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崔破一愣,,想不到這老和尚竟然會問上自己,,只是這ju花榮枯變換,本是天地定規(guī),,四序交替而已,,那里又有好壞之分,,遂也順口答道:“枯者任他枯,榮者任他榮”說完,,不等這老和尚回話,,徑直帶著滌詩出院門而去,只是行動之間,,依然清晰聽到老和尚用淳厚的聲音誦念佛偈道:“云松寂寂無巢臼,,燦爛宗風(fēng)是道無。深信高禪知此意,,閑行閑坐任枯榮”
滌詩隨著老和尚念誦了一遍,,依舊迷迷糊糊不解其意,乃向崔破問道:“公子,,你們到底是誰說得好,,這詩又是什么意思?”
滿腹心事的崔破只順嘴回了一句:“佛曰:‘不可說’”便不再理會他,,只把滌詩郁悶的緊,,自家公子自然是不能罵的,也就將滿腔怒氣發(fā)泄到幾個和尚身上,,心下破口大罵道:“死禿驢,,好好說話都不會,,還敢出來騙人,哼,!害的你家爺爺都聽不懂”
他心下這點小心思崔破自是不知,,此時的他也是正在迷惑之中:“看這老和尚授法的方式,分明是南禪宗頓教一脈,,最是講究于花開花落,、云卷云舒之際,借變幻無常之物,,使人一言頓悟世間萬事皆空,、不應(yīng)執(zhí)著于皮相之念的‘六如’佛理,也最是喜歡如今日這般以言語機鋒惑人,。只是這南禪宗的頓教怎么會跑到了這北地來授法,,照理來說,此時的北禪宗漸教還遠(yuǎn)沒有到完全衰落的時候才是,,他們就能容得下此事,?”崔破心下如此想道。
思量了許久,,崔破也不能找出其中的原因,,索性不再想它,加快腳步,,出寺門向望景臺尋去,。
隨后,眾人匯合后又一并游賞了個多時辰,,見天已近午,,老夫人臉上也已露出疲憊之態(tài),遂下山回府而去,。
回到府中,,崔破衣服也不及換,便喚過八衛(wèi)之一的郭松,,命他速至軍營喚郭小四來府中相見,。
不一時,郭小四策馬趕到,,崔破擋住他的行禮,,領(lǐng)他到書房,敘茶后道:“郭旅帥上次立得大功,,本官已為你保本吏部,,想來是不會被駁的,很快,,這旅帥的稱呼就要不得了,,該稱呼郭校尉才是,,此后少不得還要多多勞動郭大人了!”
聞聽此言,,縱然沉穩(wěn)如郭小四,,也不免心下激動,沒想到苦熬十年想進(jìn)入流內(nèi)官而不可得的心愿,,如此短短時間即能實現(xiàn),,想到此后自稱“本官”的舒爽,更是對眼前這個辣手的參軍大人感念不已,。
擋住了他的感激話,,崔破問道:“聽說你將我提出的死囚,,盡皆收到麾下,?”不等回話,又自言道:“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只怕是不大靠得住”
“能行非常之事,,必是非常之人,這些人雖然罪大惡極,,但個個都是有手段在身的,,人又靈動,用來做消息刺探最是好用不過,。大人但請放心,,我既能抓了他們來,也就自然能拘管住他們?yōu)槲宜谩惫∷淖孕耪f道,。
“是用藥吧,!”崔破隨口回了一句,不理郭小四滿臉驚訝之色,,續(xù)又說道:“當(dāng)日,,我見你拘管那些回鶻人的手段也就知道了,你也不必吃驚,,只是,,你用這手段羈押這些死囚,短期之內(nèi)自然無事,,但他們必懷怨憤之心,,時間若久,難保不會出現(xiàn)紕漏,,喏,!這個給你”
郭小四伸手接過,展開看去,,卻是長長一串人名,,并無片言解釋,,遂愕然不解的看向崔破。
“這是那些囚犯的家屬名單,,我已請李長史往他們所在州縣發(fā)了調(diào)轉(zhuǎn)戶籍的公文,,派了人過去請他們過來,不日,,也就該到了,,介時,找好地方,,重蓋房舍,,將他們集中安置起來,好吃的,、好喝的養(yǎng)著,;先讓這一干悍匪沒了后顧之憂,有了這些人在手,,再把你的手段該用的都用上,,如此恩威并施之下,他就是塊百煉鋼,,你該也能夠把他化作繞指柔了”崔破微微吹了一口手中茶盞中的香茗,,淡淡說道。
“大人設(shè)想如此周全,,屬下慚愧,!”郭小四心中陣陣發(fā)寒說道。
“昔日,,前隋楊素以戰(zhàn)功而得封侯之賞,,言其統(tǒng)軍之法,也不過‘賞如山,、罰如溪’六字而已,,本官統(tǒng)軍亦然如是,賞必酬其功,,過必罰其咎,。郭旅帥用心去做,總不會埋沒,、委屈了你,,其余的還是不要想的太多才好”依然是淡淡的語氣和話語,卻使郭小四心中驚悸不已,,不敢再坐,,起身行了一禮后道:“是”。
“本官特批予你這一旅的錢糧,,明日即到,。這選拔,、任用等內(nèi)部事宜,本官遵照前言,,決不插手,,你放手而為便是?!贝奁茡]手讓郭小四坐下,,再次重申前言說道。見他又要起身致謝,,遂示意他不必多禮后,,續(xù)又說道:“如今朝廷腹心之患首推河北道四鎮(zhèn),以本官料來,,數(shù)年之間,,此地必定刀兵再起,你這一旅建制完備后,,當(dāng)全力經(jīng)營此地才是,。國朝興衰固然系于此戰(zhàn),,于你我個人來說,,立不世功,封萬戶侯,,也是正當(dāng)其時,,郭大人莫要辜負(fù)了千載難逢的好時機才是”拍打完后的這番話又是說的郭小四心動不已,
又閑話了幾句后,,崔破隨意輕輕問道:“郭旅帥可是佛教信眾,?”
“不瞞大人,下官本是祖籍蒲州,,后逃難至此,,無以為生,家祖無奈之下,,做了屠戶營生,,后家父繼承父業(yè),若非下官幼時有些機緣,,只怕如今也是如此,,操此營生,還信的個什么佛,!”對于家中操此賤業(yè),,郭小四深以為羞,遂面帶尷尬的說道,。
“做屠戶有什么不好”見郭小四如此,,心中大定的崔破頗是不以為然,。面上卻是聲色不露的問道:“郭旅帥在晉州多年,必定對本地佛寺了解甚深,,卻不知我晉州共有佛寺多少,?”
聞言,郭小四一愣,,不知為何參軍大人怎么會突然想到要問此事,,但他畢竟身為捕頭多年,諸般情況早已爛熟于心,,順嘴接道:“此事朝廷自有定規(guī),,一州可設(shè)佛寺三所,本州也不例外,,只是如今民風(fēng)近佛,,所以除了這三座寺廟以外,其他未獲朝廷批準(zhǔn)的‘招提’,、‘蘭若’等野廟幾乎每縣都有四,、五座之多,合計之下,,本州寺廟當(dāng)有近三十之?dāng)?shù)”
“如此,,本官給你兩月之期,無論你使得什么手段,,定要將本州及相鄰之沁,、澤、潞,、慈四州共一十五座朝廷準(zhǔn)立之寺廟的情況給我摸個清楚,,而且一定要細(xì),越是詳細(xì)越好,,另外,,也別忘了將你那獨門迷藥多多配些出來才是,至于分量多少嗎,?就按這和尚的人數(shù)來定”崔破依然是淡淡語氣說道,,只是看向郭小四的眼神亮的驚人。
“是,!”郭小四驚駭答道,,此時的他那里還不明白參軍大人的意思,只是覺得這個計劃實在是太過于瘋狂,,但是一接觸到參軍大人的眼神后,,肚中滾動不休的話語竟是再也說不出來,也只能喏喏應(yīng)是而已。
“州軍難養(yǎng)哪,!同樣是三千人,,如今每月花費錢糧直是以前四倍有余,就說郭旅帥這一旅人馬的耗費,,若是養(yǎng)以前的八個旅也是綽綽有余了,,隨著攤子鋪的越大,這花費只怕更是漲的厲害,。本官上奏兵部,,請調(diào)錢糧的公文,只是批轉(zhuǎn)了‘自籌’兩字而已,;而州中錢糧也是半文不肯多撥,,這日日人吃馬嚼的,總要有個出路才是,,說不得,,也只好找上佛門普渡一番了,此事,,但在一個秘字,,郭大人就好好安排吧!記住,,無論如何,,打探情報時,莫要把自己給陷了進(jìn)去,,此事自然會有別人動手,,你就放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吧!”至此,,崔破已是明白說出了自己的目的所在。
…… …… …… ……
送走臉色略顯蒼白的郭小四,,回到書房的崔破喚過滌詩,,吩咐道:“你速去城外別業(yè)之中,將那些回鶻人的頭兒給我?guī)怼?p> 滌詩應(yīng)聲領(lǐng)命而去,,頓飯功夫,,即將身體大好的老者多邏思引進(jìn)崔破書房。
方進(jìn)房中,,多邏思首先見到的,,即是那兩個被崔破本府安置的少年族人,見他們都是安然無恙,,身體也已經(jīng)大好,,甚至更勝從前,方才放下心中大石,,與崔破勉強見禮后,,端坐胡凳,,靜侯崔破開言。
招手喚過滌詩,,將兩個少年帶了下去,。獨自面對多邏思的崔破沒有半句寒暄,直接將自己的計劃合盤托出,。
如同郭小四一般,,多邏思初聽這個計劃之后,也是臉色發(fā)白的沉吟不語,。
“本官只圖那些民脂民膏,,若非必要,不要爾等枉殺一人”崔破一言出口,,多邏思的臉色頓時好了三分
“此次事成,,按我七你三的比例分成所得”老年回鶻的臉色又是好了三分
“待此事平息,本官為爾等奏請理蕃院及中書省,,力爭準(zhǔn)允于京師之外為爾等建一寺院,,以為立身”此話一出,多邏思的臉上頓時激起一片血紅,。
“據(jù)我所知,,唐朝廷除佛、道二教門外,,其余如祆,、景等教都不允許出長安立寺,大人真有這般能力,,該不會是誆我們的吧,!”雖然激動,但老者畢竟參與教門斗爭數(shù)十年,,并不輕易信人,,如此問道。
“若說是一定能成,,本官倒是不敢保證,,只是萬事都有第一次,安知此番就不能事成,?再者,,即便朝廷不準(zhǔn),本官暫時報備這河?xùn)|道渾帥,,允許爾等先立一寺,,卻是可行的,如此,即已有了安身之地后,,再緩緩圖之,,豈不比如今的四處奔逃要好的多?”呷了一口茶后,,崔破慢條斯理的說道,。
一番話說得多邏思無言以對,雖知條件實在苛刻,,但自己底牌太少,,實在是沒有講價的余地,也唯有黯然沉默,。
“此事不急,,自可好好思量,只是要做的話,,但憑你們現(xiàn)在定州的這點人是不夠的,,若是要召喚族人來此,莫忘囑咐他們扮做胡賈,,分批來此才是,,一應(yīng)安排,本官自會派人料理”見多邏思沉默不語,,知道他們無路可走的崔破也并不相逼,,語氣隨意的如此說道。
如此大事,,多邏思實在是一人難以做主,,乃提出要回城外別業(yè)與族人商議,崔破也自隨他,,只是在出門的時候,,冷冷點了一句道:“若是不做,本官也不勉強,,只是此事若是泄露出去,,那就休怪本官手辣了!”
目送多邏思在滌詩引領(lǐng)之下離去,,崔破手撫茶盞又將此事沉思良久,只覺無論如何也是無法做到天衣無縫,,尤其是事成之后,,將這些回鶻人如何安置,更是棘手,,但是被錢逼瘋了的他也只能如此一搏了,。
主意即定,崔破也不再想它,起身來到弱衣房中,,聽她彈了兩曲琵琶,,方使一顆躁動的心徹底安定下來。
第二日,,崔破來到州府,,先是拜見了李長史,二人長談了近一個時辰,,直到崔破隱隱提到三族帳本之事,,方才使長史大人同意將有關(guān)抓捕回鶻等人的文書記載全數(shù)毀去。
第三日,,多邏思決意合作,,并在崔破安排下,由郭府家人為信使,,送出書信七封,。
第四日,郭小四做東,,宴請昔日同僚及一眾監(jiān)舍獄卒,,期間,參軍大人到場作陪,,未知宴席期間經(jīng)過,,只知崔大人在露出招牌笑容后,席間各人均破指發(fā)誓,,近半載以來,,除東街幾個在此地做了十年生意的回鶻外,從不曾見到任何一個陌生回鶻人在晉州出現(xiàn)過,。
第五日,,崔破在營盤中軍大帳,緊急接見當(dāng)日看押囚犯的四名團結(jié)兵士,,當(dāng)晚,,四人請假回三代以前的祖籍探親,然而,,遍查官府及軍中資料,,四人祖籍一欄,竟完全是一片空白,。
十日后,,第一批包裹嚴(yán)實的回鶻商人抵達(dá)晉州,只是還遠(yuǎn)在城門之外,,即為郭府家人駕馬車迎入,,城門領(lǐng)處,,未曾留下任何記錄。
自第十二日起,,陸續(xù)又有六撥同樣詭異的商人到達(dá),,分別由數(shù)十駕未知來歷的馬車迎入,去向不明,,城門領(lǐng)處,,依然是一片空白。
待最后一批客人到達(dá),,澤,、潞兩州六坐大寺的資料先期被送至他們下榻之所。
又十日,,后續(xù)九座寺廟資料抵達(d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