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不戰(zhàn)之因

　　梅堯臣起身拜道：“堯臣任洛陽主簿,，經(jīng)常與黎民打交道,，詩文中也以詠誦老百姓的疾苦為主,，今日見了江公子,，才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只看表象而不知道追根溯源,。假如朝廷能體察民心,，真正能讓老百姓‘知之,、使之’,，那么何愁百姓不富,？何慮我朝不強(qiáng)？”

　　江逐流連忙還禮：“梅主簿折煞江舟了,。梅主簿憂國憂民的情懷江舟很是佩服,。”

　　香香又道：“江公子,。你所說的與時俱進(jìn),，那么你可否推想一下，隨著時間的推移,，后人會怎么理解孔圣人的話呢,？”

　　江逐流沉思了一下，道：“這主要看時代會向那個方向發(fā)展了,。一種是類似于將耶律大人剛才提到的愚民政策發(fā)揚光大,。那么孔圣人的話很可能會變成‘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也就是說，如果百姓能夠心甘情愿接受驅(qū)使,，那么就驅(qū)使他們,；如果老百姓不夠馴服，不愿意接受驅(qū)使,，那么就要強(qiáng)力壓制他們,，讓他們知道必須接受驅(qū)使?！?p>　　香香驚呼了一聲,，“那好可怕啊,！希望不會向那個方向發(fā)展,。”

　　“還有其他發(fā)展方向嗎,？”趙莘也忍不住出言問道,。

　　“另外發(fā)展方向就是繼續(xù)發(fā)揮老百姓的主觀能動性，不但要讓老百姓明白事情的道理,，而且要按照老百姓的意愿來做事情,。這時候孔圣人的話可能又變成‘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這個意思就是,，老百姓只能讓他們按照他們的存在方式去生活，不要迫使老百姓去接受君王的意識形態(tài),，不要強(qiáng)迫他們接受你認(rèn)為他們必須要接受的東西,?！?p>　　趙莘搖頭,，“我還是不大明白你的意思?！?p>　　江逐流一笑,，說道：“呵呵，我舉個具體的例子吧,。假設(shè)我們幾個都是朝廷官員,，最初的狀態(tài)是，我們決定一件事情,，然后告訴老百姓只要去干就好了,。至于怎么干，我們絕對不告訴他們,。這是最初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然后,，時勢變化了,，我們行事風(fēng)格也發(fā)生了變化。變成了‘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也就是說,，我們不但要讓老百姓干，而且還要在老百姓不同意時候用道理說服他們,，讓他們知道為什么要這么干,。”

　　江逐流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喉嚨,，繼續(xù)說道，“但是,，這些都不是孔圣人這句話描述的最終目標(biāo),。江舟以為，孔圣人這句話最終的意思應(yīng)該是這樣一種狀態(tài),。比如老百姓覺得某件事情可以去做,，那么官府就要順應(yīng)老百姓的意思，去組織人力物力去干這件事情,；假如老百姓覺得某件事情不能去做,，那么官府就不要試圖去推動這件事情。也就是說,，做不做事情,，做什么事情，決定權(quán)在老百姓手里,，而官府只是一個聽命于老百姓的機(jī)構(gòu),，只是老百姓手中的一個工具，去完成老百姓的意愿,。我想,，這才是孔圣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最終含義,！”

　　眾人聽得目瞪口呆,，江逐流這話聽起來似乎有點大逆不道了。

　　趙莘端起茶杯,，艱澀地咽下一口茶,，質(zhì)疑道：“照江二哥這么說,，什么事情都聽老百姓的，什么事情都由老百姓來做主,，那么這天下不就成了老百姓的嗎,？我們還要皇上做什么？”

　　江逐流沉默了一下,，道：“也許到那個時代,，天下已經(jīng)成了天下人的天下。而皇帝,，代表的是一種名譽是一種責(zé)任而不是權(quán)力,。”

　　趙莘身體微微一僵,，道：“江二哥,，你說這些大逆不道的話不怕殺頭嗎？”

　　江逐流一呆,，覺得自己有點狂放形骸了,。他來北宋這么長時間內(nèi)，整日里都在為幾斗米算計,，都在為幾勺羹奔波,，從來沒有系統(tǒng)的考慮過將來，考慮過他在宋朝究竟要創(chuàng)造一個什么樣的天地,。今日不知為何,，竟然在和耶律良的爭論中不知不覺地勾畫出他心目中的理想世界。也許他本來就是一個不安分的人,，缺少的只是一個契機(jī),？

　　可是今天他太失態(tài)了，一抒胸塊壘固然痛快,，可是也得分個場合地點,。今日在場的人中丁首寧和王汝城都是當(dāng)朝權(quán)貴的至親。今日自己此番言論他們必然會學(xué)回去,，說不定還會寫個條子遞給官府呢,。

　　事已至此,，在想也沒有用,。反正宋朝對文人頗為寬大，自己頂多算妄論朝政,，罪不至死,。

　　“呵呵，三弟,?！苯鹆鞴首鲝娜莸卣f道：“嘗聞本朝太祖曾立碑銘誓,，本朝不殺文人士大夫。有了太祖如此寬容圣明的祖宗家法,，江舟還有什么可擔(dān)心的,？”

　　趙莘搖了搖頭，嘴角一抹譏笑,，道：“你倒是想得周全,。”

　　耶律良呆了半日,，忽然出言道：“我看這些都不是孔圣人的原意,，只是江公子的胡言亂語罷了?？傊?，對于老百姓，還是不能讓他們知道太多事情,?！?p>　　江逐流譏笑道：“耶律大人，閣下原意刻舟求劍,，江舟也沒有辦法,。時代的江水都流暢了上千年，你還能在孔圣人在船上刻畫的痕跡下?lián)频絼?？?p>　　耶律良面色一黑,，怒聲道：“你們宋國一向圖的就是牙尖嘴利，遇到真刀實槍馬上就顯出軟啪啪的原形了,。江舟,，我來問你，檀淵之盟你如何解釋,？”

　　拜托,，老大，換一個話題行不行,？又是檀淵之盟?。磕惝?dāng)這是核武器??？動不要動就拿出來訛詐？江逐流心道,，我今天不讓你見識一下什么叫真正的辯才辯士,，你就不會明白你所謂的遼國名臣不過如此！

　　在座眾人都緊張地看著江逐流，看他如何應(yīng)對耶律良的發(fā)難,。

　　“呵呵,，耶律大人，那檀淵之戰(zhàn),，當(dāng)然是我大宋天朝勝了,！”

　　“江公子，世界上難道真有這樣的道理嗎,？戰(zhàn)勝者要給戰(zhàn)敗者賠償銀子,？每年20萬匹絹，10萬兩白銀,，這樣巨額賠償是哪個戰(zhàn)勝方愿意去做呢,？”

　　耶律良狂笑起來。

　　江逐流也狂笑起來：“哈哈哈,！”

　　耶律良收起笑聲,，道：“江舟，你笑什么,？”

　　江逐流面容一肅,，道：“我笑天下可笑之人?！?p>　　他站起來,，惋惜道：“我本來以為耶律大人為遼國制誥，會有多么高的見識,。不料今日一見,，也不過如此?！?p>　　“檀淵之盟我大宋天朝為什么要向你們遼邦賠償銀子,？那是因為，我們大宋天朝不愿再戰(zhàn),！”

　　“為什么不愿意戰(zhàn),？是因為我大宋天朝富而你們遼邦窮！”

　　眾人充滿期待地盯著江逐流,，看他又將出何驚人之語,。

　　“我們大宋天朝順應(yīng)時勢的變化，按照圣人之道將全境都治理成富庶之地,。百姓們生活富足安居樂業(yè),。”

　　“而你們遼邦,，則仍是奉行愚民之策,，所以遼國百姓貧寒國庫孱弱,。在這種情況下,，你們遼邦要想解決百姓的生計,、官員的俸祿，只有靠搶掠為生,。你們從貧寒之地來到我們大宋天朝富庶之地來開戰(zhàn),。哪怕十戰(zhàn)敗了九戰(zhàn)，只要有一戰(zhàn)勝利了,，掠過過去的財富也比你們在草原放上十年羊還要多,。”

　　“反之,，假如我大宋天朝向你們開戰(zhàn),，即使我們十戰(zhàn)全部大勝，但是在你們的貧寒之地上我們能收獲什么,？還不如在家做一次生意賺的多,。”

　　“因此,，你們遼國百姓因為貧窮而思戰(zhàn),，而我們宋朝百姓因為富足眼厭戰(zhàn)。這才是我大宋天朝和你們遼國簽訂檀淵之盟的主要原因,?！?p>　　“因為我們寧愿送錢給你們，也不愿意到你們那個鳥不拉屎的窮地方去,。因為就算我們送錢給你們,，也比去你們地盤上和你們打仗劃算的多?！?p>　　“有鑒于此,，我大宋天朝皇帝上察天情，下憫民意,，才在勝券在握的情況下和你們締結(jié)合約,。”

　　“耶律良大人,，請你不要忘記,，甫一開戰(zhàn)，你們遼軍統(tǒng)帥蕭撻凜就被我大宋神射手射殺,，遼軍后路被我援軍掐斷,。所以，耶律良大人,，你千萬不要再提檀淵之盟,，即使你不感到害羞，我都替你們遼國貧窮孱弱感到害羞。若不是我大宋每年20萬匹絹,，10萬白銀的輸血,，你們遼國還有多少能征戰(zhàn)的男兒？恐怕都餓死了吧,？”

　　江逐流這話說得夾槍夾棒,、鋒利異常，耶律良被噎到瞠目結(jié)舌,，偏偏又無話可說,。在座宋人個個都異常興奮，胸中覺得無比痛快,。以后再見遼邦蠻子,，再也不怕他們提“檀淵之盟”四個字了。

　　趙莘那邊長長舒了一口氣,，神色歡暢無比,，似乎是了卻了一樁橫亙心中許久的心思。

　　香香也是歡心鼓舞,，江公子的詞鋒太厲害了,。有些詞語雖然顯得粗鄙了些，但是香香聽起來卻是新鮮有趣,，比如用“鳥不拉屎”來相容遼國的貧瘠,，這么刻薄的話不知道江逐流是怎么想出來的。

　　梅堯臣則有些面紅耳赤,，很為自己沒有體諒圣意感到慚愧,。他一直以為，檀淵之盟是因為真宗皇帝膽小怕事才簽訂的,。此時聽江逐流一分析,，這才明白，原來里面還有這么多講究啊,，自己誤會先皇了,，真是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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