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二不解地看向賀大娘，賀大娘卻不看她，徑直走向了屋子正中的梨花圈椅上坐下,，顧二這才發(fā)現(xiàn),，賀大娘的屋子大且不說，裝點的竟然頗為秀氣雅致,，若不是知道賀大娘住在這里，真還以為進(jìn)了哪個小姐的閨房。
偌大的屋子被一道鏤空雕花拱門隔成了兩間,，拱門上安了一道泛著熒光的珍珠簾子，簾子這邊砌了一張小炕,，炕上有炕桌,，又有兩個桐油漆過的衣箱。
地上擺了兩張梨花木圈椅和一張小方桌,，賀大娘坐了其中一張,，顧二透過珠簾向內(nèi)望去，見里面更是奢華,。
自顧二來到這府里,，住過的兩個屋子都是搭建的大炕，賀大娘這里,，居然不是炕,，是床，還是一張雕花紅漆大床,，床頭刻著吐蕊的百花圖,，床身錚紅發(fā)亮，就連顧二這等沒見過世面的也看的出來,，賀大娘的這張床,，比顧家姐妹的那張床高檔了不知道多少倍。
床上掛了雪白的帳子,，如浮雪如飄云,，不知道是什么料子的，顧二屏住呼吸,，向左右望去,，見床前還有個同色屏風(fēng)，只是被收了起來,；靠墻是個百寶柜,，棕褐色的木板隔成了一個個的之字，上面擺放了些花瓶古玩,。
另有獨腳圓桌一張并佛肚圓凳四個,，圓桌上蓋了一幅全布刺繡的蓮花白桌布,，邊緣墜了一圈淡粉流蘇，桌布之上又?jǐn)[了套細(xì)瓷茶具,，望過去晶瑩剔透,，顯非凡物，另還放了個三腳燭臺,，燃了三根蠟燭,，映得屋里一片明亮。
顧二收回視線,，她見識不多,，只是覺得賀大娘的屋子里特別的典雅高貴，若是她去過李府主子們的房間就當(dāng)知道了,，這賀大娘屋子里的種種擺設(shè),，實在是不同一般。
賀大娘見顧二打量一番后,，臉上既沒有羨慕也沒有驚嘆,，很快就老老實實地低眉垂目的立好了，臉上不禁顯出幾分滿意的神情,。
賀大娘向著里屋努了下嘴巴,，吩咐道：“你去給我倒杯茶來?！?p> 顧二把手里的被子放到了另外一張梨木圈椅上,，依言進(jìn)了內(nèi)間，輕手輕腳的用細(xì)瓷茶壺倒了盞茶,，又兩只手捧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手里的茶杯，一步一挪地到了賀大娘面前,。
賀大娘卻沒有伸手接茶,，只讓顧二捧著，輕聲問道：“今天那幾鍋菜燒不熟的時候,，你為什么囑咐她們?nèi)デ行╇绮藢Ω哆^去,？”
怎么又問這個，難道大娘還要責(zé)怪自己么,？顧二慌亂地抬眼看了賀大娘一眼，見大娘臉上一派平靜,，眼里帶著些許鼓勵的意思,，定下神想了想，認(rèn)真的回答著：
“奴婢是見上午的時候大娘吩咐又煮了一鍋飯,，曉得大娘不是很在意這邊的伙食,，下人們也是好對付的,；又見晚上大娘十分忙碌，若是上前打攪,，大娘定然不快,，發(fā)作的話反倒耽誤了打飯的功夫?！?p> 顧二頓了一下,，又想了想，補充著：“在家里的時候,，奴婢家里晚上也都是食用些清粥小菜,，所以就自己做了決定，想著等補救完了再來求大娘責(zé)罰,?！?p> 賀大娘點了點頭，笑了起來,，顧二發(fā)現(xiàn)賀大娘笑起來眉眼都柔和了,，卻也是有幾分姿色的，賀大娘笑道：“我本來只見你勤快肯吃苦,，又有上進(jìn)心,，就想提拔你一下，晚上見你還有幾分腦子,，倒是出乎老婆子的意料了,。”
賀大娘清咳一聲,，端莊地問道：“顧二,，你可愿意做我的徒弟？百年以后為老婆子養(yǎng)老送終,？”
顧二猛地抬頭,，既驚又喜，話都說不出來了,，激動的連連點頭,，口里只發(fā)出了恩啊之聲。
賀大娘面容一收,，喝道：“還不跪下,？！”
顧二兩膝一彎,，心甘情愿的跪了下去,，一雙手顫抖著，手里的茶水都潑出幾滴。賀大娘伸手接過她手里的茶杯,，細(xì)細(xì)的品了一口,，茶水已涼，苦里還帶著一股子的澀,。
賀大娘新收了小徒弟,，心里自是高興，想她一生之中,，經(jīng)歷無數(shù)風(fēng)浪，老來孤苦,，沒想到臨了還能得了中意的衣缽傳人,。
賀大娘正色道：“今日之事，你知,，我知,，若是我傳你的東西，你口不嚴(yán)實叫了旁人知曉,，我就棍棒把你打出門去,。”
顧二乖巧地應(yīng)了,，賀大娘很是欣慰地攙扶起了顧二,，把她拉到身前，細(xì)細(xì)端詳,，見顧二面上舊傷未愈,，卻也看出來這孩子生的其貌不揚。
賀大娘心中卻是極滿意的,，若是長的太出挑,，這種身份地位，怕不知道要惹出什么禍端來,。
隔壁的撕罵還在繼續(xù),，這邊也聽的很是清晰，小媳婦和老婆子間的罵站已經(jīng)涉及到了雙方的祖宗十八代,，都說對方家里男盜女娼,，盡出雞鳴狗盜之輩。
賀大娘眉頭微皺,，隨后舒展開來,，淡淡地對著顧二說：“丫頭，師傅教你的第一課,，就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顧二一臉懵懂,，賀大娘沉聲說：“你早上給她清洗被子本是好意，她們二人本就有積怨,，就算沒你這茬子,，早晚也要做過一場。你冒冒然的摻和進(jìn)去,，事后二人都嗔怪于你,，你又何苦來哉？”
顧二恍然大悟,，賀大娘又道：“你今日里幫那李婆子和吳婆子搬柴也是出于好意,，可曾想過，她們會故意陷害于你,？”
想到下午被那兩個婆子戲耍背叛,，顧二難過的低下了頭，賀大娘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年紀(jì)小,，斗不過她們也正常,，吃一塹長一智，你也當(dāng)明白了,，好意要看那人配不配的上,，往日里與人交往，要留一個心眼,，莫要被人坑了去,。”
顧二大力地點了兩下頭,，她自幼有親人等于沒親人,，賀大娘幾次細(xì)微關(guān)照，已經(jīng)叫她感恩戴德,，現(xiàn)又成了賀大娘的徒兒,，顧二小小的身子緊緊的貼著賀大娘，陣陣暖意隔著衣服透過來,，這個冬天也不那么寒冷了,。
顧二一直敬仰地盯著賀大娘，在她眼里,，賀大娘真是無所不能的,，從她手持菜刀在李家大門處震懾住一眾婆子開始，直到賀大娘一敵四,，把幾個厲害的管教嬤嬤一起押回了灶房,，灶房里又三番幾次輕描淡寫的鎮(zhèn)住了惹事的婆子,。
顧二的生平愿望，從吃飽肚子提升到了成為第二個賀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