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怡一聽果然是那塊地出了問題，不由得站起身來：“可是……買不得,？是有主的么,？！”
秦氏臉紅了紅,，硬著頭皮道：“山坡地是沒主的,，山下原有主，但因那原主犯了事,，家產(chǎn)都入了官,，因此直接跟官上談買賣的事就好……只是……”
文怡聽說能買，暗暗松了口氣,，想了想,，笑道：“若是價(jià)錢不便宜，舅母盡可坦白相告,，大不了少買些就是,。”
秦氏搖搖頭,，猶豫再三,，還是把實(shí)情說出來了：“這事兒說來都是舅母的不是，外甥女兒別見怪,。原是那山上有兩個(gè)溫泉眼兒,，相隔只有二三十尺，四季常熱,。山下的村民有知道的,，偶爾也會過去洗洗涮涮,。聽村里老人講，這溫泉最是養(yǎng)人,，村里孩子有誰身子不好,，冬天里就送到溫泉眼邊上的草房里住上兩三個(gè)月，開春就壯得跟小牛似的,。你舅舅知道了這件事,，回來說起，還夸外甥女兒眼光如炬,，一眼就看中了塊福地呢,。只是……舅母有點(diǎn)小小的私心，想著你大表哥生來就弱,，每年秋冬季節(jié),，都要大病一場，若是能得這么個(gè)好地方休養(yǎng)上幾個(gè)月,，把身子養(yǎng)好了,，就是我們一家的造化了?？赡憔司擞X得這樣不厚道,，不肯跟外甥女兒提，舅母一時(shí)心急,，又聽說因在衙門打聽這塊地的事,，引得有心人議論，已經(jīng)有人去相看那塊地了,，舅母生怕會被人搶了先手,，因此就……”她為難地笑笑。
文怡已經(jīng)聽明白了,，因?yàn)樯缴嫌羞@么一處溫泉在,，對大表哥休養(yǎng)有好處，所以舅母便先下手自家買了,，等于是奪走了她看中的地皮,，因此舅母才會覺得難為情。
她心中有些發(fā)涼,，但又覺得不算意外,。有過前世經(jīng)歷的她，早有知覺,，舅舅舅母對她再疼愛,，也是比不上大表哥大表姐的，只要是為了大表哥大表姐,，他們連她母親的奩田都能要回去,。
盧老夫人聽到后來,，臉已經(jīng)黑了，只覺得自己沒看錯(cuò)人,，這聶家果然不可靠,！孫女兒看中了地，托舅家去打聽,，結(jié)果知道是好地,，舅家就自己把地謀了，這還叫什么骨肉之親,？,！既無信，又不仁不義,，端得是好親,！
屋中沉默下來，秦氏只覺得如坐針氈,，咬了咬唇,，想起自己的兒子，她還是硬起心腸堅(jiān)持下來了,。這次是她私心作祟，對不起外甥女兒,，只要能得到外甥女兒的諒解,，叫她做什么都行！
文怡想了想,，便問：“舅舅舅母既然買下了泉眼,，可是連周圍的地也一起買了？”
秦氏先是一愣,，繼而面露喜色：“沒有,、沒有！只買了溫泉周邊的一塊山林地,，約有二三百畝大小,，是想著建些房舍，再種幾十畝果子林的,?！?p> 文怡暗暗松了口氣，又問：“那四周的地,，是否能耕種,？”
“能！怎么不能,？,！”秦氏聽出了文怡言下之意,，頓時(shí)喜出望外，“你舅舅前后請了三四位積年的老農(nóng)來看過,，都說山下的是良田,，只是拋荒了，好生拾掇拾掇,，養(yǎng)個(gè)四五年,，不輸給村子里的地呢。山坡上那一塊,，早年是樹林子,，如今被砍光了，再種些果樹上去,，不過五六年,，就能有出產(chǎn)。邊上還有一片緩坡,，瞧著雖長了許多雜草,，地也薄，但地方極大,，開墾以后,，種些耐旱的莊稼，還是可以的,?！?p> 文怡聽得心里安定了些，悄悄打量祖母一眼,，見她臉色發(fā)沉,，便小心地道：“祖母，不如咱們就買了山下或山坡上的地吧,？溫泉雖好,，若是咱們家得了，祖母冬天時(shí)也有個(gè)地方休養(yǎng),，但帶了溫泉的地必定價(jià)格不菲,，咱們家圖的是能耕種的田地，溫泉反倒在其次了,。若是日后舅舅舅母家里方便,，咱們借住幾天也使得?！?p> 盧老夫人皺了皺眉,，深深地看了孫女一眼。文怡眼露哀求,。無論如何,，祖母和舅舅一家千萬別起沖突才好,。雖然溫泉可惜，但只要能買到好田地,，其他事情就不重要了,。
盧老夫人似乎看懂了孫女的眼神，面色和緩了些,，但還是閉緊嘴巴不開口,。
秦氏看出了幾分端倪，心中暗道外甥女兒乖巧厚道,，面上又添了幾分羞愧之色,，但愛子之心終究還是占了上風(fēng)，見盧老夫人有松動的傾向,，便加緊道：“山下山上的地一并買了也使得,！本來我們家聽說那是拋荒的地，按照國法,，只要外甥女兒家里派人去復(fù)墾,，滿了三年，便是一分銀子不花,，也能得手,。只是夜長夢多，若是不到三年就叫人占了去,，豈不是白費(fèi)了心機(jī),？再說，國法里定的是復(fù)墾的人得地,，外甥女兒總不能親自去耕種，那地的歸屬就說不清了,，因此我們老爺跟衙門的人扯了幾天皮,，將地的價(jià)錢壓了又壓。若是親家老太太和外甥女兒有心買那塊地,，我就回去跟老爺說,，將地價(jià)壓到八百兩以下。那里足有上千畝地呢,！著實(shí)劃算,！若不是家里銀錢不湊手，我們家早就……”頓了頓,，立時(shí)覺得不妥,，干笑著改了口，“我們家也有些心動呢,?！?p> 文怡聽得心動不已：“當(dāng)真能把價(jià)錢壓得這么低么,？舅母可別哄我，這么好的事,，怎的這么久了,，也沒人去買？”仔細(xì)算算,，待庫房的東西賣了出去,，至少也該有五六百兩入賬，加上家里的積蓄,，買下那塊地并不是難事,。
秦氏笑道：“真不哄你。那塊地原本不是沒人過問,，只是因附近有山匪出沒,，因此無人敢買。前些日子,，官兵得了消息,，進(jìn)山剿滅了山匪，連寨子都燒了,，為此平陰的駐將立了大功,，聽說不日就要高升呢！那一帶也從此太平了,。那里的山口本是大道,，等來往的人一多，必會有人問地的事,。便是如今,，也有幾個(gè)人上官府打聽去了。外甥女兒若是有心,，還當(dāng)盡快決斷才好,。你舅舅回頭就去交錢，省得叫人搶了先,?！?p> 文怡當(dāng)機(jī)立斷，走到祖母身邊勸道：“祖母,，咱們就買了吧,？八百兩不到，上千畝地,，哪里找這樣的好事去,？”
盧老夫人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既然有別人上官府打聽了，咱們也不好全買了下來,，不然到時(shí)候顧聶兩家將好事占全了,，顧家還得了大頭，必要遭人嫉恨,！”
這就是答應(yīng)了,！文怡心中大喜，忙道：“那就只買一部分,，挑好的那塊,！”
秦氏忙道：“山下的地最好，離村子也近,，想要佃出去,，或是雇幫工，都極方便,。還有山坡地也不錯(cuò),，跟我們家的地也挨著，兩家可以相互扶持,，你大表哥住在那里的時(shí)候,，還能幫你照看照看呢。那塊雜草叢生的緩坡就算了,，地方大,，土也薄，出產(chǎn)又少,?！奔?xì)細(xì)一算，“那就足足少了將近三百畝地,，前后有六七百畝,，也盡夠了。我回去叫你舅舅幫著多壓些價(jià)錢,！”
盧老夫人淡淡地道：“話雖如此,，到底只是聽說，我們祖孫倆都沒見過地是怎樣的,，就這樣花上幾百兩銀子，心里總覺得不定,。親家太太若是方便,，還請派人送了魚鱗圖冊過來，我們細(xì)瞧了,，再說其他,?！?p> 秦氏臉一紅,，不自然地動了動身體,，收起了方才的興奮之色,，拘謹(jǐn)?shù)氐溃骸坝H家老太太說得是，我這就回去討了魚鱗圖來,。那山下的地既是入官的,，衙門里必有詳細(xì)圖冊?！?p> 文怡不安地看了祖母一眼,，盧老夫人不動聲色，仍舊淡淡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麻煩親家太太了,，畢竟離得遠(yuǎn),，我老婆子不好出門，文怡又還小,，哪怕是將地買了下來,，將來如何收拾，還要請親家老爺多幫襯呢,。尤其是山坡上那一塊,，都是林子地，要想變成耕地,，又或是補(bǔ)種果樹,，都不是我們祖孫倆能料理得來的?！?p> 秦氏立時(shí)打了包票：“親家老太太盡管放心,！我們家那塊地，也是要請人料理的,，到時(shí)候讓他們一并收拾了就行,！將來我們種果樹時(shí)，樹苗,、肥料也一并置辦了,，親家老太太派幾個(gè)可靠的人來監(jiān)看，再不用費(fèi)一點(diǎn)心,！”
文怡心中一陣驚喜：“真的,？！這會不會太過麻煩舅舅舅母和大表哥了,？”
“不會不會,，怎會麻煩呢？不過是順便罷了,?！鼻厥闲χ^文怡的手,，小心地打量著盧老夫人的神色，“原是我們家虧欠了親家,，多出點(diǎn)力也是應(yīng)該的,。”
盧老夫人微微一笑：“那老身就等親家太太的好消息了,?！?p> 秦氏心滿意足地離開了，臨走前還再三保證,，等冬天來臨前,，溫泉莊子就起好了，到時(shí)要請文怡祖孫倆去小住幾天,，將來莊子里就給她們固定留一個(gè)院子,，她們想幾時(shí)去就幾時(shí)去。
文怡站在祖母跟前,，小心地觀察著她的神色,，緩緩勸道：“其實(shí)也沒什么……方才孫女兒送舅母出去時(shí)，打聽到他們家買的那塊地,，因帶了溫泉的緣故,，不到三百畝，就要七百多兩銀子呢,！都是山林地,，種不了糧食，就算有果子林,，少說也要幾年才能有產(chǎn)出,。咱們要買的這塊地，前后六百多畝,，還不知道要不要七百兩,，但多是耕地，算來比他們要?jiǎng)澦愕枚?！?p> 盧老夫人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一臉的恨鐵不成鋼：“就算再乖巧，也不該連點(diǎn)氣性都沒有,！這事兒是你舅舅一家不厚道,，失了誠信，你不但不怪他們,，還在我跟前為他們說好話,，你真真氣死我了！”
文怡縮了縮脖子,，忽然笑著抱住祖母的手臂，撒嬌道：“您別生氣，不是孫女兒沒有氣性,，只是覺得,，這件事說來是咱們家得利更多。舅舅舅母心里生了愧疚,，日后必有補(bǔ)償?shù)?。這么細(xì)細(xì)一算，咱們家算是得了便宜又賣乖了吧,？還有什么可生氣的,？大表哥是好人，他養(yǎng)好了身體,，將來就更會用心照拂孫女兒了,。孫女兒也盼著他好呢！難道祖母不是這么想的,？”她眨了眨眼,。
盧老夫人一指點(diǎn)在她腦門上，嘴唇動了動,，半天說不出話來,，也忍不住笑了，再瞪她一眼：“休要在外頭亂說,！”言罷嘆了口氣,，“活了幾十年了，眼看就要埋進(jìn)土里的年紀(jì),，居然也跟小輩們耍起了心機(jī),。你這丫頭害人不淺！”
文怡坐在腳踏上,，頭伏著祖母的腿,，喃喃道：“孫女兒知道是自己連累得祖母不能享清閑，心里只盼著家里能漸漸好起來,，將來讓祖母享受真正的悠閑日子,。”
沒過兩天,，平陰聶家就派人送了魚鱗圖冊過來,。文怡陪著祖母，細(xì)細(xì)看了,，又舍去了山坡上那塊地的一角,，再從山下的地里，挑出靠近河溝的二百畝記了,，剩下的一百來畝好地,，就留給別人,，再另外在山下村子邊上多劃了一塊地，預(yù)備蓋房子,。就這樣,，前后算了有五百畝上下，問了來人聶家昌議價(jià)議得如何,，得知在一畝一兩二分上下浮動,，正朝一畝一兩的目標(biāo)前進(jìn)，文怡便道：“請轉(zhuǎn)告舅舅,，一畝一兩的價(jià)錢固然實(shí)惠,，若是官府實(shí)在不肯松口，再添一二分也使得,，最好盡快簽了文書,，存了檔，也好大家安心,。眼下中秋將近,，若能及早買下田地，收拾收拾,，說不定還能趕得及補(bǔ)種一茬秋麥,。否則誤了農(nóng)時(shí)，就要等到明年春天才能播種了,?！?p> 來人領(lǐng)命而去，文怡松了口氣,，回頭望向祖母,，只覺得心里激動不已。等這塊土地成功過戶,，六房的私產(chǎn)便與先前不可同日而語了,，五百畝地，哪怕只有兩百畝是耕田,，也足以讓她們一家六口人過上富足的日子,，不用事事看長房的眼色。
盧老夫人輕輕拍了拍文怡的手,，嘆道：“我早該想到這一點(diǎn)才是,。若是早早置辦了，長房待我們也不敢太過怠慢,?！焙鋈幌肫鹆艘患拢嫔幻C,，“在外人面前,，你千萬記得,，要說是你舅舅幫著置辦的，為了給你添妝,，知道么,？！”
文怡笑道：“孫女兒省得,，祖母不必?fù)?dān)心。這本就是咱們家的私產(chǎn),，別人想打主意,，也是打不來的?！?p> 盧老夫人搖頭嘆息：“你不知道,，若是我們祖孫倆日子過得清苦些，別人也不會打我們主意,，但我們名下一旦有了大幅田產(chǎn),，別人就要?jiǎng)有牧恕,！?p> 文怡怔了怔,，笑道：“再動心，也沒法稱心如意,，他們要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就隨他們?nèi)ァＮ抑恢肋@是舅舅給我置辦的田產(chǎn),，就算我死了,，也輪不到顧氏族人頭上！”
盧老夫人眉頭一皺：“說什么瞎話,！”文怡低頭輕笑,。
趙嬤嬤走到門外報(bào)說：“老夫人，小姐,，十五老爺來了,。”
盧老夫人與文怡知道,，這多半是顧宜同前日拉走的那一箱古董有了消息,，忙讓人請他進(jìn)來。
只見顧宜同一臉愧色,，唉聲嘆氣的模樣,，給盧老夫人見禮時(shí)，也滿面羞愧難當(dāng)?shù)纳袂椤?p> 文怡經(jīng)過秦氏那一遭,，心里已經(jīng)先生出幾分防備心,，腦中迅速轉(zhuǎn)過幾個(gè)猜測,，但賣東西的錢關(guān)系到即將到手的田產(chǎn)，事關(guān)重大,，她也沒耐性跟顧宜同啰嗦,，直接問個(gè)清楚：“十五叔，難道那箱東西……出了什么問題,？,！”
（天氣真冷……手都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