好,，放在北墻根兒,，讓太陽曬著，好發(fā)酵,。

　　弄好了醬，梁氏又換了干凈衣裳,，提起裝藥材的袋子便匆匆出門了,。許是忙了一早晨沒顧上喝水,，才出門就是一陣咳嗽,。

　　暮玲聽著她娘咳嗽,，朝暮煙挑挑眉毛：“煙兒,，想想天冷了能做什么生意賺錢,。”

　　“為啥要等天冷,？”

　　“天冷了,，咱娘就咳得厲害，別說出去賺錢,，連炕都下得少,。”

　　沒有梁氏管束,，她們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賺多少錢她也不清楚,，只須交一些給她便是了。

　　暮玲喊了暮豐,，三個(gè)孩子正要出門去挖藥材,，曹家的幫傭李氏來了。

　　李氏三十來歲,，是個(gè)極利落的人,，進(jìn)門便問：“玲子，你家的咸雞蛋還有嗎,？曹夫人說上次煙兒拿去的吃了覺著好,，想買些?！?p>　　能賣錢,！可是梁氏不在家，她們不敢做主：“李嫂子,，我娘不在家,，我們也不知道哪個(gè)是腌好的，等她回來,，蒸好了給夫人送過去,。”

　　“成,，那我就先回了,。”

　　“姐,，咸雞蛋能賣錢,，那咸鴨蛋也能啊,！等鴨子下了蛋,，腌了賣錢！”

　　“好,，我們先去挖藥材,，你就別去了，就在家里看著藥材,，等娘回來告訴她曹夫人要買咸雞蛋,。”

　　想著能有錢賺,，能有日子擺脫梁氏控制,，暮煙心情大好，一邊翻藥材,，一邊哼起小曲,。

　　“今天是個(gè)好日子,！”

　　“今天是啥好日子啊,？”是陸君銘,。

　　他又是看著暮家人都走了才來的。

　　“你就沒事做嗎,？我哥都去挖藥材了,。”

　　暮煙這話,，拿他跟暮豐比,，陸君銘打心里不樂意。

　　“我在上谷天天讀書練功,，一日都不曾懈怠，來了這里好容易沒人管著,，還不許人逍遙幾日,？”

　　“那你將來想做什么？”

　　“做什么,，我們是軍戶,，上戰(zhàn)場是宿命！”

　　這時(shí)候只聽見陸太公喊他：“君銘快回來,，你爹來了,！”

　　他爹來了，一定是來叫他回上谷的,！暮煙下意識站起來,，陸君銘也是滿臉緊張。

　　“我先去了,?！闭f罷答應(yīng)著跑出了門。

　　梁氏正好回來,，暮煙說：“陸君銘的爹回來了,，許是來接他的，快去看看,！”

　　陸君銘走不走,，梁氏不關(guān)心，她關(guān)心的是那一個(gè)月八百文錢,。立刻轉(zhuǎn)身跑了出去,，連衣裳都忘了換。

　　暮煙想跟著去,，可是沒有合適的理由,，便去了池塘邊,，裝作看鴨子，實(shí)則一直看著池塘對面,。

　　陸家升起炊煙,，是梁氏在做飯，他家與往日并無異樣,。

　　暮煙這才想起李氏來買咸雞蛋的事還沒有告訴梁氏,，這下有了由頭，去問問,。

　　來到陸家,，首先接到的是梁氏一記眼刀，梁氏朝她擺擺頭,，低聲呵斥：“回去,！”

　　她一定以為暮煙是來討嘴的。

　　暮煙大方道：“娘,，我忘了告訴你,，上午李氏嬸嬸來買咸雞蛋，說是曹夫人要的,，你沒在,，我們也不知道哪些是腌好的，就說下午蒸好了送去,。我想趁著做飯的火,，將雞蛋蒸出來?！?p>　　一聽又有錢賺,，梁氏的臉色立刻好轉(zhuǎn)：“抹了一長條鍋底灰的是腌夠日子的?！?p>　　“那蒸多少,？”

　　“應(yīng)該還有不到二十個(gè)，都蒸了,，記得撈出來洗洗再蒸,，不然臟水都落到粥鍋里了?！?p>　　暮煙大聲答應(yīng)著,，卻還是不見陸君銘出來，也不知道他在不在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