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了,！高中了,！”
報喜的聲音自遠(yuǎn)而近,，在這放榜時分,，滿城都回蕩著這三個字，所以李彥直和蔣逸凡一開始也不當(dāng)回事,，繼續(xù)下棋,。
博文館的前院擠滿了福州的商人，個個都在那里等著給李彥直道賀，他們二人卻坐在后堂里,，仿佛根本不關(guān)自己的事,。
不過在旁觀棋的風(fēng)啟卻看出：李彥直是真不在乎，蔣逸凡卻只是表面鎮(zhèn)定,。正因此,，原本棋力勝李彥直不止一籌的蔣逸凡，這一晚在沒有讓子的情況下也節(jié)節(jié)敗退,。
忽然之間,，前院哄鬧起來，好多人叫：“來了,，來了！果然來了,！”
聽到這響動,，風(fēng)啟才站起來道：“看來是到咱們這里來報喜的！”
蔣逸凡掂量著棋子,，問李彥直：“三舍,，你看這喜報是沖你來，還是沖我來,？”
李彥直微笑著道：“若是解元,、五經(jīng)魁，那多半就是你,。我嘛,，能中就行。就是不中,，也在意料之中,。”
那邊風(fēng)啟才走開了門,，沒等他們走出去,，就見三路報喜人馬沖了進(jìn)來，個個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叫道：“報,，報，報喜——”
風(fēng)啟笑道：“別急別急,！三家都會有賞銀,！不過你們可得告訴我，是誰中了??！”
其中一個回氣比較快，就叫道：“解元，解元,！”卻有些答非所問,。
蔣逸凡眼睛一亮，將棋子一推,，笑道：“不下了,！”
李彥直罵道：“好容易要贏你一盤！你竟然使詐,！”隨即轉(zhuǎn)為笑容,，道：“不過還是恭喜了。咱們六藝館雖不以科舉為務(wù),，但能出個解元,，終究是美事?！?p> 他話沒說完,，門外另外一個就叫了起來：“李，李,，李……”
蔣逸凡和李彥直都為之一怔,，風(fēng)啟問：“李什么？”
擁著報喜人進(jìn)來的眾商家都道：“還能是李什么,，自然是李公子高中了,！李解元，李解元,！”
李彥直和蔣逸凡對望了一眼,，蔣逸凡嘿了一聲，道：“好啊,，三舍,！你行！”李彥直笑道：“怕是搞錯了,?！弊叱鰜韱枺骸皼]弄錯吧，是姓李,，還是姓蔣,？”
第三個報喜人高唱道：“延平府尤溪縣李老爺諱哲，高中本科鄉(xiāng)試五經(jīng)魁首第一名,！解元——”這個元字用男高音拖得老長老長,，響亮悠揚(yáng)，大有繞梁之勢,！他是最后一個開口,，因?yàn)榇懔藲?，竟是由他第一個完整地把喜訊報了出來。
這一唱之后,，便算是一錘定音,，十幾個商家、幾十個幫閑齊聲歡呼,，都道：“果然如此,！恭喜恭喜！”
李彥直甚覺意外,，望了風(fēng)啟一眼,，風(fēng)啟使了個眼色，示意不是自己搞的鬼,，這個“解元”不是靠風(fēng)啟作弊弄來的,，李彥直眉頭一皺，心想：“怎么會考這么高,？那考官瞎眼了,！”又回望蔣逸凡，道：“老五,，對不起，卻被我捷足先登了,?！?p> 他二人本有師生之份，李彥直是師,，蔣逸凡是徒,，雖然蔣逸凡恃才傲物，常要壓李彥直一頭,，但內(nèi)心深處對他其實(shí)還是敬佩的,，李彥直勝過了他，他倒也不意外,，只是這時不免有些喪氣,。眾商家命人抬出了早準(zhǔn)備好的露天花轎，要抬李彥直出去游街受賀,。李彥直道：“這個解元我中得實(shí)在有些意外,。再說如今都還沒拜過座師，這就坐轎子游街,，有些夸張了,。還是免了吧?！?p> 他不想中解元倒是真心話,，眾人卻道他是謙虛,，或道：“李解元這番出手，輕輕松松便取了鄉(xiāng)試的五經(jīng)魁首,。明年再往京師,，會試、殿試,，那還不手到擒來,？到時候連中三元，必成本朝未有之佳話,！”
連中三元者,，解元、會元,、狀元也,！考中舉人已是萬里挑一，能中進(jìn)士那更是十萬挑一,！至于狀元,，那可是千萬挑一！若要連中三元,，那已經(jīng)不止是要有不世出的天才,，更要有不世出的運(yùn)氣！大明開國以來,，只有兩個學(xué)問與運(yùn)氣都超級變態(tài)的人成功過,！李彥直笑道：“連中三元？那不免視天下英才為無物了,！還是那句話,，這游街就免了吧，我實(shí)不喜歡熱鬧,?！?p> 便有個老成的道：“就算游街免了，這歡宴總得去一去,！大伙兒盼著解元高中,，盼了多少時日，若是臨了不去,，不免冷了大伙兒的心,。”
李彥直猶豫了一下,，這才答應(yīng)了,，看看蔣逸凡，道：“再等等,，這博文館里還有一個舉人呢,?！?p> 蔣逸凡只是年輕氣盛，卻不是完全不通情達(dá)理,，道：“三舍,，你先去吧。我待會若也得了吉報,，自然會來,。”
李彥直還要說什么時,，早被眾商戶,、幫閑擁出去了，他們說不游街,、只赴宴,，但要去赴宴，總得坐轎子,，坐上了轎子,，八名轎夫一聲吆喝，便抬了他滿福州城游去了,！每過一處,，都有商家預(yù)備好的鞭炮等著，這一路游遍了省城,，鞭炮也就響遍了省城,！
滿城的喜慶中，卻有兩人最是郁悶,，第一個是本科的正主考，他實(shí)在搞不明白自己怎么會取中李彥直,！第二個則是蔣逸凡,。他在家中左等右等，聽著給李彥直開路祝賀的鞭炮聲自近而遠(yuǎn),，終于只剩下回音了,，還是沒人來傳喜報。風(fēng)啟看看形勢不對,，派了人趕去打聽,，不久派出去的人回來報道：“本科正副兩榜早都張了，沒蔣少爺?shù)拿??！?p> 蔣逸凡在屋內(nèi)聽見，憤懣欲死,，風(fēng)啟推門進(jìn)來,，見到他這模樣就知他已聽見了,，勸道：“當(dāng)初入六藝堂時，不已說好了不以科舉為目的了的么,？鉅子考這舉人,，那是為了咱們事業(yè)上的需要。你這回要參加大比,，鉅子也沒攔你,，但既然考不上也就算了吧，何必放在心上,?！?p> “我不是為了這個舉人！”蔣逸凡道：“我只是沒想到自己居然連榜都沒上,！之前……之前還那樣夸口,，現(xiàn)在想想真是沒臉！”說著便猛沖出去,，到酒窖找酒喝去了,。
這一天里，李彥直和蔣逸凡都很快就醉了,，不同的是李彥直乃喝著道賀的酒醉倒在應(yīng)酬桌上,，而蔣逸凡則是喝悶酒醉倒在酒窖旁。李彥直醒了以后,，還有一大堆的行程等著他,，比如拜謝座師、約見同年等等,。而蔣逸凡醒來之后,，便只見到風(fēng)啟派在自己身邊侍候的一個童子，于是他一醒來又去找酒喝,，喝了又醉,，醉醒又喝。如此七日,，把整個人都折騰壞了,。
這日醒來又要找酒喝時，忽聽門外李彥直道：“你怎么讓他喝成這樣,！”
卻聽風(fēng)啟答道：“他要自暴自棄,，我有什么辦法？一點(diǎn)小小的打擊都承受不住,，我看他不配呆在一以室內(nèi),！”
蔣逸凡吃了一驚，陡然從床上跳起,，大叫：“誰說我不配呆在一以室的,！”
風(fēng)啟在門外聽見,，就知他醒了，卻不進(jìn)來,，只道：“你認(rèn)為你配么,？一以室的幾個人里頭，哪個不是獨(dú)當(dāng)一面,？只有你,，除了吃喝玩樂，吹拉彈唱,，你還會做什么,？”
蔣逸凡怒道：“那是因?yàn)槿釠]給我機(jī)會！”
門外忽然沒了聲音,，過了一會,，李彥直推門進(jìn)來，問：“你要什么機(jī)會,？”
蔣逸凡道：“什么機(jī)會都行,！”、
“好,?！崩顝┲钡溃骸澳蔷褪帐耙幌拢易甙??！?p> 蔣逸凡問道：“去哪里？”
“先去蘇州,、湖州宜興走一趟,，然后去景德鎮(zhèn)?！崩顝┲钡溃骸安贿^在那之前,，還要先去一趟松江府，拜見一下我的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