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剛剛下了一場透雨,，天上的雨滴兀自霰霧般飄灑著,、淅淅瀝瀝地零落著,，而“威遠”艦的后甲板上卻已經(jīng)聚集了一群穿著海軍候補生服色的青年軍官。

　　“本次推演規(guī)則如下”,，臨時客串講解員的蕭冷月站在任令羽身旁,，對著環(huán)坐在四周的軍官候補生們侃侃而談，“一,、分參數(shù)設定,、海戰(zhàn)推演、戰(zhàn)后總結三步進行,；二,、各步驟進行過程中不得講話,，每一步由講解員講述完成后,，為各位自由提問時間，各人提問次數(shù)不限,，均由任大人作答,；三、推演結束后,，各候補生應于3日內(nèi)完成針對此推演之個人總結,，統(tǒng)一上交任大人處批閱……宣把總，你有什么事么,？”

　　“沒事,，沒事”，宣華略有些尷尬的向蕭冷月拱了拱手,，又用眼角的余光窺探了一下那三個不知什么時候來到任令羽和蕭冷月背后的人,，而其中身材最為高大的那個老人正向他輕輕擺手，示意他不要驚動在場的其他人,。

　　正全神貫注于即將開始的海戰(zhàn)推演的蕭冷月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身后的異動,，“設定一：參演雙方，甲方為我北洋海軍,，由任大人統(tǒng)帶,；乙方則為日本海軍聯(lián)合艦隊，由候補把總張景星統(tǒng)帶——因我北洋尚無詳盡之對日情報體系,，故所有有關日方之數(shù)據(jù)皆以水師學堂會辦任大人所著之《日本兵備略：海軍篇》為準,。”

　　蕭冷月略頓了頓,，指著擺放在眾人中間海圖上的一干小巧的艦船模型繼續(xù)道：“設定二：參演兵力,，甲方——‘定,、鎮(zhèn)’2鐵甲船、‘經(jīng),、來’2水線甲堡船,、‘致、靖,、濟’3穹甲快船,、‘平遠’號鋼甲船及‘超勇、揚威’2快碰船,，合計10艦32310噸,，具體如各船艦齡、排水,、主機,、武備防護等請各位看手中的列表一。乙方參演兵力,，鐵甲船‘比?！ⅰ錾,！?，水線甲堡船‘千代田’，穹甲快船‘松島’,、‘嚴島’,、‘橋立’、‘浪速’,、‘高千穗’,、‘秋津洲’及其正在英國阿姆斯特朗廠洽購之航速23節(jié)快船——為推演中闡述方便，暫用名‘吉野’,。合計亦為10艦,，36118噸，其余各項指標請參見各位手中表2,?！?p>　　“戰(zhàn)場設定：黃海，靠近海岸一側(cè),，于甲乙雙方基地距離均較遠,，故雙方只能以現(xiàn)有之兵力和船上之煤彈接戰(zhàn)；海戰(zhàn)模式,，假定雙方為突然相遇,，彼此間均猝不及防之遭遇戰(zhàn)；設定部分完畢,，現(xiàn)在由各位向水師學堂會辦任大人提問,?！保捓湓率蘸檬种械挠浭虏?，坐回到了任令羽身邊的甲板上,。

　　“大人，學生有一事不明,?！保恢比粲兴嫉乜粗种械膬蓮垐D表的宣華第一個舉起了手,。

　　“講,！”，任令羽抬手示意——為了準備今日的這場推演,，他和張景星,、蕭冷月兩人足足準備了近半個月，就是在昨夜,，3人也是在他的住艙里討論到了天蒙蒙亮才矇眬了一會,。

　　北京城里的一切對于此時的任令羽來說還是遙不可及的，而既然以及基本無力改變那個《停購船械裁減勇營折》即將到來的事實,，那就還是先在后續(xù)的補救上多下些功夫吧,。除了離開天津前就已經(jīng)和Peri商定交由她去做的那一干開源手段外,，這個新鮮出爐的水師學堂會辦現(xiàn)在還能做的,，也只剩下了針對北洋海軍的內(nèi)部挖潛而已。

　　“下官想知道,，大人為何要將倭寇此時還尚未訂購的穹甲快船也納入其參戰(zhàn)陣容,，除了這艘23節(jié)快船外……”，宣華指了指海圖上那艘造型頎長的快船模型,，繼續(xù)道：“據(jù)大人表中所講,，倭寇陣中如‘橋立’、‘秋津洲’2船此時也都還在船廠建造,，大人如何肯定我大清若真與倭寇開戰(zhàn)的時間是一定會在這3船服役之后呢,？”

　　“推演的前提之一，就是心中要有接受最壞結果出現(xiàn)的準備,?！保瘟钣鸬恼Z氣平淡的如白開水一般,，他繼續(xù)道：“而推演的意義,，則就是以最壞的結果，為推演結束后的改進提供相關的依據(jù),?！?p>　　他望向坐在自己正對面的宣華,，說道：“盛季，誠如你所言,，我大清何時與日本開戰(zhàn),，在何處開戰(zhàn)，敵我兩方兵力如何,，此時均不得而知,，所能依據(jù)這，不過個人之揣摩而已,。但正因如此,，我等海軍將佐更可以以我之最弱敵倭寇之最強，由此正可推出海戰(zhàn)中最不利于我之結果……這么說,，你明白么,？”

　　站在他身后的李鴻章轉(zhuǎn)過頭，意味深長的與身旁的張佩綸對視了一眼,，目光中流露出明顯的贊許之色,。

　　對面的宣華已是滿臉的心悅誠服，不知不覺間連說話的稱呼都改了,，“多謝老師,，學生明白了?！?p>　　任令羽輕輕頜首,，隨即向身邊的蕭冷月示意了一下，后者環(huán)顧四周：“還有哪位,？”,，見眾人都不再說話，蕭冷月便高聲宣布：“推演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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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北洋海軍由夾縫魚貫陣變一字雁行陣,，以‘定、鎮(zhèn)’2鐵甲居中突前,，‘致,、經(jīng)、濟,、平’4遠為左翼,，‘靖、來’2遠及‘超勇,、揚威’為右翼,，日之聯(lián)合艦隊則以一字魚貫陣迎戰(zhàn)?！?p>　　伴著重新站起來的蕭冷月的解說,，海圖上代表北洋海軍的10艘船模以“定,、鎮(zhèn)”兩艦為中心組成了一個巨大的半月形，徑直向?qū)γ媸孜蚕噙B組成一字長蛇陣,，以舷側(cè)對敵的日軍艦隊沖去,。

　　“日聯(lián)合艦隊分兵”——海圖上日本海軍的10艘戰(zhàn)艦中居于后方的4艘突然開始集體向后高速轉(zhuǎn)向，原本居于編隊最后的“吉野”搖身一變成了成了新編隊的旗艦,，帶領著其余3艦自海上劃了一個弧線向著北洋海軍右翼的“超勇/揚威”兩艦切來,，而余下的6艦則繼續(xù)由“松島”統(tǒng)率著向北洋海軍的左翼運動。

　　“這不就是利薩海戰(zhàn)的翻版么,？”,，坐在宣華右側(cè)的何乾霆湊在前者的耳邊小聲說道，“只要我艦突入敵軍兩個編隊中央的空隙,，勢成亂戰(zhàn),，那以我艦在大口徑重炮上的優(yōu)勢，便可穩(wěn)操勝券,?！?p>　　“只怕未必！”,，宣華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圖表,，小聲回答道：“張季明這個變陣是早有預謀的，這表上寫分出來那4艦的航速都在15節(jié)以上,，而留下來那6艘只有10節(jié),，他這番布置，就是想求一個‘快’字,！”

　　“肅靜,！”,，蕭冷月冷冷的瞪了兩人一眼,，視線重新回到海圖上，繼續(xù)道：“我艦隊各艦每2艘一組,，保持艦艏向敵,，準備各自為戰(zhàn)?！薄D上的北洋海軍10艦開始自動組成5個2艦一組的小隊,，各自在日軍本隊的6艦編隊中尋得1－2艘目標，開始各自為戰(zhàn),，受此影響,，雙方合計16艘軍艦各自的陣形都開始出現(xiàn)混亂。

　　“我‘定,、鎮(zhèn)’小隊集火攻擊敵旗艦‘松島’,，敵旗艦受創(chuàng),，但讓繼續(xù)率隊向我軍左翼運動，我各艦集火攻擊,，敵6艦均已受創(chuàng),，但以我6艦之射速及海戰(zhàn)常見之命中率，敵艦均未遭致命之重創(chuàng),！”——海圖上最大的兩艘北洋戰(zhàn)艦開始集中火力向1艘繪有“旗艦”字樣的日軍戰(zhàn)艦攻擊,，而這艘居于日軍6艦編隊之首的戰(zhàn)艦卻仍堅持著帶領居于其后方的5艘軍艦魚貫向北洋海軍左翼的“濟、平”編隊沖去,。

　　看著海圖上的推演情景,，站在任令羽后面的那個老先是人臉上慢慢泛起紅暈，瞳仁閃著晶瑩的光,，但倏然間又黯淡下來——海圖上的形勢此時已經(jīng)開始發(fā)生變化,，日軍本隊6艘軍艦保持著較為嚴整的一字長蛇陣魚貫前行，而北洋海軍的陣形卻已經(jīng)變成了5個松散的2艦分隊,。

　　“季明是不是瘋了,？他如此處置，其本隊6艦將一一暴露在我‘定,、鎮(zhèn)’兩艦8門12英寸巨炮之下,！”，雖然有“不得講話”的禁令,，但何乾霆還是忍不出出了聲,。

　　“季明是對的！”,，旁邊的宣華臉上已經(jīng)透出一絲青氣,，“他用魚貫陣，各艦只需跟隨著前一艦就可以保持統(tǒng)一運動,，而我北洋海軍的橫陣卻根本無法做到所有戰(zhàn)艦的連貫運動,。你看……”，他悄悄指了指海圖,，“季明的殺手锏出來了,！”——在海圖上，自開戰(zhàn)以來一直幾乎是游離于主戰(zhàn)場之外的日軍第二編隊4艘高速戰(zhàn)艦在劃了一個巨大的弧線之后,，已經(jīng)開始高速向北洋海軍最右翼的“超勇”和“揚威”號快碰船沖來,。

　　“‘超、揚’二艦遭日軍第二編隊4艦圍攻,！”,，蕭冷月的聲音仍然是那種刻板到近乎冷酷的一板一眼，他看了看手中的圖表，繼續(xù)道：“敵4艦總噸位14784噸,，4.7寸以上重炮38門,，內(nèi)有快放炮22門，均為穹甲快船,。我2艦噸位2700噸,，航速11節(jié)，無鐵甲及穹甲,，配4.7寸以上重炮12門,，快放炮數(shù)——0?！?p>　　周圍眾人齊齊的抽了一口涼氣,，性子稍急的何乾霆差不多已經(jīng)是喊了出來：“‘靖、來’速去救援??！”

　　“肅靜！何坤武,，你在喧嘩的話就請離開”,，蕭冷月冷冷的呵斥道，而恰在此時,，海圖上的情勢又起了變化,。北洋海軍5個編隊中居中的“定、鎮(zhèn)”2艦稍稍突前,，隱隱的咬住了日軍編隊最后的“扶?！焙汀氨阮！?，而周圍的其余3個2艦編隊也追隨旗艦運動,，棄最右翼的正陷入圍攻的“超、揚”兩艦于不顧,。眼見已經(jīng)要把日軍本隊這最后兩艦從原本的一字長蛇陣的尾部撕咬下來,。

　　“我‘定、鎮(zhèn)’兩艦率‘致,、經(jīng)’,，‘靖、來’圍攻敵‘扶?！ⅰ阮,！?，‘濟、平’2遠亦自側(cè)后方在向此處趕來，但因‘平遠’航速過慢,，暫時尚未加入戰(zhàn)團,。”,，蕭冷月望著海圖上各艦的運動軌跡,，繼續(xù)道：“我現(xiàn)有6艦噸位25100，航速11節(jié),，均為鐵甲或穹甲,，配6寸以上重炮30門，快放炮數(shù)0,，敵2艦噸位5967噸,，航速10節(jié)，6寸以上重炮17門,，均為鐵甲艦,。”

　　站在眾人身后的張佩綸突然渾身一個寒戰(zhàn),，他看了看人群中同樣都是一頭冷汗的任令羽和張景星,，將頭轉(zhuǎn)向一旁已是滿面冷峻的李鴻章，輕輕地道：“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