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三宮國母(下)
朱太妃在這宮里其實(shí)并沒有什么地位,就只敢在太皇太后看不見的小地方動些手腳罷了。事實(shí)上,,在高太皇太后在世的時(shí)候,,就連皇帝也不是那么的重要。向太后一直費(fèi)心維護(hù)著她,,為的不外乎是皇帝和太皇太后之間的感情,。可她自己尤不自覺,,以為做了皇帝的娘,,這宮里就應(yīng)該是她一人獨(dú)大。她卻不記得了,,自己這兒子是怎么當(dāng)?shù)幕实郏?p> 世瑤在圣瑞宮外等了許久也未得見,,寧馨漸漸有些不耐,對著宮門口的小太監(jiān)道,,“你們再去通報(bào),,崇慶宮孟姑娘過來給皇太妃請安?!?p> 世瑤聽了都些好笑,,這崇慶宮孟姑娘算到底是個什么稱謂?妃嬪不是妃嬪,,宗親不是宗親,,真真是貽笑大方了,。
“寧姑姑,,想來太妃宮中有事,,咱們還是再等一等吧,。”
寧馨卻沒理會這些,,仍是對那小太監(jiān)說道,,“太皇太后命孟姑娘來給太妃請安,等了這么久也不得覲見,,我倒不信是太妃不肯相見,定是你們不曾認(rèn)真通報(bào),?!?p> 一提太皇太后,,那小太監(jiān)的汗都快要下來了,“姑姑稍等,,一定是之前的人沒說明白,,皇太妃怎會故意不見,請容奴才再去通報(bào),?!?p> 朱太妃此時(shí)在上殿高坐著,抱著她五歲的女兒徐國長公主,,錢夢吉在一旁湊趣逗著公主,,看都不看跪在地上的小太監(jiān)。
那小太監(jiān)十分的為難,,他可不敢說不能得罪太皇太后這樣的話,,雖然這是實(shí)話,但是在圣瑞宮卻是大忌,。之前就有一個如此進(jìn)言的內(nèi)侍,,直接就給發(fā)落到掖庭去了??墒?,得罪太皇太后的后果,卻真的不是常人能夠承擔(dān)的。
“太妃娘娘,,這已經(jīng)是中午了,,若是不想見那位孟姑娘,不如就打發(fā)她回去吧,?!?p> 朱太妃冷哼了一聲,精致的眉眼帶了幾分厲色,,“讓她等著吧,,等不了了自己就會回去的?!?p> “娘娘,,那孟姑娘奴才瞧著倒不像是多事兒的,但是她身邊的寧馨兒可不好打發(fā),,只怕她要在太皇太后跟前嚼舌頭,。娘娘當(dāng)然不在意,就怕鬧起來,,皇上那里不得安生,。”
當(dāng)娘的就沒有不疼兒子的,,朱太妃雖然愚蠢莽撞,,但是疼兒子的心并不比旁人少,她瞧著錢夢吉問道,,“你那天瞧她是怎么個光景,?”
“那日也沒說上幾句話,不過倒像是個溫和有禮的人,。其實(shí),娘娘也不用那么不放心,,祖母選孫媳婦,,走不了大褶子?!?p> “哼,。”朱太妃冷哼了一聲,,“我自己的兒子娶媳婦,,我不能做主也就算了,竟然連見都不能先見一見,,我怎么能放心,。”
錢夢吉諂笑這說道,“娘娘,,這人已經(jīng)來了,,您想怎么見不成啊,!況且,,現(xiàn)在也沒有正式的旨意下來,她不過就是無名無分的孟姑娘,。只要等到皇上親了政,,讓誰當(dāng)皇后還不是您說了算!”
“你說咱們得熬到哪日才是個頭???”
“娘娘,您不用著急,,您前天送過去的幾個宮女,,皇上可都很喜歡著呢!”
朱氏揚(yáng)眉笑道,,“喜歡就好,,還不是我這個親娘惦記著他。太皇太后選出來的人,,必定是跟隆祐宮那位一個樣子,,死氣沉沉的,能有什么趣兒,?!?p> “可不是呢!您也好些天沒見過太后了,,不如就把那孟姑娘叫來瞧一瞧吧,!”
“就聽你的吧?!敝焓下N著尾音兒,,半瞇著眼,若是男人見了,,只怕骨頭都酥了,,可惜的是,這宮里為唯一能稱為男人的,,也就是她自己的兒子了,。
“宣孟世瑤覲見!”
世瑤心里喟嘆,,這皇太妃好大的陣仗,!如此看來,這個宮廷雖然生出了諸多變化,但是,,唯一不變的,,可能就是朱太妃了。
寧馨也皺了皺眉頭,,就是崇慶宮覲見的時(shí)候,,都還是有宮女出來說一句“請”呢!這皇太妃可是越來越張揚(yáng)了,。她還是得抽個機(jī)會跟太皇太后回一聲兒才是,,有些人,生就了讓人不省心,。
“臣女孟世瑤參見皇太妃,,愿皇太妃玉體金安?!?p> “我聽說孟姑娘是最識禮數(shù)的人,,怎么見到長公主竟不請安,莫不是欺公主年幼嗎,?”
世瑤進(jìn)殿的時(shí)候就看見朱太妃抱著一個女孩,,倒也知道那就是皇帝同母的妹妹徐國長公主,但是畢竟沒有人正式告知,,她也不能見人就拜,。只是,在圣瑞宮,,解釋是最沒必要的一件事,,皇太妃是雞蛋里都能挑出骨頭的人,這些,,是她上輩子悟出來的經(jīng)驗(yàn),。
“臣女孟世瑤參見徐國長公主,愿長公主千歲金安,?!?p> 過了許久,世瑤也沒聽見叫起的聲音,,她嘴角微微的泛起一絲冷笑,還是老的套路,,沒半點(diǎn)新鮮,。
“行了,起來吧,?!碧鷳袘械胤愿懒艘宦暋?p> “謝皇太妃?!泵鲜垃幤鹆松碛众s緊下拜,,“臣女謝皇太妃賞賜,日前不曾覲見謝恩,,還請皇太妃恕罪,。”
朱太妃倒有些意外了,,這姑娘進(jìn)了殿什么都不說,,就只是一頓磕頭請安,磕頭賠罪的,,跪了半天,,都還是紋絲不動,看來倒是個知道好歹的,。朱太妃心中滿意,,她卻不知道,世瑤的這份堅(jiān)韌和耐性,,全都是她調(diào)教出來的,。
朱氏想著那天的事兒也不能全怪她,要說也是寧馨不好,。她這頭看孟世瑤倒是順眼了一些,,殊不知世瑤只是想早點(diǎn)離開她這里。
孟世瑤自從見了那張涵,,憶起前世是越想越心驚,,福慶公主剛剛發(fā)病的時(shí)候,她慣用的御醫(yī)都被遣出宮去了,,而張涵來請過幾次脈之后,,公主的病非但不見好,反而更加沉重,,三五日內(nèi),,竟成不起之勢。也恰好這個時(shí)候,,她的宮女內(nèi)侍被押去掖庭局受審,,最后竟然審出了大逆之罪。她要是現(xiàn)在都還以為是巧合,,那可真真是白死一回,!
還有老御醫(yī)韓章頭一次給公主請脈時(shí)欲言又止的神情,她現(xiàn)在想來,,恨不得殺了自己算了,,她那時(shí)到底是昏聵到了何等田地,,竟連半分警覺都沒有!
世瑤此時(shí)也說不清是更恨劉氏等人還是更恨她自己,,她感到全身都在微微的顫抖,。緩緩地深吸了一口氣,告誡自己務(wù)必要冷靜,。朱太妃在整個事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樣的角色,,一時(shí)之間還無法確定,不過,,她于劉氏蛇鼠一窩,、沆瀣一氣,卻是無需分辨的,。然而,,孟世瑤心知,現(xiàn)在除了忍耐,,沒有第二條路,。
世瑤的心中正煩亂不堪,就聽見一個高高在上的聲音懶懶地吩咐道,,“你起來吧,,不知者不為罪?!?p> “謝皇太妃,。”
朱太妃任何事情都永遠(yuǎn)做不到不動聲色,,她毫不掩飾的上下打量讓世瑤的心中陣陣反感,。世瑤抬頭飛快的瞄了一眼,竟比前世記憶之中還要美貌,。
朱太妃與向太后的年紀(jì)差不多,,但是平日里保養(yǎng)得益,看上去也就是二十多歲,,媚色天成,,明艷照人。世瑤不由得想起前世的一些閑話,,朱氏得寵有兩大法寶,,一是美貌,二就是愚蠢,,美貌讓先帝喜愛,,愚蠢讓太后放松。前世的時(shí)候世瑤不曾細(xì)品,,如今回味起來,,果然是一針見血。
“啟稟皇太妃,,時(shí)值正午,,臣女不敢打擾皇太妃用膳,先行告退,?!?p> 朱氏一愣,她還什么都沒說呢,,這孟世瑤就要告退,,可見根本就沒把她放在眼里!她正要發(fā)作,,就看見孟世瑤滿臉謙恭的立在一邊,,仿佛似乎發(fā)自肺腑一般。她竟沒有理由去斥責(zé)她,!
這種感覺怎么這么熟悉,?這讓朱氏感到恐慌。
“行了,,你下去吧,!”
朱氏的語氣突然變得很急切,孟世瑤偷眼瞧著她臉色也很是不好,。前后不過是一瞬之間,,誰也不清楚朱氏這是鬧得哪樣。不過,,對世瑤來說,,只要能離開圣瑞宮就好,她的所有屈辱跟仇恨,,正源源不斷的涌上心頭,,也許在多呆一秒,她就無法維持那虛偽的敬意了,。
“姑娘看來是累了,,臉色不是很好呢!”寧馨低聲的提醒道,。
“可能是在殿前吹了風(fēng)吧,。”世瑤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
“既然是這樣,,奴婢去請個御醫(yī)來給姑娘瞧瞧吧?!?p> 世瑤一驚,,這就是明著說她在圣瑞宮受了氣了,,剛進(jìn)宮,并不該過分交惡的,,“姑姑好意我心領(lǐng)了,,不過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回去歇歇就成,。我剛剛進(jìn)宮就攪得六宮不安,,豈不是罪過?!?p> “姑娘顧慮的是,,咱們快些回去吧?!?p> 孟世瑤走后,,朱氏卻一直心神不寧,錢夢吉瞧著不對,,趕緊要宣御醫(yī),,朱氏卻忙道,“不用了,,你讓他們都退下,。”
錢夢吉趕走了眾人,,焦急的問道,,“娘娘,您這是怎么了,,剛才還好好的,。”
“沒事兒的,,你瞧著那個孟世瑤是不是有些眼熟,?”
朱氏似乎喘氣都有些急促,這讓錢夢吉感到非同小可,?!把凼欤颗艣]覺著呀,,她上次進(jìn)宮的時(shí)候咱們也沒見著,,娘娘您這是頭一次見啊,!”
“我不是說她的長相,,我是說她那個神態(tài),那個語氣,,你難道不覺得熟悉嗎,?”
錢夢吉仔細(xì)的回憶了半天,,才恍然大悟一般,“可不是嗎,!那個樣子還真像,!”
“你也覺得像,怎么會這樣,?”朱氏的心一時(shí)慌亂不已。
“娘娘您擔(dān)心什么呀,,這位不過是個小丫頭片子,,不管怎么著,將來都是在您的手心兒里揉搓,。那位已經(jīng)去守先帝陵殿了,,再也回不來的?!?p> “她怎么會回不來,!她還有一個兒子在宮里呢!以前太皇太后最喜歡那個小子,,只要太皇太后哪天見著他了,,不就想起他娘來了?”
“娘娘,,您就放心吧,,陳美人是自己求著去守陵殿的,這般深情厚誼,,太皇太后也不會往回駁的,。況且,她是個明白人,,為了她兒子,,她也不會回來?!?p> “她的心思九曲十八彎,,誰能看得明白?她那兒子現(xiàn)如今也八九歲了,,在咱們手里呆不了多少日子,,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娘娘,,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奴才前兒還聽人說起,,陳美人自己都想趕緊去陪先帝呢,!”
“不行,,不能大意了,你派人抓緊著些,,她想念先帝這么些年了,,還是趕緊跟去侍奉吧!”
“是,。娘娘放心,。”
“必須你親自去辦,?!?p> 朱氏在陳氏的手里吃了不少虧,雖然那時(shí)候朱氏是德妃,,而陳氏不過是個美人,,但是,陳氏就是能夠不卑不亢的把朱氏吃的死死的,?;噬霞次恢螅愂弦彩莻€乖的,,馬上就請求去給先帝守陵殿了,,倒也搏了美名。
一直以來,,朱氏都永遠(yuǎn)落后陳氏一步,,她就只會白生氣、干瞪眼,,這一次受了世瑤的刺激,,竟然手腳利落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