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下午,這方太史硯方才徹底完工,。只見此硯形制厚重古樸,,端莊大方,。硯堂上青花遍布,,素面朝天,,絕無紋飾,,背面做成抄手,,更有十八只石柱,每只柱面頂端均有一只石眼,,更是增添幾分奇趣,。
鄭柔從未見過這等硯式,不由嘖嘖稱奇。
原來唐時硯制,,多為箕形硯,,便如同一個簸箕也似;又因象漢字“鳳”字,,或斧頭之形,,因又稱之鳳字硯或斧形硯。且因唐時人研墨,,多為直研,即從一頭直推到另一頭,,因此硯堂硯池相連成淌池,。盧鴻所制這太史硯,要到五代時方問世,,因太史一職多用此硯得名,,于明代盛行。現(xiàn)下盧鴻制了出來,,自然是頗為新奇了,。
盧鴻先讓二鐵用當(dāng)石將太史硯打磨平滑,又找來木炭,,給硯堂開了鋒,。然后讓鄭柔試磨了一下,墨行硯上,,細而不滑,,潤而無聲,發(fā)墨如油,,下墨如風(fēng),,說不出的爽快。
盧鴻見鄭柔也很喜歡這硯,,便要將這硯送給她,。鄭柔卻說:“鴻哥哥做這硯,雖然是玩物,,卻也是學(xué)業(yè)余事,,文房之用。盧叔叔對你所望甚高,,所以這文房之物,,也不惜人工財貨,只是愿你神暢意足,,以專心學(xué)業(yè),。你現(xiàn)下做了這硯出來,卻是應(yīng)該獻給叔父,以表心意才是,?!?p> 盧鴻聽著鄭柔這話,覺得她實在是很有賢內(nèi)助的天賦,,小小年紀想得倒很周全,。沒等他答言,那紅袖已經(jīng)在旁邊敲起了邊鼓說:“哼,,這么大一個人了,,這點小事還得我們小姐給你想著,真是笨也笨死了,!”
盧鴻聽了便說:“臭丫頭知道什么,,一邊玩去!”卻叫了洗硯來,,畫了樣子,,讓他去訂做一個木制的天地蓋。
這一日,,盧祖安在書房中,,正與來訪的盧寬下棋。
他二人相交頗篤,,只是下起棋來,,卻是誰也不服誰。那盧寬棋力稍勝,,自然經(jīng)常貶低盧祖安的棋藝,;這盧祖安卻也不是全無還手之力,偶然勝了一局,,便要大肆宣傳,,打擊盧寬的囂張氣焰。今天盧寬來訪,,說不幾句,,便又擺下棋盤,對戰(zhàn)起來,。
正殺得激烈,,忽然聽得門外腳步聲,然后便聽到盧鴻的請安聲,。盧祖安正盯著棋盤,,只是口中應(yīng)了一聲“進來”。
盧鴻捧著硯臺進來,,卻見盧寬也在坐,,連忙把硯臺放下,,恭敬施禮道:“學(xué)生見過恩師、父親大人,?!?p> 盧寬正盯著棋盤苦苦思尋,忽然聽了盧鴻的聲音,,便如同一個炸雷在耳邊響起,,直驚得站起身來,便要拔步溜走,。自打被這學(xué)生問怕了,,他見到盧鴻的影子也要繞著走,就是年節(jié)時盧鴻來拜,,他也是找個借口躲了過去,。不想今天來見盧祖安,竟是自投羅網(wǎng),。只是見盧祖安一幅鎮(zhèn)定自若的樣子,自己萬萬不能給他比了下去,,心想你都不怕,,難道我就怕了?于是硬生生地定住身形,,穩(wěn)穩(wěn)坐下,,說道:“免禮免禮。鴻兒,,你不在書房專心學(xué)業(yè),,來這里做什么呀?”
盧鴻說:“前些時日父親大人為我購得端州佳石,,這幾日孩兒思得一個硯式,,命人做了,恭獻父親大人,,也請恩師評鑒,。”
盧祖安一聽兒子原來是給自己送硯臺來了,,覺得這孩子真是懂事,,不枉自己一番苦心;更兼當(dāng)著盧寬,,覺得倍兒有面子,,不由捻須微笑著說:“你一個小孩子,會制什么硯式啊,。倒是難得你有這番心思,,我便收下了,。”
盧寬聽了,,“哦”了一聲說:“端州紫石天下聞名,,只是鴻兒你這新硯式有何出奇之處,為師倒是要見識見識,?!闭f罷便放下手中棋子,走到案邊來看那端硯,。
盧祖安一看這新硯,,自然也是頗感新奇,一一詢問盧鴻,。盧鴻將天地蓋,、抄手、石眼柱等一一為二人講述,,又說明此硯直研,、圓研皆可的特點,直聽得盧寬不斷驚嘆奇思妙想,,盧祖安笑得合不上嘴,。講述完畢,盧祖安便自水盂中取了水,,拿過一錠墨研了起來,。這一試,更是連呼神品,,便也叫盧寬試試,,讓他感受一下自家兒子禮品的妙處。
這盧寬研得幾圈,,也是連連稱贊,。卻聽盧祖安問盧鴻道:“鴻兒,這硯式有個什么名目沒有,?”
“還未起名,,正要請父親命名?!北R鴻自然不好把太史硯的名字拿出來,。
盧祖安正苦思硯名之時,那盧寬眼珠一轉(zhuǎn),,說道:“唉,,可惜盧鴻這么個聰明孩子,怎么就是你這樣的爹爹生出來的,!”
盧祖安一聽不由大感不平,,怒道:“怎么就不能是我生出來的,!難道我很差么?”
“你還敢說不差,?就拿下棋來說,,你什么時候贏過我了?”
“怎么沒贏過你,?去年秋天中秋節(jié)后第二天,,也是在這書房之中,我連勝你兩盤難道你忘了不成,?”
“八百年贏一次你也好意思說,?真要強,咱們今天就賭一賭,,敢不敢,?”
“當(dāng)然敢!怕你不成,!你說,,賭什么?”
盧寬嘿嘿一笑,,眼中滿是陰謀得逞的光芒,,他不急不慌地說:“就賭這硯臺!敢不敢,?不要出言反悔哦?”
……
盧祖安垂頭喪氣地看著棋盤中自己七零八落的棋子,,一臉回天乏術(shù)的無奈表情,。盧寬卻急不可待地沖向書案,也不管硯上墨汁淋漓,,一把便抱在懷里說:“從今以后,,這硯便喚做寬硯!”說罷抱著寶硯一溜煙地跑了,。
書房內(nèi)盧氏父子面面相覷,。片刻之后盧祖安厲聲喝道:“你這逆子,看著那臭棋簍子欺騙為父,,怎么也不早些提醒則個,!你你你,你還不快快回去,,將那,,將那寬硯再給為父制一方來!”
自從二鐵開始成為盧鴻的專用制硯師以來,,制硯大業(yè)進展得相當(dāng)順利,。盧鴻每天精選石料,,將那門字硯、木葉硯,、如意硯,、蟬形硯等一一畫來,讓二鐵依樣制作,。
那鄭柔自從聽了盧鴻講解端硯石品紋理,,又看了這么多聞所未聞的硯式,也是興趣大增,,每日里便同盧鴻一同來書房院內(nèi),,觀摩制硯。只是她又怕盧鴻貪于玩弄硯臺,,誤了學(xué)業(yè),,因此每每勸盧鴻多用些時間在功課上。
盧鴻這才感覺到有了老婆的壓力,。這媳婦還沒正式定親,,就已經(jīng)管得如此之嚴,將來還了得么,?只是鄭柔雖然說話溫溫柔柔的,,卻是句句占到理上;盧鴻才一反駁,,旁邊紅袖就跳出來指責(zé)他,,說他一個大男人,成天不務(wù)正業(yè),,我們小姐好心相勸,,壞小子你居然好心當(dāng)了驢肝肺等等。兩女一軟一硬,,一紅一白,,配合默契,所向無敵,,天才的盧大神童幾個回合下來,,也自抵擋不住,只好乖乖地去做功課,。這些事每每不等過夜,,就被洗硯這小臥底通報給了盧夫人,只喜得盧夫人并盧秀兒“彈冠相慶”,,直道好媳婦啊好媳婦,。
鄭柔也不光是逼著盧鴻學(xué)習(xí),自己也在一旁伺候著,。說也奇怪,,以前洗硯在旁邊,,只要是收拾東西,十有八九盧鴻就得搞亂了,,找不到哪是哪,。這鄭柔卻是不同,經(jīng)她手收拾過后,,東西都整齊了,,再不象以前般亂糟糟的。盧鴻在查找資料之時,,反覺更是方便易見,。鄭柔書讀得雖然不象盧鴻這般龐雜,經(jīng)學(xué)的功底倒是很扎實,。偶爾盧鴻有不解之時,,同鄭柔說上幾句,每每有啟發(fā)之處,。一段時間下來,,盧鴻覺得自己學(xué)業(yè)進展竟是比前時快了許多,偶爾想起來,,也不得暗道:“我這小媳婦也不是光知道逼我看書,,倒還有些用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