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就在長安城內(nèi),,可是天樞處卻又仿佛與長安城氣息隔絕,,如今老馬一路奔馳,如同倦鳥歸林,,長安城那種富足的生活氣息撲面而來,,令得身在馬背上的吳桐深深地吸上一口氣,,陶醉在滿城的鳥語花香之中,。
青石磚與馬蹄鐵互相撞擊,與道路兩旁樹枝在風(fēng)中搖擺的婆娑聲相聚相融,,聽來不覺嘈雜,,反倒有種剛中帶柔的韻律來。
吳桐想著剛?cè)腴L安是在夜間,,隨即白天又遇上了二先生,,竟是沒有仔細(xì)端詳過這座大唐的國都。
瞇起眼睛,,吳桐抬起右手擋著射向眼角的陽光,,看著街上各式的建筑飛檐如鳳,翹指天際,。
于是翻身下馬,,隨著人群在長安城天水大街的青石板路上行走著,張望著街道兩旁的建筑,,這些建筑多是古色古香,,尤其是在建筑之前,道路兩側(cè)各有一條平緩的流水,,如果要從道路到那些建筑里去,,還需踏過那道流水之上的小木橋。
流水平緩如鏡,,倒映著小橋的影子與道路上青樹伸到水面上的枝椏,,看起來幽靜美麗,偶有遠(yuǎn)處幾樹桃花被風(fēng)吹落的花瓣,,漂浮在水面上,,隨波逐流,起伏不定,。
吳桐牽著老馬,,在道旁行走著,目光卻放在了腳下的落花流水之上,,唇角泛起一絲愜意的笑容,。
被如此京城美景清心一番,頓時(shí)胸口的隱隱作痛也覺得有些若有若無起來,。
此刻未到晌午,可街旁拐角的面鋪早已張羅在那兒,,老板夫婦正在忙著鋪?zhàn)永锏纳?jì),,卻沒有看到朝著面鋪?zhàn)邅淼目⌒闵倌昱c嶙峋老馬。
吳桐不以為意,,將韁繩隨意往一旁的石柱上一栓,,找了張靠近大街的桌旁坐下,。
老板娘從爐子旁升起的霧氣中抬起頭,看到那張印象極深的容貌,,開心的笑了,,露出了一口業(yè)已殘缺的牙。
“小伙子,,你來了,?”老板娘的話語里充滿了熟稔,仿佛面對著自己的子侄,。
看著老板娘堆滿皺紋的笑臉,,吳桐嘴角微微上揚(yáng),應(yīng)道:“嗯,,兩碗面,,一壺酒!”
不用多時(shí),,面與酒便端到了桌上,,吳桐看著面上擱著的那個(gè)黃澄澄的煎蛋,微微有些出神,,隨即看到老板夫婦看向自己的眼神中的那份慈愛,,心下不由一暖,如同粗糙的面碗此時(shí)透出的溫度,。
提箸吃面,,面條筋道,面湯濃郁,,在口中化為一種被稱之為“家”的味道,。
吳桐不忍釋筷,不愿釋筷,,不多時(shí),,入口的已是第二碗,而老馬則歡快地舔著方才那被吳桐吃盡的面碗中倒?jié)M的劣酒,。
意猶未盡的老馬伸出長舌,,仔細(xì)地舔著碗中剩余的滴滴酒液,卻抬起頭突然向面鋪里看來,,伸出的舌頭僵在原處,,看起來甚是滑稽。
“長卿,,怎么了,?”吳桐站起身,走到老馬邊上,,撫摸著它頸后的鬃毛,,輕聲地問道,。
老馬微不可察地朝著面鋪的角落伸了伸脖子,吳桐順著它的指示看去,,面鋪?zhàn)羁績?nèi)角落的那張桌子旁坐著三個(gè)人,,面前的桌上放著一碟鹵花生。
這里是面鋪,,而這三人既不吃面也不飲酒,,卻只點(diǎn)了一碟鹵花生,可,,分明那碟鹵花生未動分毫,。
吳桐假裝梳理著老馬身上的毛發(fā),偷偷看著那角落的三人,,卻不經(jīng)意地發(fā)現(xiàn)對方也在瞄向自己,。
他小心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確認(rèn)沒有什么可以引起別人注意的地方,,這才抬起頭來,,可對方看向自己的目光依然沒有半點(diǎn)變化。
為了尋求心中疑惑的答案,,吳桐將面錢酒資交到老板的手中,,輕聲告別后,解開老馬的韁繩,,向街上走去,。
走得幾步,便隱隱察覺有人跟在自己身后,,不遠(yuǎn)不近,,不離不棄。
吳桐抬頭看著當(dāng)頭的艷陽,,可他站著的地方正是一片綠蔭,,縱使陽光再艷,也只是透過樹葉在腳下的青石板上投下點(diǎn)點(diǎn)斑駁的光影,。
駐足的四人身旁行人如織,,仿佛浮光掠影,形成不真實(shí)的百年幻影,。
“你們,,為何跟著我?”吳桐沉默片刻,,終于開口問道,。
與他十步之遙的三人中,最高的那個(gè)中年人和身旁的伙伴交換了一個(gè)眼神,說道:“那夜,,丞相府外,那念師可是你殺的,?”
“來了,!”吳桐心中一驚,本以為此事只有天樞處的那位二先生,,或許還有三先生知道,,而眼前的人是從何得知?
隨后心中釋然,,二先生曾傳報(bào)于大理寺,,想必這三人是從大理寺中得知。
便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正是,,可如今大理寺已將此案撤銷,不知三位為何問起,?”
突然想到二先生曾經(jīng)說起的那念師的身份,,吳桐想到了某種可能性,震驚道:“你們和那念師一樣,,都是刺客,?”
中年人“呵呵”地笑起來,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朝著身邊的同伴使了個(gè)眼色,。
中年人身側(cè)的兩人同時(shí)向前一步,拱手道:“趙一,、趙二,,請賜教!”
這二人面貌極為相似,,一眼看來恍若一人,,想必定是雙胞兄弟,只是不知為何會起“趙一”“趙二”這般普通到不堪的名字,。
雖說符之一道未有建樹,,可吳桐終是在那長安城街頭大放光明的那一夜領(lǐng)悟出了風(fēng)流意后的肅殺意。
此刻雖然天樞處二,、三兩位先生不在身旁,,可吳桐自忖就算傷敵不足,可自保有余,,眼下見對方毫不掩飾地釋放出對自己的戰(zhàn)意,,他體內(nèi)奇經(jīng)八脈微微顫動,存于其中的念力開始運(yùn)轉(zhuǎn)全身,。
趙一趙二對視一眼,,齊齊飛身撲上,,手中寒芒閃爍,竟是人手一把匕首,。
退已不及,,吳桐念力噴薄而出,天地元?dú)饽鄢尚?,堪堪將自身護(hù)住,,趙一趙二的手中的匕首便像戳在一層氣泡上一般,氣泡雖然脆薄,,可兩把匕首卻無法再精進(jìn)半分,。
吳桐左手畫圈,維持著護(hù)身的氣罩,,右手食指點(diǎn)出,,便如拂過面龐的那一縷微風(fēng),甚至鼻尖仿佛還能嗅到風(fēng)中夾雜的花草香,。
這便是二先生的“風(fēng)流意”,!
春去秋來,枝枯葉落,,微風(fēng)不再輕撫,,變得寒意徹骨,蕭瑟的肅殺之意充斥這一方天地,,掃向趙一趙二,。
中年人眼神微亮,抬起手輕輕拍了兩下,,只聽“嗤”的一聲,,那層由聚集而來的天地元?dú)饣傻臍庹直阏娴猛鹑鐨馀菀粯樱螠缬跓o痕,。
看著再無阻礙,,直刺自己胸膛的兩把匕首,吳桐有些不敢置信地說道:“返虛境,?”
中年人贊許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臉上卻奇異地露出了一絲緊張的神情,而那份緊張中赫然帶著一份期盼,。
匕首與胸膛相隔不過三尺,,便如情人凝望間的距離,直叫人生死相許,!
“對不起,,二先生!”
吳桐呢喃道,抽出藏于老馬腹部下的長劍,,隨后,,劍光起,綻放與艷陽之下,,眾目之前,。
趙一趙二見長劍出,微笑著令人驚愕地丟下手中的匕首,,就如同閑庭信步般迎向那斬落的劍光。
收手已是不及,,一眼萬年間,,血光迸現(xiàn)。
吳桐看著在地上翻滾的豬頭,,再看向中年人的眼神中透出了幾分恐懼,,因?yàn)橹心耆撕退g躺著一口明顯缺了頭顱的豬,而此刻的中年人正掏出絹帕仔細(xì)地擦拭著自己的雙手,。
感覺到吳桐正在看著自己,,中年人丟下手中的絹帕,幾步上前,,微微低頭盯著吳桐的雙眼,。身上那股屬于返虛境修行者的強(qiáng)大氣息讓四周的空氣都微微戰(zhàn)栗。
死里逃生的趙一趙二如開始時(shí)那般,,站在了中年人身旁,。
中年人看著吳桐手中握著的長劍,緩緩開口道:“好俊的斬天拔劍術(shù),!”
一聽中年人的話語,,趙一趙二突然單膝跪地,恭敬地說道:“參見少主人,!”
吳桐愕然地看著收斂氣息,,正向自己微笑拱手的中年人,再看看跪著地上的二人,,一時(shí)愣住了,!
陽光灑落青石板上,有了幾分滾燙的意味,。雖是春末,,可卻早已有知了在樹間開始大作蟬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