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潛笑嘻嘻地看了馮虞一會兒，無奈地搖搖頭：“大人也真是……忒較真……也罷，我便胡說幾句,。那羅夢鴻所說，除了最后封官許愿一節(jié)不去管他,，前頭那些個，倒是在理的,，比我看得準(zhǔn),。可見這廝于這官場上是頗用心的,，敢說出保大人平步青云的話語來,，只怕也不是虛張聲勢。我看大人心中已有定見,，別的也不用多說,，咱們須早些回返福建做些布置了?！?p> “如何布置,？”
“一個，須將錦衣衛(wèi)牢牢控在手中,，加緊練兵以備不時之需,。其次，有些要害處須做些料理,，以免給人算計,。再一個，福建官場上幾個要角都得拉攏住,。這三條之外，咱們還得備下些奇兵以供急用,。據(jù)我來看,，如今大人圣眷正隆，那劉瑾也不好明著撕破臉,，多半是摻沙子使絆子的茅招,，待得過個一兩年，皇上對大人冷落疏遠些個,，再下狠手,。”
“奇兵怎么說,？”
“有如用兵,，需廣布耳目眼線，需配陷陣、正兵,、游騎,、輜重。如今大人不缺正兵,、不缺游騎,、不缺輜重，缺的是耳目眼線與決死陷陣,?！?p> “呵呵，自明你還真是惜言,，無非是諜報,、死士嘛，明白了,。誒,，方才你說最后封官許愿一節(jié)不去管他，這會兒你不妨一道評點解說一番,。自明兄,，如何啊,？”馮虞一臉的壞笑,，看著朱潛。
朱潛白了馮虞一眼,，半天才開口道：“馮大人,，國城兄，這些話明白不該從我這幕僚口中來說,，如何還要……”
馮虞打斷朱潛的話,，正色說道：“我知曉自明兄為人謹(jǐn)慎，又是半道入幕,，輕易不愿逾越本分,。只是，我馮虞從不將自明兄視作一般僚屬,，只當(dāng)股肱兄弟來看,。否則，今日這番極秘之事斷不至與自明兄說起,。只盼自明兄放開心結(jié),，全心為我謀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仡^即便請得你那師弟大駕，自明兄依然是我馮虞帳下首席?！?p> 說著,，馮虞便要籠手施禮，唬得朱潛趕忙上前扶住,?！榜T大人，萬萬使不得,。大人這番話,，朱潛感于五內(nèi)。往日非是潛矜持,，跟大人說句掏心窩的話吧,。大人用人需先擇人，可咱們這些個做西席的,，也要擇主啊,。什么話都說，什么主意都出,，到時候主子塌臺,，咱們不得跟著吃癟。士為知己者死,，那也得是心甘情愿的不是,？大人關(guān)照下屬，那是沒得說的,。只是,，大人志向如何，欲往何處去,？潛心中亦無數(shù),，如何為大人獻計？”
“??！”馮虞聽到這兒便是一愣，之前還真是沒往這一節(jié)去想,，總覺著朱潛?；^探口風(fēng),。想想也是,，自己又何曾正兒八經(jīng)地與他交過心，這其中,，未嘗沒有些個日久方可見人心的念頭,。
“如此說來，倒是我操切了?！瘪T虞想了一陣,，終是開口?！靶?，咱們尋個地方坐下，好好說道說道,?！?p> 兩人尋了背風(fēng)之處，在石階上坐下,。馮虞說道：“自明,，咱們一道呆了有些時日，我那些家底,、連我如何發(fā)的家,，你俱是曉得的。原先也就是個小本營生,，想著弄幾個錢餓不著就是,，沒成想一不留心便走到今日這境地?！?p> 朱潛聽著一吐舌頭,，“一不留神”便成了朝廷要員，富甲一方,，這要留了神豈不是……
“你別那副嘴臉,，這個便是如此，上了一個臺階,，有了家室,，有了屬下，有了一畝三分地,，便如上山平白多了副擔(dān)子,，不往上爬就得往下滑溜。又象是……上個陡坡,，想著歇腳都不成,，后頭一幫人推著你呢。再往上,，人脈廣了,，手眼開了，想不做出些事來都難,。不過我馮虞心中有個宗旨,，莫看我?guī)韽S衛(wèi),，殘民以逞之事不做，陷害忠良之事不做,。還有一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好一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朱潛擊節(jié)叫好,，“傲氣凜然！”
聽著這句多少有些拍馬屁的意思,，馮虞沒搭理,，接茬往下說：“可到了如今這個位子，眼光不放遠些不行了,。你若問我有何打算,，近的，先得把這官帽戴實了,，往遠處說,，我有個心計。咱們大明這萬里海疆在你眼里是什么,？”
“?。俊敝鞚撀犃艘汇?，這個問題之前還從來不曾有人問過,，更不用說仔細琢磨了?！昂＝?，那不就是……海疆么？”說著朱潛自己也笑出聲來,?！皼]禁海之前，這海面上能打漁,，能通商,，泉州府做通海生意富得流油的多了去了?？墒呛槲淠觊g禁海之后,，這海疆也就不值什么了?！?p> “不值什么,？那月港楊府是怎么發(fā)起來的？那茫茫大海里頭有什么,？海的那頭有什么,？別的不說，那些個漂洋過海的大食商人,、紅毛番,，個個是大把的金銀，他們能靠著海經(jīng)商得利,，咱們堂堂天朝子民如何便不行,？朝廷屯兵西北與蒙古韃子打生打死，也就是保住九邊塞防,，聽說南洋各地同樣是沃野萬里,，那些個土著連像樣的盔甲都沒有，咱們?yōu)槭裁床荒荛_拓萬里海疆,，立不世之功,，創(chuàng)千秋基業(yè)。京師里那些個高官顯貴守著一畝三分地你爭我奪,，早將漢唐先祖開疆拓土的英雄虎膽拋得不見影了,。我馮虞何必非要攪那趟渾水？
只是要開拓海疆也非易事,。我盤算過,，一是要有精良的海船，至少不能輸給三寶太監(jiān)手下的那只船隊,。二得有裝備精良訓(xùn)練有素的一支水師,，既能決勝海波，上岸也得是橫掃千軍所向無敵,。三,，朝廷得開放海禁。否則名不正言不順,，弄來得海外出產(chǎn)也無法四處行銷,，終不能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現(xiàn)下我要做的,，便是了卻這三條,。”
看著馮虞炯炯的雙眼,，朱潛沉吟半晌,，方開口說道：“原來大人志向于此,，自明之前倒想得岔了?！?p> “嗯,？原本你想的什么？”
“那個……自然是位極人臣了,。我看大人交結(jié)各方權(quán)貴,，集斂財力，整訓(xùn)隊伍,，必有所圖,。曾經(jīng)生起造反的念頭，后來想想不對,，如今大明氣運未盡,，強自上位必是生靈涂炭山河破碎，大人不是那等梟雄人物,。想來想去必是掌權(quán)柄以自固,，不想大人卻是如此志向?！?p> 馮虞笑著追問一句：“這志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