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豐站在堂中,,神情鎮(zhèn)定,但是一看到屹立老邊身側(cè)的小老虎,,就不自覺地心里打一個冷顫,,于是常常不由自主地想將臉別到一邊去,;時間一長,就給人一種坐立不安,,手足無措的心虛感覺,,氣勢上不免弱了一頭。
此刻,,堂中除了左豐,,只有老邊、北宮伯玉,、韓遂,、李文侯和小老虎五人。適才見了老邊之后,,左豐就將自己的身份和來意和盤托出,;他竟然是奉十常侍之一,大長秋趙忠之命前來,,只為與老邊等人聯(lián)絡,,想與涼州叛軍聯(lián)手,合謀對付皇甫嵩,。
眾人聞言大感驚訝,。趙忠是十常侍中為首之人,,深得天子信任;老邊他們是十惡不赦的反賊——二者之間隔了十萬八千里,;趙忠突然派人來見,,又要對付朝廷最信重的大將,怎不叫人匪夷所思,。
老邊神色淡然,,也不知他信是不信,沉聲問道:“你如何證明你的身份,?”
左豐聽到老邊的疑問,,當即從袖子里取出一封書信,雙手奉上:“這是小人離開雒陽之前,,專程去董仲穎處求來的書信,,邊帥一看便知?!?p> 小老虎接過書信,,轉(zhuǎn)遞給老邊。這不是老邊擺架子,,只因事情未明,,還是要防備著左豐一二。
看了看封皮,,老邊笑道:“只聽說仲穎兵敗廣宗,,被免職問罪,不想這么快就搭上了宦官的賊船,,看來,,起復在望了?!?p> 左豐聽得賊船二字,,心里大為不忿,暗自酌道:“這老頭好生無禮,,眼下,,你們才真正是賊。卻敢來罵我等,。若是在雒陽,,定教你死無葬身之地?!毙睦镫m這樣想著,,但是面上卻不敢露出來,反而恭敬地說道:“董中郎將與邊帥是舊相識,,邊帥定然認識他的筆跡,,只需一觀書信,,便知小人身份真?zhèn)巍,!?p> 老邊打開信略掃了一眼,,信中只道讓老邊早早歸降朝廷,面縛請罪,,別無其他說辭,;這也是應有之義,如此一來,,即便信函落入別人手中,,也不能以此問董卓私通反賊之罪。這封信要緊的不是信中做何說辭,,而是確認了是董卓筆跡,,也就證明了左豐的身份。
老邊將信往案上一丟,,隨口道:“好吧,,你就說說,趙忠究竟做何打算,?
“趙常侍已有成算。只要邊帥領(lǐng)兵東進,,皇甫嵩軍中大小消息都會送于邊帥知曉,,如此豈不是穩(wěn)操勝券。再不濟,,邊帥大可不必與皇甫嵩交戰(zhàn),,只須在三輔相持一個月,有趙常侍在朝中使力,,亦可叫皇甫嵩背上作戰(zhàn)不力的罪名,,免官下獄?!弊筘S信口道來,,似乎陷害一個領(lǐng)兵大將不過是輕易之事。
老邊冷笑一聲,,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道:“兵兇戰(zhàn)危,誰也不敢擔保長勝不敗,。此事風險太大……而且,,我也信不過趙忠?!?p> 左豐言辭一滯,,隨即又堆起笑容勸道:“邊帥三思啊,,皇甫嵩熟知涼州地理風俗,于貴部實為勁敵,;若能除掉他,,于貴部極為有利……”
老邊揮手打斷左豐的話,斷然道:“這些廢話不用你說,,我比你更明白,!我只問你,構(gòu)陷皇甫嵩之事,,只是趙忠一個人的主意嗎,?”
左豐面色一怔,一時猶豫起來,。
“若只是趙忠一人主意,,那老夫只能婉拒好意了?!崩线呌迫徽f道,。
“這是為何?”左豐驚疑不定,,心念電轉(zhuǎn),,思索應對之策,一邊故意追問,,好拖延時間,。
老邊慢條斯理道:“老夫雖在邊陲,也知道左侍曾一語而誣陷盧子干獲罪,,誠可謂言辭如刀,,換了趙忠,自然是更勝一籌——但是近視不同往日??!皇甫嵩國之重將,又新立大功,,深得天子信任,。只憑趙忠一人,不值得我十萬大軍冒險,?!?p> 左豐被當面揭短,心里萬分憤懣,,本待拂袖而起,,猛抬頭看見老邊和韓遂似笑非笑的神情,猛地一醒,;若說宦官最擅長的就是察言觀色,、揣摩人心,,他略一思酌,立刻明白這是對方在試探自己的誠意,,也是在考量自己的實力,。若是當真拂袖而去,就說明自己并不是真的看重與涼州叛軍的聯(lián)盟,,同時也說明趙忠的確勢單力孤,,不過一己私念而已。
想到此處,,左豐自然知道該如何作答,;“既然邊帥如此坦誠,小人也不妨直言,,張常侍一向與大長秋交好,,不論何事,都不見外的……”
老邊目光一凝,,隨即微笑道:“多謝左侍相告,,不過,老夫依然不知你所言是真是假,。這十萬大軍,,帶出去容易,萬一事有不諧,,帶回來可就難了,。不知左侍可有什么辦法,為老夫解疑?。俊?p> 老邊這么說,,便是已經(jīng)有了聯(lián)盟的意愿了,,于是左豐也不再拐彎抹角,直言道:“邊帥之意如何,,便請明言,。”
老邊開懷大笑道:“好說好說,,此事也不難,,老夫所領(lǐng)兵馬已有十余萬眾,如今糧草不足,,還需趙常侍相助,,先送十萬石糧草來,才好出征,?!?p> 眾人被老邊的獅子大開口嚇了一跳,。十萬石糧草,若分到十萬大軍中去,,最多也不夠一個月的吃用,,看似不多;但是涼州叛軍各部,,十之八九是羌胡部落,,別的沒有,牲畜極多,,多以牛羊肉為食,,糧食的負擔并沒有中原軍隊那么重。此刻老邊開口就要十萬石糧食,,分明就不是真心索取,,只是要為難左豐罷了。
果然,,左豐面上已有苦澀之意,,嘆道:“邊帥這是強人所難啊,!十萬石糧草,,即便是有,運過來都要動用上千輛大車,;如今三輔大軍云集,,卻如何將這么多糧食運來漢陽?”
老邊對左豐的訴苦視若無睹,,淡然道:“十萬大軍,,生死攸關(guān),須不是小事,。十萬石糧草,,只是要看一看趙常侍的誠意。若不然,,我十萬大軍,,憑什么白白給十常侍當?shù)妒梗俊?p> 左豐還要再說,,老邊卻不給他機會,,斷然道:“請左侍暫且歇息,好好想想,。若不好決定,,也可以修書回雒陽去問一問趙常侍的意思。這個事情,老夫不著急,!”
打發(fā)走了左豐,,韓遂滿腹的不解,問老邊道:“趙忠想與我們聯(lián)手除掉皇甫嵩,,于我們來說確是一件好事,。老邊你提的條件如此苛刻,不怕對方翻臉么,?”
老邊從容一笑道:“不會,,如今是趙忠有求于我們,他不會這么快就翻臉的,。少不得,,也要討價還價一番?!?p> 韓遂有些難以置信,,說道:“我年前在雒陽,曾聽說皇甫嵩因趙忠祖宅逾制,,上奏彈劾,,得罪了趙忠;趙忠雖然想接我們的手報仇,,但是也不至于說有求于我們,,更不至于要付出如此大的代價吧?”
老邊笑道:“文約,,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你剛才沒有聽說嗎,張讓也參與此事了,。如果只是為些許私人恩怨,,憑趙忠在天子那里所受的寵信,哪里不能找到報仇的機會,,何必連張讓也參與進來,?十常侍又何必冒這么大的風險,派人來見我們,,還動用了仲穎這顆棋子?即便十常侍再受寵信,,勾結(jié)叛賊的罪名,,他們也是擔不起的?!?p> “那又是為了什么,?”
老邊略一沉吟,反問韓遂道:“文約,你可還記得,,年前你在雒陽,,勸何進誅殺宦官時,是怎么說的,?”
韓遂料不到老邊有此一問,,心下一怔,隨即恍然大悟:“為了兵權(quán),。十常侍對付皇甫嵩,,只是為了爭兵權(quán)?!?p> 老邊大笑道:“正是此意,。皇甫嵩是被何進與朝中公卿舉薦為將的,,自然而然被歸入何進一黨,;如今十常侍與何進水火不容,你死我活之際,,豈能讓何進的黨羽掌控兵權(quán),?皇甫嵩一日不除,只怕十常侍睡覺都不得安枕,?!?p> 知道了十常侍有求于己,韓遂心下釋然,,更多了幾分快意,;又問道:“如果十常侍答應給我們送糧,我們真的要出兵么,?”
老邊沉吟良久,,心中拿定了主意,卻先問北宮伯玉道:“伯玉,,你看如何,,我們是出兵還是不出兵?”
北宮伯玉拍了拍額頭,,想著老邊和韓遂的對話,,有些煩惱;“我是搞不清楚朝廷里的事情了,,聽你們的意思,,是那些宦官要拿我們當?shù)妒埂2贿^要我說,,如果有人能在皇甫嵩背后捅上一刀,,對我們也沒什么壞處。再說了,要是真有糧食送上門來,,憑什么不要——就怕他們不答應,。”
李文侯接口道:“說得也是,,皇甫嵩來平叛,,我們總歸是要和他們見真章的,不論有沒有宦官合作,,這一仗都免不了了,。”
老邊微笑著點了點頭,,頗似贊許:“我們也不怕他們翻臉,,若是趙忠反悔,我們就把左豐扣下,,到時候,,綁了去交給皇甫嵩;即便十常侍依仗天子寵信,,推脫了罪名,,也必定會引發(fā)何進與十常侍更多的爭斗;此事不論成與不成,,都于我們有利,。”
韓遂深為贊同,,決然說道:“老邊所言不錯,,此事大有可為。如今皇甫嵩入關(guān),,立足未穩(wěn),,我們正該先發(fā)制人。如果張讓,、趙忠確有誠意,,將皇甫嵩的軍機泄露給我們,那我們的勝算確實不小,。真到了皇甫嵩免職之際,,漢軍免不了軍心動搖,說不定,,我們還能趁機在三輔站穩(wěn)腳跟,。”
老邊聞言與韓遂相視大笑,,只因二人與自己意見相合,,不免欣喜,忽然半開玩笑地問小老虎道:“虎娃,,你說呢,,我們要不要答應與十常侍合作呀?”
小老虎理所當然地說道:“若是真有糧食白送,,答應了也無妨,;總歸大軍是我們的,什么時候打,,怎么打,,還不是我們說了算?!?p> 這一番話說的理直氣壯,,眾人聽了面面相覷,繼而就是一陣轟然大笑,。老邊罵道:“好好一個孩子,,怎么學得恁般無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