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

　　天沒有亮,，雨下了起來,。

　　方賢呆呆地站在原地,，手機那頭傳來姑姑的催促聲。

　　“喂,，喂,，聽得到嗎。聽到就趕快來三院,，奶奶那邊沒人看著……”

　　方賢沒有說話,，眼神中空洞的可怕。一時間腦海中蹦出來各種各樣的念頭,，直到天橋下公交車的喇叭聲驚醒了他,。

　　“好，我馬上過來,?！?p>　　……

　　陰雨連綿，雷聲陣陣,。

　　三院離家的方向不算太遠,，方賢渾身濕透跑到了醫(yī)院。此時大廳里來往的行人不算多,，只有幾輛空的擔架車靠在墻邊,。

　　方賢左右環(huán)顧尋找著入口，目光隨著幾名醫(yī)護到處穿梭,。直到有人走進了旁邊的走廊,，他才看到了頭頂上的標識牌,。

　　“急診科”

　　之前電話里說讓他直接來這里,，奶奶可能就躺在里面某個房間吧,。他默默整理好臉上帶著的口罩，深吸一口氣做好準備向里面走去,。

　　身旁的房間一個個掠過,，其中的畫面也凈收眼底。慘白的房間里躺的大多都是老人,，垂垂暮年被病魔折磨的不成人樣……

　　他們黯淡的眼神中只有死氣,，茍延殘喘困在小小的病房里面。

　　可能有些小磕小碰,，被摔出了各種毛病,。但那些躺在床上有拐也起不來的，才是病人中最嚴重最可怕的……

　　方賢平時對這方面也有些關注,，他也知道能被送來的老人面臨著什么,。此刻也無暇顧及其別人，他只能期望奶奶傷的不要太嚴重,。

　　頂著環(huán)境與身心的巨大壓力,，方賢離015號病房越來越近。姑姑告訴自己奶奶就躺在里面,，至于具體情況身在學校的她也無從知曉,。

　　所以她一個人在里面么，還是肇事那個司機也在……

　　方賢默默低著頭走了進去,，冰冷的雨水從帽檐上滑落,。突然有人朝門外迎面走來，他連忙回過神來差點撞上,。

　　“嘩啦,。”

　　醫(yī)用托盤里的瓶瓶罐罐晃動,，端著盤子的護士也是嚇了一跳：“慢點啊,，這里是醫(yī)院?！?p>　　方賢點了點頭,，應付的嗯了一聲，隨即他繞過了對方,，朝著隔間里面走去,。

　　當他做好最壞的打算后，殘酷的命運卻放過了他,。

　　只見奶奶綁著護膝坐在床上,，和旁邊的朋友們有說有笑。而當她看到方賢來了以后,，也是笑瞇瞇地招呼他過來,。

　　“阿賢，這是奶奶的教友,，快跟老姨們打個招呼,，這一路過來多虧他們照顧我?！?p>　　只見床前的兩位老婦回過頭來,，也面帶著微笑和煦朝方賢看來。

　　而看到那兩張還有些印象的面孔,，他們是不久前借心理開導勸自己入會的信徒……

　　當時拒絕的時候鬧得有些不愉快,，所以方賢頓時就變得不自然起來。他默默低下頭,，眼神飄忽不定地說道：“麻煩了,，多謝你們對奶奶的照顧?！?p>　　“呵,，看你沒禮貌的。這娃性格就這樣,，對不住了兩位姊妹,。”奶奶不好意思地對兩人說道,。

　　“沒事,，沒事?！?p>　　“娃娃嘛,，包容一下?！?p>　　兩位老婦笑瞇瞇地,，倒是沒有絲毫不高興。

　　“唉,，常要麻煩你們,。”

　　奶奶滿臉的愧疚,，隨即又看向方賢吩咐道：“你去給我們買飯去,，我們還要再拉一陣話?！?p>　　看著她們那關系親密的模樣,，方賢愣愣地點頭轉身離去。他眼神呆滯在走廊的過道上,，不知道自己該帶著什么樣的情緒,。

　　忽然他路過旁邊的消防窗,，看到了倒影中映射的自己。在那滿眼呆滯的目光中,，自己都感受不到絲毫的活力,。

　　其實從短暫的交流來看,，他和奶奶并不像是親人,。反倒是與那些所謂教友的外人之間，相處起來談笑風生仿佛是一家人般,。平常自己說話也插不上什么嘴,，所以只能像工具人一樣被使喚。他有嘗試過心平氣下來虛心去交談,，可往往話沒講完對方就沒耐心聽了,。

　　或許在她眼中，自己還是個孩子吧,。有關自己的聲音和感受,，她從來都沒有認真想過。

　　……

　　隨著時間流逝,，雨漸漸小了下來,。

　　方賢從飯店買好了飯菜，默默提著它們回到病房,。老人們還在無所不談的暢聊,，絲毫沒有注意到方賢已經(jīng)回來。

　　直到走到床邊把飯菜放在柜臺上,，她們才笑呵呵地回過頭朝他看來,。

　　“辛苦了小后生，來這邊坐下來……”

　　方賢卻閉上眼睛搖搖頭,，腳下挪動著向后退去,。也不知是因為靦腆還是抗拒，他始終都是面無表情地說道：“不了,，我回家吃,。”

　　“這……”

　　兩位老婦還有再勸說之意,，奶奶卻是知道方賢的心思,。他是不大喜歡跟外人吃飯的，所以倒也沒有再強求他懂事,。

　　“那你先回家吃,，我們就不管你了。冰箱里有什么都有,，自己調劑吃飽吃好,?！?p>　　“嗯?！?p>　　方賢點點頭,，轉身欲要離開。

　　奶奶卻叫住了他,，講出了最讓他猶豫的話：“吃完飯就趕快過來,，不能總麻煩老姨們?！?p>　　話音落下,。

　　方賢的腳步停住了，他手中的屏幕亮起,。只見那一字未動的新章節(jié)上,，剛剛寫下了一個新標題。

　　奶奶撫養(yǎng)他十幾年,，他照顧奶奶肯定是應該的,。但是自己的小說現(xiàn)在還沒存稿啊，貿(mào)然斷更的話連全勤都沒有了……

　　邊照顧奶奶邊寫書怎么樣,，如果說是在醫(yī)院寫書呢,？

　　他看了看周圍簡陋的環(huán)境，甚至是連接wifi的路由器都沒有,。濃郁的藥水味彌漫在空氣中,，這壓抑的氛圍根本不適合寫作。

　　他猶豫了,，他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每一秒鐘都是漫長的煎熬，思來想去他最終冒出了一句話：“我還要寫小說……讓撞你的人來照顧你可以嗎,?！?p>　　話音剛落下他就后悔了，這似乎不是一個選擇題,。果然如他猜想的預期一樣,，奶奶憤怒的情緒如暴雨而來。

　　“好啊好你個方賢,，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你幾次感冒發(fā)燒三四十度，是誰整宿不睡覺的照顧你,。別人百般的對你的好,，你都用狼心狗肺回應是嗎？”

　　“現(xiàn)在讓你照顧一下我的生活起居，是耽誤你睡大覺還是能讓你身上少塊肉,？還讓撞我的人來照顧,，你咋不讓天王老子來照顧。別人還要工作還要生活呢,，說話你過腦子嗎,？你當誰都像你一樣，整天無所事事呆在家里,！”

　　奶奶死死地瞪著方賢,，她就沒見過這種白眼狼。兩位老婦也是連忙拉住她,，拍著她的后背連連安撫,。

　　而方賢臉色有些陰沉,，一股不明的戾氣充斥身體,。他抬頭看了看房頂上的天花板，那本該潔白的墻面卻有著不少的霉點,。

　　“我怎么就,，無所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