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一個人靠在床上,身邊是那個男人均勻的呼吸,回想剛才的一幕幕,,恍如夢境一般,來得太突然,。對于和完顏宗弼的親密,安子不是沒有心理準備,,只是沒有想過,,竟是在這樣一種俗套的情境下。他是王爺,,想要一個妃子,,名正言順,堂而皇之,,何必要用酒精做前奏,?
安子從未離他這么近過,近到可以看清他的每一個細節(jié),。初見面時的那三顆痘痘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幾條細細的皺紋。睡著時的他安靜,,平和,,完全沒有了平日的威嚴和高高在上,安子不由得伸出手來,,撫mo著他的臉,,原來,任你再陰狠,,再有城府,,熟睡時都是這般恬靜安詳?shù)孟駛€嬰孩。
一種微妙的情素襲來,,似乎和他在一起,沒有想象中的令人抗拒,。
安子的撫mo驚醒了完顏宗弼,,他警覺地睜開眼,掠過一閃而過的銳利,,隨即便柔和了下來,,露出一個惺忪的笑容:“還不睡?”
安子忙抽回手,,這么近距離地面對他,,還真有些不習慣,盡管心里一再地提醒自己:這樣并不意味著有什么根本的改變,,可是還是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微微側過頭,,安子低聲說道“就睡了?!闭f著脫了披在身上的外衣,,躺進被窩,背對著他,。卻被他一把翻了過來,,面對自己。
完顏宗弼將安子摟入懷里,,感覺到她有些顫抖的身子,,摟得更緊了,兩人無語,,安子的心“突突”地跳著,,被窩里都是他的味道,包圍了自己的身體,,也包圍了自己的思維,。
“為什么這么怕我?”耳邊傳來他溫和的聲音,,帶著還沒有完全清醒的睡意,。
安子心想,我哪是怕,,是不習慣,,嘴上卻借著他的話道:“為什么你那么喜歡打仗?”
聞言,,完顏宗弼微閉的眼睛睜開,,許久,嘆了口氣:“你覺得我是個好殺戮的人,?”
掙脫了他的懷抱,,安子平視著他:“不單是我覺得,所有的人都這么覺得,?!卑沧釉谛睦镞€多加了一句:連后世的人,過了一千年了,,也仍然是這么覺得,。
“也許吧,我承認,,只有上戰(zhàn)場才能讓我有滿心的成就感,。我喜歡看見對手在我的刀下倒下去,他們憎恨的目光會讓我有莫大的快感。我喜歡別人像英雄一樣仰視我,。只要我振臂一呼,,就有成百上千萬的人臣服在我腳下?!蓖觐佔阱稣f這話的時候,,目光里沒有安子預見的光芒,倒是平靜得仿佛在說別人的事,,記得于丹說過:一個人越在乎什么,,就越缺什么。他越是渴望得到這種肯定,,就越說明他缺少這種認可,。
安子前世學習的《護理心理學》在這個時候起了很大的作用,她沒有像看一個怪物一樣看著完顏宗弼,,而是平靜地,,略帶一絲同情地看著他,這讓完顏宗弼有些意外,。
“你怎么不說我是噬殺的魔鬼,?”完顏宗弼調侃道。
“有人這么說過你嗎,?”安子把手枕在臉下,,笑著問道。
“是,,還不只一個,。”
“好吧,,那你就是魔鬼吧,。只是我現(xiàn)在和一個魔鬼躺在一起,所以說了也沒用,,只會激怒魔鬼吃了我,。”
聞言,,完顏宗弼笑了笑:“你是第一見了魔鬼還這么坦然的人,。這些話聽得多了,就不在乎了,。反而讓我越想成為一個真正的魔鬼?!?p> “你想做金國的皇帝,?”安子突然問道。
完顏宗弼目光一凜:“安子,,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安子嫣然一笑,,她明白他在提醒自己,有的話不可以亂說,,只是連尹天衣都能瞧出點他的心思,,金國的人又有誰看不出來。他這么努力,,無非是為了想做下一任繼承人,。
“我知道,或者說我說得不夠確切,,你想做的,,是五國的皇帝,南宋,,大理,,西夏,西遼,,還有大金,。”
這回完顏宗弼真的嚴肅了:“安子,,在王府里生存,,要懂得回避鋒芒,有些話可以說,,有些話要爛在肚子里,。你忘了過去,難道連宮里的生存方式都忘了,?”夜晚增加了許多耐心,,如果是白天的完顏宗弼,便不會這么苦口婆心地勸她,。
“謝謝王爺提醒,,安子相信王爺不會責罰安子,才敢貿然說出這些,。王爺,,有的東西是命中注定的,命里該有的東西跑也跑不掉,,命里該無的東西,,強求也強求不來。安子只希望王爺活得開心些就好,?!?p> 其實安子的想法是,歷史告訴自己,完顏宗弼最終也當不成金國的皇帝,,但凡想當皇帝又當不成的人,,都沒什么好下場。至于他的下場,,安子不清楚,,沒有了解得那么透,如果知道自己會和他相遇,,一定會在來之前翻一翻歷史書,。安子不希望他步那些想篡位的人的后塵,古人都信命,,所以才用命中注定來勸他,。
誰想,安子的這番話卻觸怒了他,,他猛地陰下臉,,一把將安子從床上提起來:“是誰來叫你當說客的?是粘罕還是完顏宗輔,?”
安子被他抓得生疼,,天地良心,這兩人是誰她都不認識,,安子差點就想說:“我對燈發(fā)誓,,我絕對不認識他倆?!?p> 只是完顏宗弼的敏感更讓安子篤信他受過某些打擊,。北國的冬天寒冷得緊,那時候又沒有空調和暖氣,,就燒個炕,,離開了被窩,加上被他嚇的,,安子還是抖了兩下,。完顏宗弼于心不忍,將她放到床上,,蓋好了被子,。
“行了,不說這些了,,睡吧,。”說完,,完顏宗弼給了安子一個大大的背,。安子看著他寬闊的背,,想象著這如果在前世,他應該是靠在床上,,一臉深沉,在漆黑的夜里燃起一根煙,,一口一口地吐著郁悶吧,。真難為他了,自己屋里沒有酒給他澆愁,,他也不方便大半夜的因為生氣,,一骨碌爬起來到院子舞幾套劍法來消氣,更不會像那些沒素質沒本事的男人一樣,,打老婆出氣,。最終得采取了這么一個小媳婦似的郁悶方法。
安子從背后抱住他,,以做安慰,。
意外地,聽到他低沉地說道:“從小,,我就憎恨自己的命運,,為什么我的母親只是一個元妃,我父親其他的妃子都相繼冊封為皇后,,惟獨我的母親,,到死了,仍然只是妃子,。也因此,,我的哥哥弟弟們地位都比我尊貴,從來我能得到的他們早就得到了,,他們可以得到的,,我未必就有。所以我一直很努力,,希望有一天父親可以發(fā)現(xiàn)我,,賞識我。爭權奪位,,需要沾滿很多人的鮮血,。但是如果我不爭,就永遠也沒有機會,,他們不會把王位讓給一個庶出的皇子,。
十二歲那年,我跟著哥哥第一次南侵,,看著眼前所有的人都在互相砍殺著,,我害怕極了,。那真的是最殘忍的殺戮。就在我呆呆地站在那的時候,,一個宋兵突然給了我一刀,,他的目光很猙獰,左手已經被砍下來了,,斷臂還在‘汩汩’地流著血,,身體的大半都染紅了,巨痛沒有讓他停止,,卻讓他殺得更瘋了,,他在我肩上砍了一刀,嘴里說著什么,,我沒有聽清楚,,疼痛突然就讓我清醒了,他和我從未謀面,,無冤無仇,,卻仍然過來砍我,戰(zhàn)場就是這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然后我殺了他。那是我殺的第一個人,。也是我最佩服的一個漢人,,因為他死的時候還是笑著的。
這么多年來,,我一直在努力改變自己的命運,,我就是想告訴別人,雖然我只是烏古論元妃的兒子,,我身上照樣流完顏阿骨打的血,,我也是英雄的后代?!?p> 安子聽了,,百感交集,她不能想象這個低沉得帶著壓抑的聲音是出自完顏宗弼的口,,也許,,只有在這個昏暗的夜里,在他的酒精還未完全消退,,在他不敢正視自己的時候,,才能做出內心最深處的剖白。
原來,,再堅強的男人,,也有脆弱的一面,,即便他是金國的猛將,即便他是完顏宗弼,。
安子抱得越發(fā)緊了,,臉輕輕地靠在他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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