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山書院是江南最為著名的學(xué)府,,這學(xué)院的山長叫沈傲風,,原是先帝幼年時的伴讀,后來先帝得了皇位,,本想著提攜這位幼年時的好友,,但是沒料到,那沈傲風卻婉言拒絕了,,反倒是到了蘇州,,開了這家尼山書院,秉承孔子的訓(xùn)誨,,一心教書育人,。
先帝見此,知道好友心意已決,,于是花費了巨資幫助沈先生建立了這所尼山書院,。
書院位于蘇州城南,夏日里,,這里風光秀麗,,景色宜人,最適合修身養(yǎng)性,,竹林中要么讀書聲朗朗,,要么絲竹悅耳,伴著滿山的青翠,,真是個神仙也住得的地兒,。只不過現(xiàn)在正是隆冬時節(jié),萬物皆是一副蕭條的景致,,這書院里的學(xué)生也大多來自五湖四海,,天南海北,沈先生感念這些孩子皆是幼年離家,,想必家中是極為惦念的,,于是早早放了年假。那家里有些銀錢的,,便會派了仆眾來接,,若是家境艱辛的,山長大人便留下了在這蘇州過節(jié),。一應(yīng)的吃食節(jié)禮都是書院承擔,,學(xué)生能夠不必花上一分一毫。
這尼山書院招收學(xué)生也是極為嚴格,,不論富貴,,不論顯赫,只看學(xué)識人品,就是那家境貧寒的庶門子弟,,若是有了真才實學(xué),,只要經(jīng)過了書院的考試,便可留在這里讀書,。家境貧寒且學(xué)識出眾的,,不但免了一應(yīng)學(xué)費雜費,每月還能得到不少貼補,。
先帝曾賜予尼山書院良田千頃,,供給書院平日所需,再加上,,這蘇州雖說大大小小的書院也不少,,那歷經(jīng)百十來年的書院也有,但是能像尼山書院這樣,,獲得皇家恩寵的,,倒還真是不多見。這蘇州城里的鄉(xiāng)紳員外,,都以和尼山書院牽上關(guān)系為榮,,每年都會送上大量的金銀,也是變相的討好了先帝吧,!
自先帝逝世后,,當今圣上在蒞臨江南時,更是親臨書院,,賜下了匾額,,那些官吏能在江南的官場上混,哪個不是人精,?看了皇帝的舉動,,便越發(fā)的巴結(jié)了沈先生??v觀兩朝,,尼山書院自先帝登基以來,便出了不少舉人進士,,而且大多還是寒門子弟,。所以,如今這江南的少年讀書郎,,莫不一門心思考取了尼山書院,除了剩下了吃穿嚼用,,還能得遇名師教誨,。
林致遠昨日趕回了蘇州,在族長和林氏族人的面前,拜了林家的列祖李宗,,正式接過了林如海這一脈的家業(yè),。自打接到了林如海的密信,趕到揚州,,卻沒料到這位探花郎已是風中殘燭,,更沒想到,林家的這位伯父竟然產(chǎn)生了讓自己一人肩挑兩房的主意,。
林致遠回想起來,,似乎一切還只是個夢而已,也不知那前世是夢,?亦或是今生,?
他原本只是位中學(xué)教師,每日里和孩子們作伴,,學(xué)生們雖然淘氣些,,但是看著自己的學(xué)生不斷成長也是件開心的事情。工資不多,,但是足夠自己這個光棍兒花銷,。那日午休,他躺在校園長廊的石凳上,,津津有味的看著《紅樓夢》,,也不知什么時候竟睡著了,等一醒來,,卻成了個五歲大的孩童,。
林致遠定力極好,前世里父母早就過世,,自己也沒什么牽掛,,既然上天安排自己到這一世走上一回,便不能辜負了這大好的年華,。
當時的他并不知曉這是什么時代,,只知自己依舊姓林,倒和前世是一個名字,。父親在幾天前去了,,家中只剩下寡母拉扯著自己。
后來漸漸長大,,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伯父竟是林如海,這令自己大吃一驚,。母親不愿意提到過去的事情,,總是督促自己要念書,了卻父親未能完成的心愿。那林如海倒是常從揚州帶些禮品給母親,,母親雖一一收下了,,但是從未回禮,更沒給過好臉色,,只是在寂靜無人的時候,,偷偷抹淚。
林致遠兩世為人,,怎么能不了解母親此舉的意圖,。她必是怨恨林家老太太心思惡毒,害得夫婿早逝,但是又不愿得罪了自己的二伯,,林如海那時已經(jīng)是揚州的巡鹽御史,,深得皇帝寵信,為了自己兒子的前途,,這位母親便只好強迫自己放下怨恨,。
林母多次對林致遠說過,要放下仇恨,,放下不甘,,這樣人生的路才走的遠,無論將來遇到任何事,,任何困難,,都將它當做落葉飛花,淡然處之,。
林致遠前世的時候,,早喪父母,沒有親人,,再世為人后,,便更加的依賴林母,真心的將其當做自己最親的人,,看到林母為自己的學(xué)業(yè),,去求林氏族長,讓自己依附在宗學(xué),;看到林母為了給自己攢下家業(yè),,以一介女流之身,還要四處打點,。林母為了不叫人家說自家是商賈人士,,影響了兒子將來的前途,即便是賺了錢,,也要散財給鄉(xiāng)親們修橋修路,,逢年過節(jié)舍粥舍米,,多做善事。
也許是太過操勞,,林母的身體便不大好,林致遠心疼母親,,欲接過家業(yè)親自打點,,卻被林母重重的責罰了一番,在林家的牌位面前跪了三天三夜,。林致遠只好瞞著母親,,料理起自己的買賣。
三年前,。母親一病不起,,自知大限已到,唯一的心愿便是看到兒子金榜題名,,光耀門楣,。林母一生都只是為了兒子著想,絲毫沒考慮過個人,,她深知,,致遠若是考完鄉(xiāng)試,第二年就要進京參加春闈,,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耽誤兒子的前程,。但是,這位慈母卻還是在那一年病逝了,。
致遠想到這里,,不禁心口一痛,母親臨終前還在掛牽的是耽誤了兒子一屆科考,,在家守孝,,又是三年的光陰。他倒不在乎什么時候參加會試,,只是母親終究放不下心結(jié),,黯然離開人世。
他邊想著心事,,邊向老師的宅院走去,,遠遠迎來一人?!傲謳熜?,您來看沈先生啊,!”這說話的叫衛(wèi)桓,,書院里的學(xué)生,,家在德州,因囊中羞澀也不便回家過年,。沈先生看他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孩子,,便命他給那些年紀尚小,卻無法回家過節(jié)的孩子在閑時講解講解功課,,每月給些補貼,。
林致遠一拱手:“原來是衛(wèi)師弟!”致遠一看衛(wèi)桓手提著竹籃,,心中便知他是去了后山的雅舍抄寫書籍去了,。這些寒門子弟難有閑錢買書,卻又都是愛書之人,,沈先生便在后山蓋了間書齋,,里面藏著天下群書,平日里可供學(xué)生們抄閱,,只是不準拿出來便是了,。
衛(wèi)桓明年就要參加秋闈,說是明年,,其實也就是七八個月的時間,,這正是關(guān)鍵的時刻,自然是要用功苦讀,,只可惜,,書院中的老先生們大多回鄉(xiāng)與家人團聚了,這尼山書院中剩下的也都是些干活的雜役,,自己有了難題也不知向誰請教,。沈先生他是不敢打擾的,可巧,,這迎面撞見的是先生的得意門生林致遠,,想必問他也是一樣的。
衛(wèi)桓說道:“許久不見師兄來見先生,,必是在家用功苦讀,?以備后年春闈?”
林致遠微微一笑:“哪里有這個時間在家溫書,!只是家中出了點事情需要打點,,所以竟有些時日未來。這不,,剛剛回來蘇州,,來見見先生?!?p> 衛(wèi)桓打眼一看,,也看得出這人風塵仆仆,,面有倦色:“那我就不打擾師兄了,只是若師兄得了閑,,還請到在功課上指點師弟一番,!”
“指點稱不上,大家互勉學(xué)習(xí)吧,!”林致遠又與衛(wèi)桓說了幾句,,便匆匆往后院走去。遠遠的就看到守門的小廝上來打千,,“小的富貴兒見過林公子,老爺正在書房,。已經(jīng)交代過小的,,林公子一到,便請進去,!”
林致遠跟著小廝進了書房,,只見老師正拿了《紫光書札》慢慢品讀。致遠躬身行禮:“先生,,學(xué)生回來了,!”
那小廝早就退了下去。沈先生如今已是六十上下,,卻還精神抖擻,,想來這蘇州也是個養(yǎng)人的好地方,且看先帝,,和沈先生的年歲差不多,,卻早已化作一抔黃土。沈先生看了看自己最得意的學(xué)生,,雖有點憔悴,,但精神還是好的:“事情辦得差不多了?”
“是,,剛剛已經(jīng)在林家的宗祠前祭拜過了祖宗,,族長修改過了家譜,如今我雖未過繼到二伯名下,,但是身擔兩家前程,,將來有了子嗣也要過繼一個到二伯一脈!”
沈先生合上手中的書:“要我說,,這人啊,,都逃不過這一劫,就是沒了子嗣又怎樣,?將來還不是化作塵泥爛土,?何必在意這些俗事,!我曾對你說過,這事未必見得是好事,,那林如海我見過多次,,是個能在江南官場上呼風喚雨的人物,先帝爺對他尤為信任,。你既然接了著這家業(yè),,便再也難甩開了?!?p> 林致遠起身從桌案邊端起壺,,為沈先生斟上茶水:“老師,我接過這二伯一脈,,第一是不忍心見林家祖業(yè)無人料理,,說實話,父親早亡,,也與這些東西有莫大的關(guān)系,。我如今繼承了林家老宅,想必林家列祖列宗,、父親在天之靈也是欣慰的,。這第二,我父母已逝,,瑾瑜再無近親,,有時回想,常感到孤單,,二伯身體不好,,只剩下弱女一人,將來即便是我倆相依為命,,總有個依靠,,也不算得是孤寡之人了。這第三,,我這妹妹外家是京中的榮國府,,聽人說,那榮國府里,,只怕是門前的獅子還干凈些,,讓這樣的小女兒深陷那骯臟之地,瑾瑜心中實在不忍,?!?p> 沈先生聽到這里,再也不好相勸:“罷了罷了,,你已經(jīng)做了決定,,祭了宗祠,,我再說什么也無用。只是,,唉,,希望你這二伯別又耽擱你一屆的科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