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來,,孩子們在雛鳳書院已經(jīng)過了兩個月,再也沒有剛來時事事新奇,,人人有趣的勁頭了,,每日準(zhǔn)時起,準(zhǔn)時開始修行,,午休晚飯后都會勤加修煉,,晚上再準(zhǔn)時睡覺,稚嫩的弟子們終于漸漸褪去曾經(jīng)的青澀,,開始有了真正仙家門派弟子的習(xí)性風(fēng)范,。
十一月時,書院下了第一場雪,,與酷寒一樣突如其來的,,還有胡嘉平的預(yù)告:十日后進(jìn)行五行基礎(chǔ)仙法測試,依舊是優(yōu)勝劣汰,,通不過測試的人書院絕對不留,。
雖說眾人都早已有了心理準(zhǔn)備,卻依然沒想到這么快就要測試,,一時間人人自危,,當(dāng)日沒通過測試被趕走孩子的哭聲猶在耳邊,每個人都恨不得一天能有一百個時辰來修行,。
自從當(dāng)日走了兩人后,,弟子就變成了十六人,剛開始隨便湊的三人組也湊不起來了,,胡嘉平似乎沒有重新分組的打算,,加上連著一個多月的五行基礎(chǔ)仙法修行并不需要分組修行,漸漸地,,三人組的事被孩子們丟在了腦后,,誰也不管了。
這日一早起來,,外面又飄起鵝毛大雪,,黎非運起火行仙法環(huán)繞周身抵御寒氣,一路御劍趕往演武場,。其實當(dāng)仙人學(xué)仙法還是有好處的,,譬如冬天到了就再也不用穿臃腫的冬衣,隨便施個仙法,,光著身子走在冰天雪地里也不冷,。
今早是墨言凡先生的拳劍課,剛到演武場,便見地上滿是白雪,,先到的弟子們自動自覺地管女妖們要了簸箕鐵鏟掃帚粗鹽等物,,將演武場的白雪清理得干干凈凈。
剛開始黎非猜測墨言凡所授拳劍之法是不是就是拳法和劍法,,結(jié)果絲毫沒意外,,真的是教拳法與劍法。據(jù)說拳法與劍法都是修身之道,,仙人不光要雕鑿自己的爐鼎,,身體也須得強健有力,這樣才能經(jīng)受得住日后高等仙法的修習(xí),。
卯時一到,,墨言凡雪白的身影便出現(xiàn)在演武場,和其他那些隨心所欲愛遲到的先生比起來,,這位墨先生簡直是好先生的典范,,從不遲到,從不隨意責(zé)罵,,甚至身體不適還可以請假,,孩子們最喜歡上他的課,當(dāng)然,,女孩子們更喜歡,。
“哎,怎么看都是一幅畫,,怎么動都那么好看,。”百里歌林癡癡地看著墨言凡,,她的少女心完全被這位冷若冰雪的俊美先生俘虜了,,“我要是再大幾歲多好啊……”
旁邊有女弟子笑道:“大幾歲也輪不到咱們,你忘了那個林悠先生……”
一起生活修行兩個月,,弟子們都熟悉了,,百里歌林性格開朗,很容易就交到許多朋友,,女孩子們個個跟她親密,,開什么玩笑都不顧忌。
百里歌林四處打量,,奇道:“她還沒來嗎?往常這個時候應(yīng)該到了吧,?”
說起來這也算雛鳳書院的大謠言之一了,,那位笑瞇瞇少女模樣的林悠先生,給他們上課的時候動不動就遲到,一遲就是一個時辰,,脾氣還壞,,老是罰不許吃飯,偏偏她脾氣又喜怒無常,,誰也摸不準(zhǔn)她的標(biāo)準(zhǔn)是什么,,連雷修遠(yuǎn)紀(jì)桐周他們都吃過她的苦頭。
偏偏也就是這位愛遲到脾氣壞的林悠先生,,每次只要墨言凡的課,,不管是早上卯時還是下午未時,她都會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演武場,,也不說話,,就在那看著,一直看到下課再一言不發(fā)地走掉,。大家都猜她是暗戀玉樹臨風(fēng)的墨言凡,,只是他倆外表看上去沒啥區(qū)別,實際年齡卻相差太多,,放外面就是母子甚至祖孫的差距,,想來墨言凡也不會愿意委身于一位大媽,故而她看她的,,他教他的,,墨先生從來都是心如止水,混不在意,。
“來了啊不是,!”有人朝角落指了指,果然一刻不差,,林悠藕色的身影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演武場角落,。
“何故喧嘩?”墨言凡冷澈的聲音一響起,,孩子們不由自主都安靜了,,“開始了,各自站位,?!?p> 拳劍課比起雕鑿爐鼎之類的仙法修習(xí)要有趣得多,至少對這些十來歲的孩子而言,,他們還都是好動的年紀(jì),,故而每次輪到墨言凡的修行課都個個興奮。
黎非捏著石劍一路舞過來,,這劍法軟綿綿的毫無力道,,想必只是用來練身的而已,,倘若跟人近戰(zhàn),這跳舞似的劍法還沒出招估計就要被人把劍搶了,。
正舞到轉(zhuǎn)折處,,忽聽后面有個弟子驚叫起來:“啊,!你在流血,!”
孩子們嚇了一跳,紛紛回頭,,卻見雷修遠(yuǎn)的袖子上血跡斑斑,,半幅袖子都被血暈透了。雖說修行了幾個月,,孩子畢竟還是孩子,,見到血就慌,當(dāng)下忍不住紛紛驚叫起來:“先生,!他受傷了,!流了好多血!”
墨言凡走過去將雷修遠(yuǎn)的雙手抓起,,卻見他雙手連同兩只胳膊都包緊了繃帶,,此時繃帶從上到下都已被血浸透,連他也有些觸目驚心之感,,當(dāng)即問道:“怎么回事,?誰傷的你?”
雷修遠(yuǎn)將袖子放下,,淡道:“沒什么,,是我自己。我近來身體不適,,家鄉(xiāng)有個土方子,,身體不適放些血便能好了?!?p> 墨言凡默然片刻,,將他雙手的繃帶拆下,只見他手背手心乃至兩條胳膊上滿滿的全是又深又長的傷痕,,一看便知是用利器劃出,。他皺起眉頭:“老實說,是誰傷的你,?這里是書院,,你什么也不用怕?!?p> 雷修遠(yuǎn)從懷中取出一柄小小的短刀,,笑了笑:“先生,,你看,,真的是我自己,,我第一次放血,難免緊張,,多劃了幾刀,,下次不會了?!?p> 墨言凡見他堅持不說,,便也罷了,叫來女妖們替他重新清洗傷口上藥包扎,,揮揮手,,宅心仁厚地給他放假了。
百里歌林哼了一聲:“他嘴里就沒一句真話,!我從沒聽過高盧有什么放血的治療方法,!”
既然不是土方子,那是誰傷的他,?難道是書院先生下的手,?看起來不像,先生們不可能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難道是其他弟子弄出來的,?也不可能,雷修遠(yuǎn)的資質(zhì)每個人都清楚,,找他麻煩不是自討苦吃么,?
難不成真的是他自己弄出來的?這個人身上的事永遠(yuǎn)那么神秘莫測,,黎非百思不得其解,。
是夜,黎非昏昏沉沉睡到半夜,,突然被渴醒了,,爬起來摸茶壺,忽聽院中一聲細(xì)微的開門聲,,緊跟著一串腳步聲響起,,像是有人朝外走——都什么時辰了,還出去,?她走到窗邊探頭一看,,卻只望見一個纖瘦的身影一閃就出了遠(yuǎn)門,不知是紀(jì)桐周還是雷修遠(yuǎn),。
黎非好奇心大盛,,瞌睡蟲全跑光了,,當(dāng)即披上外衣推開門無聲無息地追上去。
今夜月色如洗,,亮得四下里仿若白晝,,剛出院門,黎非便見石頭小道上慢悠悠地走著一個人,,步伐虛浮不定,,如同夢游般。他穿著白色中衣,,長發(fā)披散,,袖子上血跡斑斑——雷修遠(yuǎn)!
黎非心中又是好奇又是驚訝,,她不敢發(fā)出聲音,,好在赤腳踩地上不會發(fā)出聲音,就這么一路慢慢跟在他后面走,,他竟完全沒回頭看一下,,以雷修遠(yuǎn)的警惕程度來說,有些不對勁,。
出了弟子房的大庭院,,便是曾經(jīng)練習(xí)御劍的那塊空地,黎非見他腳步雖然虛浮無力,,卻走得甚快,,很快就穿過空地,看方向,,竟像是要往島嶼邊緣的懸崖那里去,。
忽然,他猛地停下,,仿佛夢被驚醒似的,,驚恐地打量四周,緊跟著支撐不住地半跪在地上,,在懷中摸索半天,,竟摸出那柄小小的短刀來。黎非死死咬住嘴唇,,驚駭?shù)乜粗莺菰诟觳采洗塘艘坏?,鮮血一下迸發(fā)四濺,他好似在與什么看不見的夢魘做斗爭,,無聲無息,,卻恐怖之極。
雷修遠(yuǎn)顫抖著在懷里繼續(xù)摸索,最后卻取出一張薄薄的信紙,,奮力揉成一團,,朝崖底扔出去——今夜無風(fēng),那團被揉起的信紙卻在半空打了個旋兒,,穩(wěn)穩(wěn)地又落回他腳邊,,再扔,再回,,繼續(xù)扔,,繼續(xù)回,,最后一次,,那張信紙回到他面前,揉成團的身體忽然展開,,仿佛受到蠱惑,,雷修遠(yuǎn)不在觸碰那張詭異的信紙,他慢慢站起來,,腳步又開始虛浮不定,,慢慢朝懸崖處走去。
看起來他像是中了什么術(shù),!刀劃自己是想用劇痛抗拒魘術(shù)嗎,?黎非駭然發(fā)現(xiàn)他的動作似乎是打算跳下懸崖,她無法再靜靜看下去,,當(dāng)即叫道:“等一下,!雷修遠(yuǎn)!”
那道單薄的人影似乎震了震,,腳步卻依然沒停,,艱難緩慢,被逼迫般朝前邁進(jìn),。
黎非疾奔過去,,一把拽住他的領(lǐng)子,將他拉得狠狠摔在地上,,滾了好幾圈,,他掙扎著爬起來,竟仿佛還要不顧一切跳下懸崖,,黎非撲在他身上,,又將他推倒在地,因覺他在劇烈反抗,,她索性一屁股坐他身上,,揚手就甩了他一巴掌——師父說過,中了魘術(shù)的人,,得狠狠打一下才能醒,。
雷修遠(yuǎn)被打得劇烈咳嗽起來,,咳了半天,最后虛脫似的仰躺在地上,,濕淋淋的眼睛盯著她,,半天不說話。
“醒了沒,?”黎非問,。
他聲音有些無力,卻依然冷冰冰的:“……你起來,?!?p> “你方才是要跳崖?!崩璺前咽聦嵏嬖V他,,“你這是中了魘術(shù)?!?p> “你起來,,壓著我胸口疼?!?p> 黎非懷疑地看著他,,該不會魘術(shù)還沒解除吧?她把手指掰得喀拉喀拉響,,打算再給他一下子,。
身下的男孩子突然用力坐起來,架著她的胳膊,,一推一格,,黎非不由自主就輕輕摔地上了,她見他彎腰撿起那張信紙,,不由又道:“那張信紙上有古怪,!”
雷修遠(yuǎn)不說話,將刀與信紙塞回懷里,,竟打算繼續(xù)沒事人一樣回去睡覺,。黎非有些惱火,起身一把拽住他:“你把事情說清楚,!要不然我現(xiàn)在就帶你去找先生們,!”
她的手被用力甩開,雷修遠(yuǎn)冷道:“這是我的事,,與你無關(guān),。”
黎非火了,上前一步,,一拳砸在他腦袋上,,雷修遠(yuǎn)萬萬想不到她說動手就動手,這一拳砸得他眼前金星亂蹦,,趔趄著差點摔下去,,冷不防衣服又被她拽著,她的手在他懷里一陣亂搜,,刀和信紙一下就全被她拿走了,。
“還來!”他一把捉住她的手腕,,這卑鄙的丫頭居然一掌毫不留情打在他胳膊的傷口上,,疼得他不得不放手,鬧了半天,,他似乎累了,,索性喘著氣坐在地上,嘆道:“你是熊養(yǎng)大的么,?”
黎非警惕地退了幾步,將他的短刀塞進(jìn)袖子里,,這才小心地展開信紙——不曉得他神神秘秘搞什么鬼,,要是對書院不利,這信紙是關(guān)鍵證物,。
她低頭看了一眼信紙,,耳邊響起雷修遠(yuǎn)的急叫:“別看!”
信紙上密密麻麻寫著許多字,,可每個字都仿佛是活的一般,,蝌蚪般簇簇而動,這些蠕動的字一入目,,黎非便覺一陣頭暈?zāi)垦?,身體仿佛不受自己控制,竟和方才的雷修遠(yuǎn)一樣,,一步步朝懸崖走去,。
身體被人大力抱住,然后天旋地轉(zhuǎn),,黎非反應(yīng)過來時,,自己也已經(jīng)仰躺在地上,雷修遠(yuǎn)默默從她手中將信紙拿過來折好,。
“今晚的事,,你就當(dāng)一個夢吧。”他將信紙重新放回袖中,。
黎非猛然坐起,,驚道:“是有人要殺你!”
雷修遠(yuǎn)默然不語,。
她急道:“是誰,?!你為什么不告訴先生,?”
他淡道:“此事一切,,我不能說,也說不出,,這是言靈之術(shù),。”
言靈,?她好像在哪里聽過,?
雷修遠(yuǎn)忽又一笑,自嘲似的,,他濕淋淋的眼睛靜靜看著她,,像是苦惱的無奈,又像是里面藏了一層霧氣:“此事因你而起……也罷,,怪我不謹(jǐn)慎,。”
他又要走,,黎非急忙追上去:“等一下雷修遠(yuǎn),!什么因我而起?你不明不白騙了我那么久,,現(xiàn)在又不明不白要被人殺掉,,還說是因我而起!你不覺得應(yīng)該把話說清楚嗎,?”
“我說了,,不能說?!?p> 他忽然偏頭側(cè)耳傾聽片刻,,緊跟著一把抓住黎非的袖子:“過來!有人來了,!”
黎非被他扯進(jìn)樹叢中,,眼看他又要捂住自己的嘴,她不由抬頭怒視,,他只得把手放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姿勢,。
![](https://ccstatic-1252317822.file.myqcloud.com/portraitimg/2020-06-09/5edf2faf5da28.jpeg)
十四郎
嗯,猜對了,,這章就叫月下,。哈哈哈,今天周六,,雙更送給大家~~這是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