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客的第二天,梅朵就把窯場的帳算清了.一共只有兩百兩銀的利.如果算上梅蘭妮他們的投資一千四百兩的話,那今年是沒有什么贏利的.兩百兩,按約定,給了貝掌柜四十兩.并送了他些年禮.小林昨天下了下一年的定單,要一百二十塊地磚.明年開年有了活計.貝掌柜趕回去過年了.
魯媽為女兒做了一件絲棉襖,為了客氣,也給梅朵做了一件絲棉背心.
梅蘭妮接過著絲棉背心,看了看后,心里一動,這不是冬棉脫下來后最好的春衣嗎?
籌劃了一下,便出門買了面料絲棉回來.先要幫三胞胎一人做一件絲棉襖.
三胞胎過了年后要去讀書了.這年頭的學(xué)生雖然沒有什么制服,但大家也穿的大致差不多,學(xué)生穿藍色的長衫,那些是秀才們的專服了,小學(xué)生們當(dāng)然還不至于穿成這樣,但也是穿長衫的多.
所以,三胞胎那些相拼衫當(dāng)然還是可以繼續(xù)穿,但新做的衣服總要隨大流,不能太異樣.
這滿清的男式長衫,梅蘭妮還從未見過.便讓梅香把她媽為老樂做的衣服借來,琢磨了兩天,想通了門道,并進行了一些小改造,為三胞胎裁了湖藍春綢絲棉袍,和兩件罩衫.
這年頭正流行束腰帶,時髦男喜歡在長衫外束上漂亮的腰帶,腰帶上再吊的琳瑯滿目.在梅蘭妮看來,這是惡趣,可是現(xiàn)在她就象"在人屋檐下".所以,她裁衣時就把腰帶裁了出來,學(xué)后世皮帶的樣子設(shè)計了腰帶扣,讓三胞胎做出蠟?zāi)?給秦?zé)挐层~.這后來也成了蘇州的小流行.
腰帶上要掛荷包,梅蘭妮雖然做過好多荷包了,但是,她對這東西的使用不熱心.她做的衣服上都有口袋.可是,總要有點小掛件吧,荷包不用,香囊總得有一個吧.可是,梅蘭妮覺的用紡織品做香囊不如那些銀制香球有趣.所以帶了三胞胎去銀樓定制了三個銀制小香熏球.又去了玉石店,一人挑了一塊小玉佩,三胞胎不約而同的,挑了小連環(huán)璧.這是這個時代的流行,就象后世的的平安扣
.回來后,梅蘭妮用黛藍的絲帶給那幾個玉連環(huán)打了個梅花結(jié).
雖然上學(xué)讀書對于他們這一撥人來講,不是什么新鮮事.這里頭隨便哪一個都有十幾年的學(xué)齡.
但是在大清上學(xué),那可是獨一份,是億萬人民撈不到的榮幸.
華家的老大和老二對于‘之乎者也‘不感興趣,所以讀書,光大門楣的重擔(dān)就落在三胞胎身上了.
梅蘭妮原打算,讓他們再等一年去上學(xué).可是家中的男子漢們都決定了開春就去上學(xué),早些適應(yīng)環(huán)境.梅蘭妮也只能‘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了.
梅蘭妮想,三胞胎從生理年齡來講,只不過是六歲不到的兒童.在過去,這樣年齡的孩子的首要任務(wù)還是‘吃喝拉撒睡和玩‘.不幸流落到大清后,他們小小年齡就要為家庭生存努力工作.說梅蘭妮不心痛他們,那是假的.但是秦?zé)捄瓦叿鍏s很不以為然,嘲笑她是‘慈母多敗兒‘.
真還別說,古人對家里的男孩子的期望值是很高的,老樂準備開春后把他的侄兒送去啟蒙了.他還問梅蘭妮要不要送少爺們一起去.
梅蘭妮想自家的三胞胎怎么講,都不能從開始讀.他們在這里應(yīng)該是天才兒童那個級數(shù)的.陸天香是赤腳也比不上的.所以,要上學(xué)也是要跳級的那種.否則就太虧了.
邊峰打聽了,在孝義坊有個周密老夫子,啟蒙啟得好.老樂打算把天香送到那里去讀書.
通阛坊有個苗夫子,三十來歲,時文做的好.所以,梅蘭妮問了三胞胎的意見后,決定送他們?nèi)ッ绶蜃幽抢锶プx書.
孩子們?nèi)プx書,家長們是要付給夫子束脩的.這束脩不便宜,每月每人一兩銀.
年底,梅蘭妮替老樂把工錢結(jié)了,一年的工錢應(yīng)該是二十四兩,但因為老樂干的好,所以又加了六兩,給了三十兩整.老樂謝了后,收下了.想來他也已知學(xué)費貴了.
梅蘭妮告訴他,明年一每月四兩計.老樂當(dāng)然很高興.魯媽的下一個月的工資提早發(fā)給了她,再加上一兩的年終獎.表面上皆大歡喜.可是,魯媽在梅蘭妮面前期期艾艾的.
梅蘭妮心中猜想,是不是她想再嫁與老樂,讓自己做媒,不知老樂對這件事怎樣態(tài)度.
想到這種男婚女嫁的事情,不是自己可以隨便決定的,所以態(tài)度也不鼓勵.只是耐心的等她自己說明.
魯媽到底還是說明了,但完全出乎梅蘭妮的意料之外.魯媽是想保管梅香的工錢.
梅蘭妮來自資本主義發(fā)達的世界,對于利益算計是很敏感的.她覺的魯媽這樣太過分了.子女總當(dāng)成私有財產(chǎn).雖說,在這個時代里大多數(shù)人也都是這樣認為.可是她不是把梅香賣了嗎?還來計算錢?
于是,梅蘭妮對魯媽說,讓她把梅香二十兩銀買回去后,再替梅香保管錢財.說完后她離開了,留下魯媽一人琢磨她的建議的可行性.
回到主屋,梅蘭妮找了梅香說了這事,問梅香是什么意見.
梅香說,"上個月她就讓我和師傅說,把每月工錢交給她,我沒和你說起."
梅蘭妮說,"我是問你愿不愿意把錢交給你媽保管.這畢竟是你的錢."
梅香堅決的說,"我愿意聽師傅的."
梅蘭妮拿出了一張十四兩的通匯票,"這十二兩是你一年的工錢,二兩是獎金,這錢不用,存在錢莊里,每年也有一些小利息.你自己找地方把它藏藏好,明年你的月錢再加五百錢一個月.存上幾年,你就有一筆錢了,要出嫁,做嫁妝是很可以的了."
講到出嫁這樣敏感的事,梅香紅了臉,低了頭,說,"我只跟著師傅過."
梅蘭妮說,"師傅哪里管得到你一輩子.人總要為自己做打算.雖然,你有伯父,母親在身邊,可是,他們也有照應(yīng)不到你的時候.你現(xiàn)在一點點大了,總要自己心里有成算.錢在自己手里拿著,總是好的.你母親那里,你只管推說沒有工錢就是了."
梅香接過銀票看了看,又交還給梅蘭妮,"還是師傅替我保存吧."
梅蘭妮接過來說,"也好,暫時我替你保管著,等你再大點了,就交給你."
找出一只信封放了進去,信封上寫下梅香二字,把這只信封放入一只木匣里,那里面已有一只寫著小甲名字的信封.
后來,梅蘭妮聽邊峰說,魯媽還真找老樂商量著要給梅香贖身的事情.讓老樂給回絕了.
老樂對她說,"是你贖呢,還是你想讓我贖?我這錢是要給我侄念書用的.再說了,你把梅香贖了出來,再賣也賣不了二十兩,你如果愿意養(yǎng)她,當(dāng)初就不會賣了她."
梅蘭妮知道,魯媽并不是真想贖了梅香去,只不過她想出了二十兩銀后,買斷梅香今后的工資,算來算去,還是合算的.
只是,別人的理解是,她贖了梅香自然是養(yǎng)起來了.哪里還需要她做工?
魯媽折騰了一陣,見得不到回響,盡管心里有些不滿,究竟也沒有辦法.只得暫時作罷.
到了三十,梅蘭妮讓梅香去大廚房幫忙.并留在那里吃年夜飯.梅蘭妮想,他們一家在三十總會有些紀念活動.一家人在一起正好行事.
華家的年夜飯并不十分豐富.一人一份的兒童食量,并不鼓勵多吃.對于保安隊,梅蘭妮也是這個態(tài)度.只有對小甲,小乙兩個開始吃長飯的少年,飯由他們吃飽,菜還是一份,只是份量略多了點.
好在保安隊成員都是來自乞丐.生活環(huán)境教會了他們對食品的珍惜,和算計著吃.所以對于梅蘭妮的措施,覺著理所當(dāng)然.
年夜飯后,保安隊的成員在飯廳玩,梅蘭妮在飯廳里放了大火盆,一撥孩子圍著桌子打牌,斗地主.
這是華家男孩教的.這游戲不僅男孩喜歡玩,女孩也喜歡.紙牌用做馬吊的紙做的,上面用了阿拉伯?dāng)?shù)字和JQK,也畫了紅心,黑桃,三葉草,和方塊.J畫了一柄劍,Q是一頂后冠,K自然是王冠.大王畫的是彩色孫悟空,小王是黑白孫悟空.在游戲過程中,孩子們都認識了阿拉伯?dāng)?shù)字.保安隊的孩子加上梅香姐弟,正好四桌人.打得熱火朝天.
華家人吃過晚飯后,集中在起居室,談?wù)勑π?秦?zé)捯寻唁撉傩藓昧?
梅蘭妮先上去敲了一段,她記不住樂譜,斷斷續(xù)續(xù)的,勉強聽的出是"致愛麗絲".
三胞胎各自來了一段海頓的練習(xí)曲.梅朵是簡單的賦格曲.
最讓人出乎意料的是邊峰,他彈了一曲,曲調(diào)明快流暢.
梅蘭妮一聽這熟悉的樂曲,立刻勾起了心底的回憶,不知那個世界里,家人過得怎么辦?淚水象泉一樣涌出.
其他人也掉下淚來.這正是"每逢佳節(jié)倍思親".一家人在這歡快的音樂里痛哭流涕.誰也沒注意,邊峰的淚珠滴到了琴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