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桐茳緩緩睜開眼,,周圍一片漆黑,,整個世界都在劇烈搖晃著,胸膛中一片翻江倒海,。
臉上似乎蒙著層布,,她不知身處何處,,只知道夜色如墨,她正迅速沒入這片黑暗中,。
好累,,真想再睡一會兒。
……
兩個小太監(jiān)一前一后,,抬著身覆白布的沈桐茳,,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冷清的打更聲在長街上回蕩,,催命似的,。這個時辰,除了當班的侍衛(wèi)還在來回巡邏,,便只剩冤死的亡魂,,徘徊游離著,凄婉的高唱挽歌,。
……
沈桐茳醒了,,這次睜眼,不再是茫茫夜色,,是晨光還是暮光,,總之光線有些發(fā)暗。
初醒,,眼睛有些泛花,,她很想揉揉眼,以看清周遭的環(huán)境,,不想試了幾次,,手就是抬不起來,,這種無力感,是從未有過的,。使得她心中越發(fā)惶恐,。拼命眨了眨,視線才漸漸清晰,。
這是一個破舊而窄小的屋子,,四下環(huán)顧,除了她身下這張比石頭還硬的木板床外,,連件像樣的家具都沒有,。
南邊墻角還垛了厚厚的一疊稻草,隱隱散發(fā)著難聞的霉味,。
順著草垛往上瞅,,屋頂還在淌水,聯(lián)系著窗邊傳來的“劈啪”聲,,這會兒應(yīng)該是在下雨,。
脊背被硬實的床板咯的生疼,沈桐茳只想換個姿勢,,可后腦處傳來的痛楚似乎比身上的酸痛還要銳利,。
究竟是什么了,我為什么會在這兒,,這又是哪里,。
沈桐茳心里有太多的疑問,可顯然,,她現(xiàn)在什么也做不了,。
她拼命的回憶著,從她夜里因病痛驚醒,,到第二日藍衣宮女冒彩萍的名給她送藥,,再到她二人扭打起來,有人從背后下了黑手,,似乎是用什么重物擊打她的后腦,。
想到這里,沈桐茳一身的冷汗,,她也真是命大,,竟然還活著。
許是因后遺癥的緣故,,這會兒她只感覺頭暈還泛著惡心,,也有些耳鳴。沈桐茳又嘗試著想起身,,還是使不上力,。
正當她第三嘗試想要翻下床時,,屋門毫無預(yù)兆的被推開。
風(fēng)夾著潮濕的水汽瞬間涌了進來,,惹得人一陣顫栗,。
來者明顯是個姑娘,,一身洗脫了色的舊式宮裝,,袖口隱約還打著兩個補丁。
由此,,沈桐茳可以斷定,,她眼下應(yīng)該還在宮里。
可怪就怪在那姑娘臉上遮了塊布,,還是像現(xiàn)世的小孩子玩強盜游戲那種系法,,若在尋常,一準兒能惹得沈桐茳發(fā)笑,,可很明顯,,她現(xiàn)在根本笑不出來。
蒙面宮女擎著藥碗匆匆來到床前,,淡淡掃了沈桐茳一眼,,并未說話。烏黑的眼珠里隱約夾著一絲戲謔,,而更多的是冷漠,。好像在她眼中,沈桐茳只是一只貓或是一只狗,,并不是一個活著的人,。
這人身上戾氣太重,眼光也太毒,,真是嚇人,。
沈桐茳有些不安,猶豫著想打聽這是哪兒,,不想還未等她開口,,就被這蒙面宮女鉗住了下巴,散發(fā)著難聞氣味的藥碗硬塞到沈桐茳口邊,,碗沿正抵在她的牙齒上,。
沈桐茳猛然想起被藍衣宮女灌藥時的場景,本能想要躲開,,可這蒙面宮女力氣奇大,,她一個病人怎能爭過她。
沈桐茳惱了,,難道她就長的這么懦弱可欺,,認識的不認識的都要來湊熱鬧,,狠狠踩她幾腳?
魂穿來異世,,是老天爺給她一次重生的機會,,天公見憐,她又怎能不珍惜這條性命,。她必須得活著,。
見沈桐茳費力掙扎,蒙面宮女眼中滿是不耐,,同時也有些小驚訝,,都病成這樣了,還有力氣掙扎,,真是有趣,。
有趣?她生命中已經(jīng)很久沒有什么有趣的事了,。
片刻的失神,,蒙面宮女猛的扯住了沈桐茳的頭發(fā),使碗沿壓著沈桐茳的下排牙齒,,就將藥往她嘴里灌,。
半碗藥灌下,沈桐茳嗆著了,,劇烈的咳嗽數(shù)聲,,臉癟的通紅。心里也叫苦不迭,,只怕還沒被藥死,,就先被嗆死了。
就在這時,,又見一小宮女匆匆進屋,。
沈桐茳有些絕望,合著又來了一個幫手,,她還能有個好,。
小宮女忙慌慌的上前,卻沒幫著蒙面宮女按住她,,反倒小心將她扶起,,為她拍背順氣。
蒙面宮女卻等不及,,又揪住沈桐茳的衣襟,,欲繼續(xù)灌藥。
“桑榆姐姐快住手,?!毙m女勸了一句,,將沈桐茳護在身后。
聞此,,那喚作桑榆的宮女沒再動手,,將藥碗重重拍在床板上,撂下句,,“好心當成驢肝肺,。”就轉(zhuǎn)身出去了,。
這時,,沈桐茳才發(fā)現(xiàn),桑榆的腿腳并不靈便,,似乎有些跛。
只是那句好心要做何解,?可知那幾口藥灌下來,,她差點就嗆死了。
“姑娘別怕,,我扶您坐好,。”小宮女說著,,扶沈桐茳倚下,,奈何身后連個墊子也沒有,咯的人像在上刑一般,。
見沈桐茳坐穩(wěn),,她趕緊掏出一條帕子。確切的說,,更像是一條抹布,,寬寬大大的一塊,也沒滾邊,,臟兮兮的早就辨不清顏色,,尤其是下頭還隱約沾著一塊暗色的痕跡,像是血,。
沈桐茳是有輕微潔癖的人,,怎么會允許這樣的東西觸碰到她的臉??伤芨杏X到,,眼前的小宮女并無惡意,于是欣然接受了她的好意,。
“姑娘的衣裳都被湯藥污了,,回頭我去找身干凈的,,給姑娘替換?!?p> 小宮女不單生的標致,,也很健談,又說,,“桑榆姐姐就是那樣的性子,,其實沒有壞心眼,我在這里替桑榆姐姐給姑娘陪個不是,,姑娘別生她的氣,。”說完與沈桐茳笑了笑,,很樸實也很真誠,。
沈桐茳緊繃的那根神經(jīng),也稍稍松了些,,問道:“能告訴我,,這是哪兒?”
小宮女一怔,,“姑娘是昏睡著被抬進來的,,難怪不知道,這兒是宮人斜呀,?!?p> 當宮人斜三個字落在耳里,沈桐茳的血液仿佛在倒流,,這是給她判了死刑嗎,。
見沈桐茳變了臉色,小宮女并不覺的稀罕,,但凡進來宮人斜的人都是一樣的神情,,大哭大鬧吵著要出去的不少,卻無疑會使他們更快的撲向死亡,。
眼前的沈姑娘也就十三四歲的樣子,,能這樣平和的接受,也很不容易了,。
是的,,這位沈姑娘真的很不一樣,從前也有從尚宮局送來的女史宮人,,模樣雖都俊秀,,卻都遠不及這位沈姑娘好看。
這樣清秀標致的可人兒,本該在宮中掙到一份好的前程,,眼下沒入宮人斜,,哪還能有什么體面的來日。
想到這里,,小宮女也是唏噓,,忙端起空了一半的藥碗,“這藥來之不易,,姑娘就喝了吧,。”
“是誰屬意把我送來的,?!鄙蛲┸鼏枴?p> 小宮女搖頭,,舀了一勺子藥送到沈桐茳口邊,。
“我自個來吧?!?p> “您身上還有力氣嗎,?”小宮女說,“別逞強了,。”
聞此,,沈桐茳也沒再說什么,,由得小宮女喂藥。
一日之間,,從尚宮局到死人堆里,,沈桐茳心里怎能不委屈。一時間,,往日聽來的有關(guān)宮人斜的傳言一股腦都涌上了心頭,,一樁樁一件件都變的格外清晰。
沈桐茳越想心里就越不是滋味,,眼淚就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卻拼命忍耐著不叫淚水淌下來。
“姑娘別怕,,您會好的,。”
沈桐茳聞此,,越發(fā)愴然,。
自入宮以來,許多人都安慰過她,說是別怕,。蘇朝雨說過,,當日長街上七皇子也曾與她說過,自己也跟自己說過無數(shù)遍別怕,,卻不都不及眼前的小宮女這一聲說的有力,。
她是得盡快振作起來。
沈桐茳深深吸了一口氣,,想開之后,,連呼吸都變的順暢了許多,“謝謝,?!?p> 聞此,小宮女有些驚訝,,片刻就化為一個好看的笑容,。
“還沒問你叫什么?”
“奴婢姓苗,,姑娘就喚我辛夷吧,。”
“真好聽,?!鄙蛲┸Q贊一句,到叫辛夷有些不好意思,。
半碗藥喂下,,辛夷小心托起了沈桐茳的手,“姑娘瞧瞧,,您身上的斑痕淡了許多,,明兒一早應(yīng)該就能消下去了?!?p> 就如辛夷所言,,沈桐茳身上的紅斑真的淡了許多,有些地方甚至已經(jīng)完全消退,。
沈桐茳仍不知她為何會忽然生了紅斑,,正欲詳細問問,忽然聽到一個渾厚的女聲在外頭嚷嚷,,音量之大,,甚至蓋過了天邊的隆隆雷聲。
辛夷一喜,,立馬起身,,“是李姑姑回來了。”
趕著辛夷迎到門口,,一個身形高挑的中年婦人就進了屋,。說是中年婦人,也不盡然,,只怪這位李姑姑一身打扮老氣,,尤其是頭上那條暗色的頭巾,尤為顯老,,明明三十上下的年紀,,卻像年近五十。好在人生的精神,,一看便是個凌厲的主兒,。
李姑姑一進屋就吩咐辛夷說,“西院那個快不行了,,估計就在今晚,,你去外院找了小節(jié),知會一聲,,讓他夜里叫上幾個小的,,在宮門下鑰之前來抬人,內(nèi)侍局那頭也得抓緊上報,,別忘了消名除籍,。”
李姑姑一席話,,連珠炮似的崩出來,,卻很有條理,叫人聽一遍就能明白,。
辛夷得了吩咐,也沒耽擱,,抓緊了去辦,。
送走辛夷,李姑姑回身將屋門掩上,,隨手拍打了沾在身上的雨水,,快步走到沈桐茳床前,略帶笑意的問道:“你覺著身上怎么樣,?”

芳塵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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