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不堪回首,,跟前襲來的愈來愈重的妖氣抽回我的思緒,,先前我的身體四周籠罩著他的體溫,彌漫著氤氳之氣,令我的的思緒略微有些混沌,,一不留神就混沌到一千多年前,竟不知覺間,,我們已經走到萬靈山上,。
無數(shù)生靈流著口水,嗅到人氣從四面八方聚集而來,,里三層外三層,,遮得林中見不到一點日光。妖精們翹首踮腳,,看著這一路行走的人,,萬靈山上,已許久不見人蹤,記得上一次見到人,,似乎是三百年前的事了,。那兩個人,成了狼妖的晚餐,。
妖精們都清楚,,能吃上一個人,可以增加一百年的修行,,若是能吃到王公貴胄,,至少也能增個三百年。
三百年啊,,多少個四季更替才能換得的修行,,是個上進的妖精都蠢蠢欲動。
幾乎所有的妖精都死死地盯著我身邊的他,,他這一身的氣派和天庭的陽氣張揚著他的身份,。
我聽到妖精們的欲望在叫囂著:“我要吃了他!”,,“他是我的,!”有的甚至已經摩拳擦掌,步步逼近,,連那些草木花藤都想采一點人的靈氣,,搖得枝條“嘎吱嘎吱”作響。
我側頭看著他的臉,,柔和的線條有些凝重,,顯然,他也感覺到這里逼人的寒氣,。身后那些人們舉著刀劍警覺地望著四周,,步步為營。
林子里的霧氣越發(fā)濃重了,,帶著令人窒息的腥味,。這些妖孽,分明不把我放在眼里,,至少得征求一下我的意見不是,?
他是我的哲凡,誰也不可以動他,。
我的意念在萬靈山上回蕩著:“誰敢動這些人,,就休怪我手下無情!”
“哼哼哼,,小梅花,,你不過一個樹妖,,如何敵得這萬靈山上所有的生靈?”
“自不量力,,快些乖乖讓開,,否則別怪我們不念及鄰居一場?!?p> “別理她,!惹毛了老子,老子連她那千年修行都一并收了,!”
眾妖猙獰著愈走愈近,,我感覺到四面八方沉沉壓來的戾氣,以我一人之力,,斷不能抵擋這眾多的邪氣,。硬爭不行,看來只能智取,,情急之下,,我的意念大聲喊道:“邪如妖帝,也死于我的劍下,,你們若覺得比妖帝法力更深,自管過來,!”
我不過借著妖帝的名頭賭上一賭,。
眾妖聞言果然卻步,妖帝的死,,對他們來說至今仍是個謎,。妖帝果然是個一等一的禍害,即便死了,,仍有人忌憚,。
有人依舊懷疑,卻不敢繼續(xù)向前,。
有人竊竊私語:莫不是她得了什么法寶,?
妖精們強壓住他們的欲望,怒目而視,,眼睜睜看著我?guī)ё哌@么多人,,半個也沒給他們留下。
一行人終于平靜地走過了萬靈山,。出了林子,,妖氣漸漸散去,先前籠罩的藍色的霧氣也漸漸淡了,,適才緊繃的身體松懈下來,,我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兩手心的汗,,梅花自來清寒,這兩手心的汗怕是要折我三百年的元氣,。
身后眾人都重重地呼了口氣,。
他的線條又開始柔和起來:“我聽說萬靈山上妖孽橫生,本王特意過來看看,,看來不過是謠傳而已,,哈哈哈哈?!?p> 一旁一個身形微胖的下人忙湊上來,,諂媚地說道:“王爺有祥瑞之氣籠罩,,即便有妖魔鬼怪,,也不敢近身啊?!?p> 這等阿諛之詞,,想來他十分受用,,他的臉上滿是得意之色。
我卻有些悵然,,想我白白失了三百年元氣不過為滿足他的好奇,,頗有點輕如鴻毛的意味,讓我渾身不舒服,。此方我不僅損了元氣,,還隨他離開萬靈山,實是冒險之舉,。萬靈山妖氣重,,凡間的和尚道人都不敢靠近,若是單獨離開,,難保不被那些想升仙的僧道們盯上,,屆時孤掌難鳴,弄不好便被收了元神,。
畢竟他到凡間不比從前,,非我當日熟悉的脾性,不像過去的哲凡,,佇立在滿天繁星下孤獨傷感,。即便后來哲凡不再傷懷,也是謙虛謹慎的,,斷不會閑來無事,,挑戰(zhàn)妖精的極限,頂多也就挑戰(zhàn)我的極限,,而且每挑必贏,。
“姑娘,,別害怕?!彼f過來一方潔白的絲帕,,輕輕擦拭我額頭的汗水,動作依舊輕柔,,這點倒是沿襲了他前世的風范,。
恍惚間,我又見到以前的哲凡,,溫暖如昔,。
他定是施了什么迷魂術,我竟極沒志氣地想:三百年的道行算什么,,耗盡千年修行我也在所不惜,。
“多謝公子?!北镏宰诱f完這話,,才驚覺還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雖我一相情愿地認為他應該叫哲凡,,但輪回豈是我能一相情愿的,。
“還沒問姑娘的芳名呢?!彼⑿χ鴨柕?,臉頰上兩個淺淺的酒窩,魅惑得讓人不能拒絕,。
真是心有靈犀不點通,我這里還在盤算如何開口不顯得太過主動,,那方已然主動開口,。
我該告訴他我是待芳,還是疏影,?
他必定是忘了前事了罷,。聽說下界為人,須得飲下忘川,,從此前塵盡棄,。又怎會記得銀河邊掌燈的待芳。
這時我才想起,,自從看見了他,,竟忘了無過,一絲隱隱的疼痛從深處襲來,,我竟是這么個沒心沒肺的妖,,口中不由自主地說道:“我叫疏影,。公子呢?”
“鄙姓樊,,單字天,。”說罷,,玩味地叫著我的名字,,“疏影,真是一個好名字呢,,襯了你滿身的梅香,。”
心里忍不住一驚,,他也能聞得出我的味道,?但見他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異常反應,想是沒做多想,,這才稍稍安定,。
一行人繼續(xù)往前,來萬靈山的試探在他們看來,,不過是民間的謠傳,。我回頭看了一眼樹木叢密的林子,這個地方,,我是再來不得了,。無過,如果你還活著,,記得一定要來找我,。
我鐵了心,要隨樊天走,。
有那么一剎那,,我有想過繼續(xù)尋找無過,但是沒有無過的任何氣息,,如今距與妖帝作戰(zhàn)已過了數(shù)十年,,無過若還活著,應該早就來找我了吧,,我等哲凡等了一千五百年,,我怕錯過了,就得再等一千五百年,。
我折下一段梅枝,,種下一枝口信在萬靈山腳下,若是無過還活著,,定能看到它,。
近來我學會了喝酒,,兩月前剛釀了一壇子桃花醉幾近被我喝光了。喝完酒,,我便喜歡躺在院子里的梅樹下乘涼,。算來來這陳王府已近半年,樊天叫人收拾了這閑置的院落與我住,,還擬了個名字喚作“拈芳閣”,,我怎么聽怎么覺得像極了青樓的名字。好在拈芳閣里有一株梅樹,,十分襯我的心意,,便不計較這名字。
“疏疏,,我一日不在,,你又喝酒了?!狈斓穆曇袈詭о凉?,說著便將我手里的酒壇搶了去。
我也不與他爭,,反正那壇子早已見了底,,在手里不過擺個姿態(tài)罷了。
“王爺又撇下一干嬌妻,,跑到疏影這打發(fā)光陰了,?昨日你與我說的那折戲還差一半沒說完,既有空閑,,不如與我說了罷,,省得我惦念著那對狗男女什么時候遭報應?!?p> 我跟他入了府,,便對他十分冷淡,樊天一片狼子野心在我身上不得成全,,便成日變著法接近我,開始以為我是音律高手,,趁著夜色在院子里吹了一晚的洞簫,,無奈在我聽來,只是極佳的催眠曲,,美美地睡了一覺,,竟記不得前一晚是誰助我好夢。后來樊天又欲與我吟詩做對,,下棋書畫,,我一概不通,,白白浪費他一身好才華,最后只得與我說些八卦戲文,,總算勾起我一絲興趣,。難為他堂堂陳王,卻落得個與我說戲的境遇,。
樊天的確是風月場中的老手,,那日我滿心期盼地跟著他到了這里,一心想要上演一段蕩氣回腸的跨物種戀情,,誰知剛進了陳王府,,就被齊刷刷一排女子驚得邁出的一只腳硬生生給收了回來。
樊天有八個妻妾,,個個貌美如花,,至于是否賢良淑德,因我與她們接觸得少,,暫不得而知,。那八個美人見著我便個個怒目而視,剎時我只覺得電光石閃,,殺傷力竟絲毫不低于萬靈山上的妖精們,。
從那日起,我便收了想一攀高枝的心,,不去趟老九這灘渾水,,劃清界限,只與樊天做朋友,,占了他的院子,,終日以喝酒為樂。
實際上,,我哪是喝酒為樂,,分明是借酒澆愁,我巴心巴肝地舍了一切隨他來這,,本想勾一個大美男,,誰知卻要與八個女人均分,這等子事以我的心氣斷斷做不來的,。只是當初我勸他要人前做樂,,如今報應到自己身上,才知當日他在天宮強顏歡笑實在是太難為他了,。
樊天無奈,,只得收了折扇與我說那西門慶與潘金蓮的故事,直等他說到武松把西門慶與潘金蓮都結果了,日頭已然上了正中,。
我正聽得精彩,,還道那武松會將金蓮嫂子給奪回來,誰知是一并殺了,,最后還是落個孤獨,,未免有些唏噓。
“其實這潘金蓮著實倒霉了些,,嫁的不是二郎是大郎,,就好比你眼前成日晃著一只雞腿,卻可望不可吃,,只能吃糠咽菜,,日子久了,偷吃些葷腥也是正常的,。那武松原對他嫂子也是有些意思的,,礙著哥哥的面不好下手,出門了一趟回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不舍得下的手被西門慶下了,,哥哥帶的那綠帽子竟能感同身受,這才怒上心頭把那對奸夫淫婦給殺了,。歸根結底,,這潘金蓮就不該嫁給大郎,若嫁給二郎,,就沒這勞什子事,。”
我說這半天,,突然覺得樊天不與我說那三貞九烈的故事,,卻與我說這樣的故事,想來居心叵測,。于是懶懶地起身,,準備送客:“時候不早了,王爺說這許久,,想必口干饑餓了,,快些去用膳吧?!?p> 樊天沒料到我會說出那樣一番話來,,有些異樣地看著我,還沒從異樣中回過神來,,又聽得我下逐客令,顯然有些不滿:“本王說了這半日,你竟一點表示也沒有么,?”
我“哈哈”兩聲直起身來:“王爺府上什么奇珍異寶沒有,?還得惦記我這巴掌大的院子。我這院子里除了這桃花醉再沒拿得出手的了,。王爺若不嫌棄,,倒可以倒些去?!?p> 樊天見我故意曲解他的意思,,終于按奈不住,上前便抓住我的手,,兩只眼睛沒了素日的溫和,,竟像噴出了火來:“本王這大半年來做的這一切,你不知本王真正要的是什么么,?不知道么,?”
我的手被抓得有些吃痛,正斟酌著要不要使了法術讓他松開些,。誰知被他這一問,,眼神這哀怨地瞪,仿佛我做錯了似的,,竟不忍心施展,,只指望著他憐惜小妖我,自覺松了手,。
我平靜地看著他的眼睛,,他越是熱情我便越是冷漠:“不知道?!?p> 他死死地盯了我半晌,,終于松了手,但見他氣得胸脯起伏,,果然是個年輕氣盛的,,比不得我這千年老妖。
樊天很不淡定地轉身離去,,猶如那日哲凡被我氣得離去一樣,,只是上次他折了回來,這回我等了半天,,也未見他的身影,。我自然有些落寞,只得安慰自己,,他這世不過是個凡人,,看年齡不到三十,,大人不計小孩過,女妖不計男人過,,誰叫你記得他,,他卻不記得你呢?
莫倪扛著掃帚倚在門邊看我倆的熱鬧已看了許久,,見樊天氣忽忽地走了,,十分看不下去,忍不住要來說道我一下:“姑娘,,我在這王府里三年,,頭一回見王爺這么巴心巴肝地對待一個女人,京城里誰會拒絕王爺?shù)拇箲z,,姑娘著實有些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斜眼瞧莫倪說起這話來有些義憤填膺,,聽出那話里有點占著茅坑不拉屎的意思,,便朝她笑了笑:“不如,我與樊天說去,,讓你也福一福,?”
莫倪剎時紅霞滿面:“姑娘……你……你說的什么話……莫倪一個下人,豈敢奢望的……不與你說了……”說罷,,捂著臉跑了,,剩下一把掃帚橫在屋前。
莫倪這女孩,,約莫十五六歲的光景,,樊天讓她來伺候我時,一臉怯意,,后來見我好說話,,漸漸地不再怕我,把我當姐姐看,。近日有些得寸進尺,,都開始訓導我了。
樊天果然幾日不再登門,,雖是我預料之中,,卻還是忍不住失落,看來這個地方不宜久留,,原先賴在這是擔心獨自外出被僧道們盯上,,現(xiàn)在想想,與其呆在這成天吃醋,,不如去外面走走,,等到樊天下一世,,定要在他還沒娶妻時就牢牢栓住了,省得我醋得傷心又傷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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