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將星殞落(下)
呂布越戰(zhàn)越是興奮,,只覺從未曾戰(zhàn)得這么痛快過,,斗到后來,他已是興之所致,,隨手揮出一戟便是從未使出過的妙招,,而封沙竟也接得下來,,還擊的精妙戟法也讓呂布驚詫喜悅,今日一戰(zhàn),,實(shí)是平生未有的樂事,。
場外的關(guān)羽已被頭上落下的大雪覆蓋住了大半個身體,便似個雪人一般,,他卻恍然未覺,,只顧凝目觀瞧場中二人的戟法。
這一世,,他對爭霸天下已沒有什么興趣,,只顧醉心于武學(xué)之中。眼前二人的武藝都足以稱為天下第一,,又這么巧在他面前同場競技,,他凝神看了半晌,只覺心馳神往,,這一場觀戰(zhàn),,他已從中受益良多。
在他身邊,,劉備張飛也都看得呆了,,一股豪情自胸中涌起,二人幾乎要大聲狂嘯,,為場中豪杰喝采,,卻又怕驚擾了他們比試,勉強(qiáng)壓了下來,。
黃尚早已經(jīng)叫胡赤兒搬了把椅子來,,自己坐在青羅傘蓋下面觀戰(zhàn),此時輕搖羽扇,,眼中射出興奮的光芒,,喃喃默數(shù)道:“二百九十九,,三百,三百零一……咦,,都三百多招了,,呂布怎么一點(diǎn)都不累,難道他是鐵打的嗎,?”
至于封沙為什么不會覺得累,,他倒一點(diǎn)不覺得奇怪。在蠻荒星球的原始森林中與怪獸群拼殺過來的戰(zhàn)士,,還會輕易被戰(zhàn)斗累倒不成,?
雪花飄落,灑在茫茫大地之上,。大雪紛飛之中,,那兩個猛將依然大笑著相互廝殺,寒光閃閃,,將二人卷在其中,,幾乎讓人看不清他們的身影。
不知拼殺了多久,,封沙只覺滿心暢快,,振臂挺戟逼開呂布,喝道:“好痛快,!今天就先打到這里,,以后我們再來比過!”
呂布大笑搖頭,,道:“沒有下一次了,!便在今日做個了斷吧!”
封沙皺眉道:“你這是什么意思,?只要你跟我回洛陽,,還怕以后沒得打嗎?”
呂布笑道:“敗軍之將,,怎么有臉回到京都,!你聽見剛才那黑炭團(tuán)叫我什么了嗎?是‘三姓家奴’?。∥乙呀?jīng)做了那么多錯事,,無顏再做‘四姓家奴’了,!”
封沙搖頭道:“他一個粗人,你何必與他計(jì)較,!你若不愿降我,,可率軍離去,,我不追你,他日戰(zhàn)場相遇,,再拼個高下,!”
呂布笑而長嘆,道:“天下豪杰,,我一向自封為第一人,,只道能持戟威震當(dāng)世,爭霸天下,。今日見了你,,才知自己錯了,有你在,,這天下我終究無份,。我自當(dāng)是天下第一,你也不在我之下,,難道天上能有二日并立不成,?我今日兵敗,已是心灰意懶,,若在單挑中再敗于你手,,便再無意茍活世上,將軍難免陣上亡,,大家放手一戰(zhàn),,生死各安天命罷了!”
他不待封沙說話,,便仰天微笑道:“你還有最后的殺招沒有使出來,,是不是?我也一樣,!現(xiàn)在,,我要使出平生最強(qiáng)的殺招來了,你最好也把你的最后殺招使出來,,若稍有留手,,只怕會喪命在我方天畫戟之下!”
赤兔馬大步狂奔,,奔出百余步,,呂布勒馬轉(zhuǎn)身,大笑道:“就在這里,,一決勝負(fù)罷,!”
封沙默然舉戟致意,眼中有尊敬之意一閃而過,,催動戰(zhàn)馬,,向前方奔去,。
兩匹神駒相向而馳,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大步向?qū)Ψ娇癖级ァ?p> 神駒劈開漫天雪花,,便似兩道閃電在雪地中相遇,兩員猛將的眼中,,都看到了對方臉上那興奮凝重的神情,。
呂布大吼一聲,方天畫戟漫天揮開,,鋪天蓋地的寒光霎時將面前封沙籠罩起來,,便似有無數(shù)的長戟一同向封沙刺去一般,那吞天嗜地的威勢令人見之心驚,。
與此同時,,封沙手中的方天畫戟寒光暴射,也已使出了那天下無雙的致命殺招,!
兩片暴烈寒光相對席卷而去,,一陣金鐵交鳴之聲過后,兩匹神駒交錯而過,,馳出十余步,,都停了下來,立于雪地之中,。
兩名絕世猛將手持方天畫戟,,背對著對方,紋絲不動,,只有血跡從他們的身上緩緩流出,,灑在潔白的雪地上。
許久之后,,封沙緩緩垂下頭,,手中畫戟垂向地面,虎目含淚,,哽咽不語,。
呂布抬起頭,望向蒼天,,暢快地笑著,,顫抖的手勒住馬韁,撥馬轉(zhuǎn)身,,看向封沙那邊,。
場邊眾將臉色慘白,不知是誰勝誰敗。剛才那一招,,戟端寒光與大雪掩住了二人的身形,除了廖廖數(shù)人之外,,旁人都看不出那一次交鋒的結(jié)果,。
青羅傘蓋下,黃尚站了起來,,以扇擊掌,,長嘆道:“果然是蓋世猛將,可惜啊,,可惜,!”
遠(yuǎn)遠(yuǎn)地在另一邊,關(guān)羽手捋長髯,,微闔雙目,,搖頭嘆息不止。
張飛的臉色平靜得令人吃驚,,右手緊緊握住丈八蛇矛,,握得如此用力,五指關(guān)節(jié)都已發(fā)白,。
劉備呆呆地看著呂布二人,,一雙朗目中隱隱有淚光閃動,只覺喉頭哽咽,,顫聲說出四個字:“新的戰(zhàn)神,!”便再也說不下去。
在戰(zhàn)場中,,呂布微笑著,,平靜地道:“多謝!”
封沙勒馬回頭,,澀聲道:“謝我什么,?”
“能在戰(zhàn)場上力戰(zhàn)到底,最后還是死在自己的成名兵器下,,我已經(jīng)知足了,。”呂布微笑道,。
封沙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方天畫戟,,輕聲道:“我倒忘了,這戟是你的,,你若要,,我便還給你,讓它永遠(yuǎn)地陪著你?!?p> 呂布平靜的臉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停了一下,,又道:“剛才我沒有留手,,你應(yīng)該也未留手吧?那一招已經(jīng)是凝聚了我平生武藝的精華,,不勝即死,!結(jié)果還是勝不了你,你的本領(lǐng),,已經(jīng)是天下第一了,。”
封沙搖頭道:“我是靠了這件鎧甲護(hù)體,,不然的話,,我也得受重傷?!?p> 呂布笑道:“重傷不會,,至多會受點(diǎn)輕傷。你的鎧甲果然堅(jiān)固,,縱然是這柄鋒利無比的神兵,,也只能勉強(qiáng)將它削開一點(diǎn),只傷了你的皮肉,!”
封沙搖頭不語,,半晌又道:“你還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嗎?”
呂布的目光望向戰(zhàn)場邊悲痛的部下,,輕聲道:“他們跟隨我多年,,今日既已許諾效忠于你,必然會對你忠心耿耿,,還望你善待他們,!”
封沙緩緩點(diǎn)頭,道:“你的部下,,親人,,我都會好好對他們,絕不會有半點(diǎn)虧欠,!”
漫天風(fēng)雪中,,黃尚緩步走來,長嘆道:“溫侯呂布,,武力蓋世,,勇冠天下,,果然是當(dāng)世豪杰。溫侯亡后,,可依諸侯禮厚葬,,謚號‘武勇’,并在家鄉(xiāng)為溫侯建造墳?zāi)?,樹碑立傳,,令溫侯名垂青史,讓后世人都知道我大漢有此一位蓋世猛將,!”
呂布眼中閃過一道欣喜的光芒,他平生最重名利,,雖是將死之人,,知道自己死后能享譽(yù)天下,仍是欣喜萬分,。
鮮血自他胸前三處傷口涌出,,那三個大洞中血肉模糊,每一處都是致命傷,,潔白的雪地上灑下一串串血跡,,仿似盛開的梅花一般。
呂布微笑著,,只覺眼前一片模糊,,身子搖搖欲墜,勉強(qiáng)提起一口氣,,道:“我持它時,,縱橫天下,未嘗一敗,。還我,!”
他這話說得不明不白,封沙卻清楚他的意思,,見他舉戟欲擲,,便也舉起方天畫戟,遙遙地向他擲過去,。
與此同時,,呂布也擲出了手中的長戟,兩道寒光在空中飛掠而過,,穿透風(fēng)雪,,向?qū)Ψ缴磉吷淙ァ?p> 封沙一把接住空中飛來的長戟,只覺觸手溫?zé)?,上面還帶有呂布的體溫,。
呂布奮力擲出了那沉重戰(zhàn)戟,身子在馬上向后便倒。此時封沙擲來的戟已到面前,,他奮盡余力,,伸手抓住戟桿,連人帶戟,,摔落到雪地之上,,發(fā)出一聲悶響。
鮮血自他身上涌出,,霎時染紅了雪地,。溫侯呂布抱緊方天畫戟,微閉雙目,,面帶微笑而逝,。
高順、張遼諸將都失了力氣,,軟軟地跪倒在雪地中,,哽咽不語。在他們身后,,無數(shù)的降兵都跪了下來,,向溫侯叩首拜別。
赤兔馬一雙大大的眼睛里,,滿含著熱淚,,低頭不斷地拱著逐漸變得僵硬的主人,兀自不肯相信他已離自己而去,。
潔白的雪花自天空中飄飄落下,,灑在呂布的尸體上,為他披上了一層白色的輕紗,。
大雪紛飛,,籠罩住了整個天地。大漢朝無數(shù)的英雄豪杰立于雪地之上,,身披雪花,,仰天長嘆。
這是這個冬季的,,最后一場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