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馬貞說得凄涼,,王守仁,、馮虞只是默默品茗。說實話,,茶味確實香醇韻厚,,只是幾人喝來卻如何也生不出飄逸脫俗的境界,。
馬貞訴了一陣子苦,,發(fā)覺氣氛不對,趕忙的岔開話題,,說些武夷山大王玉女之類的掌故傳說,,費了許多口舌,總算是把王,、馮兩人的興致又釣了起來,。尤其是提起李商隱、范仲淹,、陸游,、辛棄疾等文豪留下的摩崖石刻,更是讓王守仁眉飛色舞,,恨不得即刻起身去尋,,果然不脫文人本色。
看看天色將晚,,馬貞便在神清堂設下便宴,,上的都是些山珍野菜,倒也頗合王,、馮二人口味,。晚間,兩人便在御茶園別院中住下,。為防不測,馮虞特派了三名親兵為王守仁值夜守衛(wèi),。王守仁推不過,,便敬謝了。
正月里,,晚間的武夷山寒風刺骨,,馮虞便在屋中點起燭火,隨手翻看些放置屋中的茶書,??吹美Я耍郎蕚湫?,只聽有人“篤篤”輕扣房門,。馮虞一楞,起身開門,,外頭站的卻是個黑衣人,。見馮虞一臉驚異,那人躬身一禮,,悄聲說道:“參見大人,。此處不是講話所在,,能否里邊敘話?!?p> 馮虞看這人并無惡意,,便揮手讓他進來,回身將房門虛掩,?!澳闶呛稳耍恳拱雭泶俗魃??”
那人低聲說道:“大人,,小的受京師劉瑾劉公公,專為那王守仁而來,。這廝狡詐,,在錢塘給他逃了。小的聽到音訊,,一路跟來,。今日晚間方才趕到??创笕艘褜⒛峭跏厝示杏诖颂?,本想下手送他上路,又恐大人另有上命,,特來請大人示下,。”
馮虞聽著,,脊背上一陣陣的冒涼氣,。好險哪,若不是今晚執(zhí)意加派護衛(wèi),,只怕此時便生不測,。
不過,馮虞臉上卻是神色如常,,說道:“本官原本來此另有公干,,只是聽說過朝廷對此人的處分,不想?yún)s在此遇著,。想來是心懷怨望,,抗拒王名,拒不赴任,,故而將其扣下,。只是未及訊問,不知其中是否另有內(nèi)情,,故而對他還客氣些,。你既是奉了劉公公之命,,自然要與你方便。不過,,今晚不宜動手,。此人若是在此殞命,本官總要擔些干系,,有些麻煩,。這樣,明日一早,,我只說誤會,,便將此人開釋,你便候在仁鳳門外,,一刀將其結(jié)果便是,。”
“這個容易,。只是,,青天白日地下手,這個,,不太好吧,?”
馮虞嗤笑道:“這算什么?你身上可有執(zhí)事腰牌,?”
“有,,小的有東廠腰牌?!?p> “這不就結(jié)了,。能跑便跑,若跑不脫,,便將腰牌一亮,只說東廠辦事,。我自放你走,,哪個敢攔?”
“如此也好,,就依大人吩咐,。”
說完,,此人便告辭要走,。馮虞眼珠一轉(zhuǎn),伸手示意留步:“外頭天寒地凍,,明日一早又要行事,,你去哪里棲身,?”
那人笑了笑,“干這個的哪還有許多講究,。尋個背風的所在湊合一夜即可,。”
馮虞搖頭道:“太過艱苦了,。要不這么著,,我領你去與我親兵合住一晚,好歹有些暖意,,明日一并吃些早點,,也不怕睡過了。你看如何,?”
那人感激地沖馮虞一抱拳,,“多謝大人處處關照。雖說小的人微言輕,,回去繳令之時,,也當一力向向劉公公陳說大人忠義。呃,,說了這許多,,還未請教大人如何稱呼?!?p> 馮虞淡然一笑:“我與劉公公說來也有些交情,,他也知道我馮虞的名字。劉公公的事自然是我的事,,哪能不幫上一把,。行了,隨我來,?!?p> 馮虞將這殺手領到親兵住處,當面吩咐周百勝給他騰個鋪位出來,,明日一并安排早飯,。此人要做什么、愿走愿留,,悉聽尊便,,不得過問。安頓完這頭,,馮虞便向自己住處走去,,路上側(cè)耳細聽,生怕那人跟蹤而來,,確信無人跟隨,,快到自己院子的時候,,馮虞猛然拐上岔道,疾步向王守仁住處奔去,。
今夜在此值夜的正是岳海與另外兩人,。看見岳海,,不待他出聲,,馮虞將食指豎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招招手將他叫到院外,。
一邊走著,馮虞一邊悄聲對岳海說道:“看看四周,,有沒有人躡蹤窺探,。”走了一陣,,岳海低聲回道:“不曾有人盯梢,。”
來到野地里,,馮虞低聲對岳海講了晚間來龍去脈,,又道:“王先生是好人,我們不能看著他死于非命,。我知道你弓箭準頭最好,,今夜睡個好覺,明日一早不待天光放亮你便到山門外尋一掩蔽處,,待那人出來,,趁他無備,你直將他射殺,。若是周遭無人,,你便將他拖至僻靜處埋了,現(xiàn)場打掃清凈,。若是有人,,你只管匿蹤離去,后頭由我料理,。明白么,?”
“小的明白,?!?p> “重復一遍?!?p> “是,。明日一早天亮前到山門外埋伏,,待黑衣人出來,將他射殺,。而后清理現(xiàn)場,。”說完,,岳海抬眼看向馮虞,,那意思像是說,我講得一點不錯吧,。馮虞贊賞地點了點頭,,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頭:“自去準備吧?!?p> 回去的路上,,馮虞依舊是步步小心,耳朵支楞得老高,,生怕那殺手從哪棵樹后跳將出來,,幸好直到屋中都不曾生變。馮虞熄了燭火,,躺倒床上,,卻是輾轉(zhuǎn)反側(cè)始終睡不著。這可是他第一回下令殺人,,心里頭總有些不得勁,,生怕出了什么岔子,能睡著反倒奇了,。到了下半夜,,馮虞方才在患得患失間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馮虞正迷迷糊糊的,,只聽有人敲門,哈欠連天地硬撐著起了床,,穿好官衣大氅,,開門一看,原來是岳海,?!按笕耍晔铝??!?p> 馮虞愣愣地問了一句:“什么完事了?”剎那間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澳闶钦f,,那個……送他上路了?”
“正是,?!?p> “可曾搜過身子?”
“小的將此人拖到僻靜處搜過一回,,有塊東廠番役腰牌,,還有些銀錢,別個就沒了,?!?p> 馮虞點了點頭,不放心,,又問:“那人確是死了,?”
岳海干脆將來龍去脈細說了一遍:“那人出了山門,便藏身在一塊大石后頭,,不住探頭探腦,。我早將一枝箭放在身旁備著,待他打呵欠時立馬開工,,一箭便釘在后心,。隨即我又抽出一枝,沖到近前,,對著他后腦又是一箭,,便是大羅金仙也活不得了。待我將那人掩埋時,,他已是渾身冰冷,,再無一絲涼氣了?!?p> “搜出的東西呢,?”
“全在這里?!闭f著,,岳海從懷中掏出一塊腰牌,又要再掏銀錢,。
馮虞接過腰牌,,說道:“銀錢你自留著,我只要這個,?!闭f著,,低頭仔細觀看,果然是東廠申字號番子銅牌,。馮虞想了想,往懷里一揣,,“埋在何處,,帶我去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