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說八道什么,?”
萬硯方首先叫了起來。
太過份了,,實在是太過份了,,居然搞這一套!
跟天地會有關聯(lián),?別說一百二十八家糧幫,,就是一千兩百八十家也撐不起這個罪名啊。天地會可是正在造反呢,!他們有那個本事,有那個膽子,,可糧幫沒有,。
萬硯方一口氣噎著,差點兒就想當場把這個巡檢給捏死,!可是……他不敢,!
“怎么著?萬大當家不高興?那本官就不問了,,回去請知府大人派人來請您到衙門去走一趟就是了,。”對萬硯方的態(tài)度,,這個巡檢很顯然并不在乎,。
“混帳東西,你他媽的想訛我們,?當老子這些人是嚇大的,?”池州糧幫的劉玉堅站起來走到這個巡檢面前,惡狠狠的問道,。
“呵,,這位當家倒是威風。你想威嚇朝廷官員么,?”巡檢整整官服,,臉色發(fā)青地問道。
“威嚇,?我他媽的還揍你呢,!……一個小小的九品官,拿粒芝麻也比你大上兩號,,你他娘的充什么大頭鬼,?”劉玉堅揪住這個巡檢的前襟,揮舞著拳頭叫道,。
“這位當家的好厲害,,有本事留個姓名!”巡檢好不容易掙脫了劉玉堅的拉扯,,后退兩步,,眼睛游離,嘴巴卻依舊不服軟兒,。
“讓我留姓名,?呵呵,你還想報仇怎么著,?媽的,,別說打你,老子就是整死你又怎么樣,?老子那么多兄弟,,你官府也拿我沒轍?!眲⒂駡阅檬滞屏搜矙z兩下,,冷笑道。
“沒錯。想訛人,,你他娘的找錯了地方,!”又有幾名當家聲援劉玉堅,也惡狠狠地對這個巡檢說道,。
“這……這個,,萬大當家,本官還有些事情,,今天的事情就算了,,我先走了!”
看著一干顯露出兇相的糧幫當家,,巡檢的臉色由青轉(zhuǎn)白,,轉(zhuǎn)身邁步就要走。
“大人請留步,!”
哪能讓你這么就走了,?萬硯方急急地叫了一聲,然后,,三兩步走到這個巡檢身前,,攔住了他的去路。
“萬……萬大當家,,你想干什么,?”巡檢倉惶退了兩步,臉色顯得更加煞白,。
“不不不,,在下不想干什么!大人您別擔心……”萬硯方連連擺手道,。
“那,,那你是……”
“哦!在下這幾位兄弟都是粗人,,弄錯了大人的來意,,失禮冒犯,實在是不對,。還請大人不要怪罪,!”萬硯方抓起了巡檢的手,順便有些肉疼地塞進去了一張銀票,?!麤]帶現(xiàn)銀,這張銀票可是五百兩的,。
“這……這個,,怎么好意思?”巡檢嘿嘿地笑了兩聲,,臉色迅速由白轉(zhuǎn)紅,。一個巡檢,平常能收個一二兩就不錯了,,現(xiàn)在這么大一張銀票,,哪能不高興?別說只是威嚇兩句,,現(xiàn)在就是打他一頓都行了,。
“大人,我們糧幫行船,,吃的是漕飯,,跟天地會那幫亂臣賊子可是沒有任何關聯(lián)的呀。還請您回去一定要稟明知府大人,!”萬硯方又說道,。
“啊……這個好說,好說,!”巡檢笑嘻嘻地說道,。
“大人,在下能不能冒昧的問一句,,是什么人告的我們糧幫的黑狀,?這可會要了咱們好幾萬條人命啊?!比f硯方又問道,。他心里已經(jīng)有答案了,這么問只是想確定一下,。
“哦,,沒什么人告狀。只是我們大人聽街上有人說,,你們每一家糧幫門口都掛著一副對聯(lián),,叫做什么‘紅花白藕青荷葉,叁教原來是一家’,,說的就是洪門,、白蓮教、還有你們‘清幫’都是出自一家,。當然了,,萬大當家你放心,我回去會跟知府大人稟告,,說這些都是胡說八道,,是那些無聊的人瞎編亂造的,。”巡檢笑嘻嘻地說道,。
“那就謝謝大人了,!”萬硯方陪笑道。
“好說好說,!”巡檢笑了笑,,又問道:“萬大當家,你們糧幫是不是不收剃頭匠???”
“這……這個又怎么了?”
“哦,!還是那些無聊人說的,,說什么你們糧幫不收剃頭匠,就是因為不想剃發(fā),!還有什么你們糧幫行船的時候,,船上插的旗號都是以葫蘆為標記,為的就是提醒自己不要忘了是在為‘胡虜’運糧,?!毖矙z笑道。
“沒有沒有,,大人您可萬萬不要聽信這些謠言?。 比f硯方和一干糧幫當家互視一眼,,只覺得背后已經(jīng)濕透了,。
“無聊人的無聊話,我當然不會聽信,。萬大當家你就放心吧,!我會跟知府大人說的?!毖矙z輕輕拍了拍萬硯方的肩膀,,笑道。
“如此就多謝大人了,?!比f硯方滿臉感激地朝這個巡檢拱了拱手。
……
“哦,,對了,,我差點兒忘了還有兩件事忘記告訴諸位當家了?!?p> 客氣了一陣兒,,又從萬硯方手里撈到一張銀票之后,,巡檢終于要離開了??墒?,就在他剛要走出大堂的時候,又突然一拍腦袋叫了起來,。
“你又有什么事?”劉玉堅沒敢發(fā)火,,只是不耐煩地問道,。剛才這個巡檢所說的那些對聯(lián)、不收剃頭匠,、葫蘆旗的事情,,已經(jīng)足以讓他收斂脾氣了。
“哦,!也沒什么大事,。我們大人讓我告訴一下諸位當家,現(xiàn)在省里缺鹽,,聽說諸位剛剛買進了一批,,希望大家能夠平價發(fā)賣,也算是為百姓解憂,。另外一件呢,,就是巡撫大人剛剛向漕運總督寫了信,說是糧幫為助朝廷漕運,,多有辛苦,,所以,想啟奏朝廷,,奏請為各省糧幫幫首謀個官職,。”
“……如此,,那,,那就多謝撫臺大人了!”萬硯方無奈的對巡檢拱了拱手,。
“好說好說,,告辭!”
……
“萬老哥,,官府這是……”那個巡檢走后,,王懷志首先蹦了出來。
“能是什么,?這是告訴咱們糧幫,,老實點兒的話,,有好處;不老實,,就等著砍頭,!而且,這還不是光警告的我們安徽一省的兄弟,,這是在同時警告一百二十八家糧幫所有的人啊,。”萬硯方倒背著雙手,,嘆了一口氣,。
“老哥,咱們怎么辦,?……官府這純粹是造謠,,難道咱們就服軟兒了?”劉玉堅又緊接著問道,。
“服軟兒,?不服軟兒還能怎么辦?哼,!人家這是擺明了,,如果咱們老老實實的不惹事,就給咱們弄個官家的名號,,如果還不老實,,那就把咱們當反賊給辦了,你們選哪一條,?”萬硯方用手掌比劃著自己的脖子反問道,。
“老哥,咱們糧幫可是挺著八省漕運呢,!他區(qū)區(qū)一個馬德就真敢胡來,?”王懷志不信道。
“是啊,,王大當家說得有理,。咱們可不能被人給嚇住啊,這要是傳出去,,在江湖上還有什么臉子,?以后見著其他一百家糧幫的兄弟,也抬不起頭來啊,?!币粋€當家附和王懷志道。
“來人,,去把師爺請來,!”萬硯方抓著頭皮,,想了想,朝手下叫道,。糧幫是江湖幫會,,難免要犯些案子,連平常行船的時候也要跟官府打交道,,所以,,一般都請著一位或者幾位師爺。
……
“萬爺,,我早就說過,,這事不能亂來。你就是不聽,,唉……”師爺這種職業(yè),向來以浙江紹興的平均質(zhì)量最高,,所以,,萬硯方請的也是那里來的高價“貨”。姓呂,,四十來歲,。
“呂師爺,我們不是要聽你抱怨的,,現(xiàn)在這當口,,你趕快想個辦法啊。咱們該怎么辦,?”劉玉堅催道,。
“怎么辦?呵呵,,”這位呂師爺輕輕笑了笑,,“還能怎么辦?諸位難道就真敢跟官府對著干,?”
“怎么著,?我還就不信他們敢亂來!”劉玉堅叫道,。
“劉當家果然霸氣,。可是,,你知道咱們大清國有多少人,?咱們安徽一省又有多少人?”呂師爺微笑著問道,。
“呂師爺,,你什么意思,?這大清國、安徽省有多少人關咱們什么事,?”
“安徽一省有上千萬人,,整個大清國就更別說了??稍蹅円话俣嗉壹Z幫才多少人,?這是芝麻和西瓜!”呂師爺盯著劉玉堅,,又接著說道:“天地會厲害吧,?他們造反!……可現(xiàn)在呢,?整天東躲西藏,,喪家犬似的。咱們糧幫能跟他們比嗎,?別看咱們糧幫的人不少,,可是,分散在八省,,上萬里的地方,,這能頂什么事?……我說過,,光安徽一省就上千萬人,,窮人有多少大家也能想一想!這么多人,,難道官府還怕沒人運糧,?大家伙這次要是來硬的,官府也不用把造反的帽子往咱們腦袋上扣,,光一個‘查案’,,就能把咱們?nèi)甲テ饋恚P一輩子都沒事兒,,而且,,朝廷上還不會有人說什么。因為這事干系重大,,天地會還在四川鬧騰著,,朝廷也肯定是‘寧可錯抓一千,不可放過一個’,?!蠹一锟蓜e以為身后有兄弟們撐著就沒什么怕的。誰沒有個妻兒老小的?可不是所有人為了兄弟義氣就敢擔這個罪名,!就算有真講義氣的,,他家里的妻兒老小也不會讓他亂來!何況,,幫里的兄弟們都還得混飯吃,!而且,官府不是說了嗎,?給各省幫首授官,!……諸位當家,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官帽子一蓋,,多少兄弟就不再是兄弟了?就算諸位當家能從牢里出來,,那時候恐怕就沒有人認你們了,!”
“媽的,難道咱們就這么算了,?”劉玉堅又叫道,。
“劉當家,這回可是咱們先惹的事兒,。你想算了就算了,?那還得要看官府怎么想,!”呂師爺又說道,。
“呂師爺,你看官府會怎么辦咱們,?”萬硯方問道,。
“從那個巡檢的話來看,還是有些學問的,?!眳螏煚斦f道:“如果官府決定先查案,后授官,,那么,,諸位當家還是提前打算一下的好;如果官府先授官,,那么,,也就不會查案了。而且,,那個所謂的傳聞也就算不得什么了,,連先前那登記造冊的命令也不會有事。因為諸位當家也都是官家了!”
“授官,?那老子回去請季大老板和幾位官場上的朋友幫忙打點一下,,他們也不見得不能給咱們求來一頂官帽子。大不了,,多花些錢就是了,!”王懷志突然叫道。
“王大當家,,你還沒明白我的話?,F(xiàn)在,刀是操在安徽巡撫衙門手上,,其他人都沒用,!”呂師爺急忙說道。
“呂師爺,,你可別說大話嚇唬人,!”王懷志看著呂師爺不滿道。
“哼,!王大當家,,安徽巡撫衙門是什么地方?三年前,,那位馬巡撫剛上任就罷了三個知府?,F(xiàn)在,咱們是犯在他的手里,,你不向他服軟兒,,反而想到別處弄個官職來跟他對著干,你這不更是去撩他的火頭嗎,?這回人家為什么只派一個巡檢來,?就是告訴咱們,在人家眼里,,咱們糧幫根本就算不上號兒,!那什么登記造冊之類的,也是擺明了在告訴咱們,,要想整咱們他有的是辦法,!別以為霸著碼頭就沒事兒了,你們能跟官兵斗嗎,?前些日子那位巡撫大人查私鹽的時候,,一下子就動了三千官兵啊,!那不比咱們安徽的幫眾少,!所以啊,,咱們最好還是小心點兒,少惹麻煩,,要不然,,有咱們好瞧的?!眳螏煚斦f道,。
“……呂師爺,那你說咱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才能消了這位馬大人的火氣,?要不要派人送點兒禮賠個罪,?”萬硯方拿手搓了搓臉,問道,。
“送禮賠罪,?萬爺,咱們還不夠格給人家送禮,!要送,,也頂多只能給知府衙門送去!……至于消消這位巡撫大人的火氣,,就把咱們買來的鹽全都賣回去,,我敢保證,肯定會有人出面買的,!……說實在的,,這也是人家給咱們留了點兒面子,要不然,,他們不買,,只是讓咱們把鹽直接交回去,咱們也只有老老實實的交,?!眳螏煚斦f道,。
“那就這么辦吧,!唉……”
***********
“煩勞這位兵爺去稟報一聲,就說有故人求見巡撫大人,?!奔Z幫服軟兒了,兩天后,,撫臺衙門之前出現(xiàn)了一頂小轎,,轎子上下來一個女人,正是馬德的那位“舊識”陳谷兒,。
“故人,?我們撫臺大人怎么會有你這樣的故人?”守門的衛(wèi)兵看了看陳谷兒,懷疑道,。
“怎么,?兵爺不相信?”陳谷兒展顏一笑,,問道,。
“不是不相信,只是……”我們撫臺大人從來不跟女人打交道,,怕老婆怕到極點,,怎么可能有個女的“故人”?衛(wèi)兵抽抽鼻子,,心道,。
“……這位兵爺,你不去問問,,又怎么能知道我到底是不是你們撫臺大人的故人呢,?放心吧,你只要給撫臺大人說一句‘原陽縣舊識陳谷兒有要事求見’就行了,?!标惞葍耗贸隽艘诲V銀子,遞增到了衛(wèi)兵的手里,。
“那……好吧,,你等著!”馬德的規(guī)矩并不苛刻,,來人如果愿意給“門敬”,,他也不禁止手下收取,只是不許衛(wèi)兵主動討要就是了,。所以,,看到陳谷兒給了銀子,這個衛(wèi)兵也就不再為難她,,轉(zhuǎn)身走進衙門去稟報,。
……
“陳谷兒?”
衛(wèi)兵并沒有直接見到馬德,,因為馬德正帶著一幫手下忙著,,所以,衛(wèi)兵把話傳到了正在廳外廊里閑著下棋的海六和那日松兩人那里,。結果,,一聽到來者的姓名,海六立即就叫了起來,。在原陽縣遇到的那一次事件,,他可還記得十分清楚,。
“那個女人長什么樣兒?”那日松也是一驚,,回過神來之后立即就朝衛(wèi)兵問道,。
“哦,年紀有點兒大了,,不過,,長得還不錯……”衛(wèi)兵大致把陳谷兒的相貌描述了一遍,那日松閉著眼睛又想了想,,終于點了點頭,,“就是她!沒想到,,居然真的讓邢師爺說對了,,她果然有點兒門道,販賣官眷居然也沒事兒,!”
“老那,,咱們怎么辦?這回她肯定是想來報復的,!”海六想了想,,說道。
“報復,?”那日松看了他一眼,,“她不會自己一個人跑到咱們撫抬衙門門口來報復吧?”
“那你說她是來干什么的,?”海六問道,。
“我怎么知道?……算了,,想這個也沒用,,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先抓起來再說,!”那日松一擺手,,答道。
“抓起來,?”
“沒錯,,抓起來,!關地牢里去,!”那日松點頭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