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龍與元鳳的遲遲未歸導致了形勢的急轉直下,。馮兆南下令官兵進駐南鄉(xiāng)侯府,所有章家家眷都被軟禁在正院正房內(nèi),,家下人等另行關押,,禁止任何閑雜人等進出侯府。
第二天,,他又派了個小兵給常氏帶來了一個壞消息:經(jīng)過連夜審訊后,,大理寺用了刑,終于拿到了章家四爺章啟的最新供狀,,指他之所以會闖入乾清宮,,并不是為了救駕,而是因為早就得到了太子起兵謀反事敗的消息,,見東宮起火,,便趕到乾清宮意圖救出在御前侍疾的吳王。
吳王本人已經(jīng)因為畏罪而在宮中服毒自盡了,,這樁案子的內(nèi)情還未能確認下來,。由于章啟當日確實是輪值的宮門守將,事情發(fā)生的時間正在他輪值期內(nèi),,乾清宮也離他負責的宮門不遠,,他救吳王究竟只是單純地想將表弟帶離火場,還是打算偷渡吳王出宮以圖謀反,,那就看大理寺的人查得如何了,。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常氏端坐在正位上,,手微微發(fā)抖,。她深吸一口氣,沉聲問那小兵:“馮將軍連日在我南鄉(xiāng)侯府中搜查,,不知是要找些什么東西,?”
那小兵卻道:“將軍說,夫人想必心里清楚,,又何必多此一問,?”說罷也不多言,轉身就走,。
常氏眼前一黑,,幾乎要暈倒過去,,沈氏、陳氏慌忙上前看視,,前者還連聲叫喚丫頭把藥拿來,。常氏好不容易清醒過來,便痛哭出聲:“太子與吳王都沒了……這是作了什么孽?。 ?p> 沈氏與陳氏都忍不住掉了眼淚,,紛紛安慰婆母,,宮氏卻害怕地說:“母親,如今太子和吳王都薨了,,皇上又病重,,侯爺還在牢里,四叔又犯了這樣的大罪,,我們家該如何是好,?他們究竟是在找什么人?若是母親知道,,就告訴他們吧,,保住全家性命要緊!”
常氏哽咽道:“我哪里知道他們要找的是誰,?我連啟兒為什么會被卷進這種事都不知道,!他雖跟吳王親近些,平日卻從來不管朝廷上的事,,只是老老實實當差罷了,,如何能在牢里說出這樣的話來?,!”
沈氏卻是心中有數(shù)的,,雖然章啟并未暴露太孫未死的事實,但若越王一派的人繼續(xù)用刑,,難保他不會屈服,。而且,就因為章啟說出了吳王的事,,以至于吳王被逼自盡,,使得太子一派少了一個助力,她心中對小叔又添了幾分怨言,。想了想,,她謹慎地開口:“四叔會不會是受不住刑,才會順著他們的話胡亂招供了,?他在家中一向受寵,,哪里吃過這樣的苦頭,?”
常氏搖搖頭:“不會的,我生的孩子我心里清楚,,他性子倔強,,認死理,只要拿定了主意,,便是在皇上面前也不會讓步,,又怎會由得他人擺布?我就怕……怕他死不肯招認,,那些人便胡亂編出一份供狀來交差,,那他一定是吃了大苦頭了!”說罷又哭了,。
沈氏心中存疑,,但也承認有這個可能性,不管事情真相如何,,有了這份供狀,,章啟已經(jīng)沒法救了,眼下只能先保住其他人,。
她試圖從把守正院的兵丁那里打聽外頭的消息,,或是請他們幫忙傳信,無奈這些兵丁都是接受過嚴令的,,沒人敢搭理她,。她狠了狠心,便派出身邊一個相貌美麗出眾的親信丫環(huán),,向把守后屋的一名士兵使了美人計,,磨纏了兩日,方才拿到一個重要的情報,。
馮兆南帶人來圍困南鄉(xiāng)侯府,,并且搜尋府內(nèi)人等,是為了尋找一個或兩個年約十一二歲的少年,,是宮里逃出來的,,但不是太監(jiān),極有可能是在常氏夫人生辰當天進府,,也有可能已經(jīng)跟著章文龍,、章元鳳離開了。經(jīng)過他們的調(diào)查,,章家兄妹出府時確實只坐了一輛馬車,,跟車的也只有一個車夫、一個體面的婆子,還有兩個跟后押車的婆子,。但由于他們一行出府時車簾蒙得十分嚴實,,沒人知道車廂里除了章家兄妹與那體面婆子外是不是還有別人在。而章家兄妹去了臨國公府石家后,,并未面見臨國公與夫人,,只是跟世子夫人說了幾句話,送了禮物,,就離開了,,馬車出門后并未沿大道轉回南鄉(xiāng)侯府,反而是拐進了大街小巷,,無人知道他們?nèi)チ四睦铩?p> 章家兄妹進了臨國公府大門后,,馬車就停在外院,車夫和婆子都留在車旁看守,,而章家兄妹上車下車時,那個體面的婆子都特地將車簾遮得嚴嚴實實的,,不讓路過的人看見車里的情形,,這點有臨國公府的下人議論過。
馮兆南的人懷疑他們要找的少年就在這輛車上,,而章家兄妹隨后失蹤的事實更是證明了他們的懷疑不是空穴來風,。這兩天內(nèi),他們已經(jīng)派人前往章家名下所有的房產(chǎn),、店鋪,、田莊搜查,沒有搜到要找的人,,眼下正在調(diào)查章家是否有隱匿起來的產(chǎn)業(yè),,連章家過去放出去的舊仆都沒放過。
沈氏心焦如焚,,但面上卻不敢露出分毫,,只將打聽來的情報簡明扼要地報告了婆婆。常氏面露疑惑,,看向長媳:“他們要找的會是誰,?宮里出來的少年,又不是太監(jiān)……”她忽地全身一震,,盯了沈氏一眼:“外頭都在傳說太子妃帶著太孫**了,,連廣安王都燒成了炭,會不會……”
沈氏低頭道:“若真是如此,,倒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可是……若太孫與廣安王真能逃出生天,又怎會到咱們家來?”
常氏神色淡淡地:“這也難說,,你們姐妹三人素來親厚,,太孫昔日也十分敬重你,他們兄弟若真能逃出來,,會來投奔你也是人之常情,。”
沈氏眼圈一紅,,跪倒在常氏面前:“媳婦冤枉,!媳婦雖愚鈍,卻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又怎會不知道事情輕重,?況且事發(fā)當天是母親壽辰,媳婦一直在前頭操持筵席,,不曾離開片刻,,若太孫果真來投,媳婦早就驚惶失措了,。母親明鑒,,自古女子出嫁,便是夫家的人了,,便是與娘家外戚再親厚,,也不敢棄夫家于不顧啊,!”
常氏想想實情確實如此,,如果沈氏早知道親姐姐與親外甥出了事,又怎能如此鎮(zhèn)定地操辦婆婆的壽宴,?便覺得自己多心了,,不由得愧道:“是我誤會了你,好孩子,,別委屈,,我給你賠不是了?!?p> 沈氏忙道:“媳婦怎敢,?只要母親不誤會媳婦,就是媳婦天大的福氣了,,賠罪之說母親萬不可提起,。”
常氏慈愛地扶她起來,,婆媳倆一片融洽好不感人,,明鸞卻在旁看得要吐血,,心想這位大伯娘真是個演技派,紅果果的睜眼說瞎話??!
她很想揭穿沈氏的真面目,但屋外把守的士兵卻讓她不敢造次,。太孫被救的真相目前還是個謎,,如果她說出來了,叫外面的人聽見了報上去,,章家的罪名就有了明證,,投鼠忌器,她只好裝啞巴,。
但明鸞不敢,,不代表沒有別人敢如此剎風景。宮氏又插嘴了:“母親別放心得太快了,,雖然大嫂子說她不知道太孫與廣安王的事,,但馮兆南會困住我們?nèi)遥际且驗槲凝埡驮P出門后遲遲未回之故,。這事兒大嫂總不會不知情了吧,?若不是他們兄妹一直沒回來,叫人疑心,,馮兆南也就是搜搜府,圍上一兩日,,只要我們老老實實的,,也就沒事了,會有今天的結果,,都是大嫂招惹的?。 ?p> 常氏聞言有些不悅,,瞥了宮氏一眼,,但猶豫片刻,還是看向沈氏:“老大媳婦,,龍哥兒和元鳳究竟是……”
沈氏咬咬唇,,紅著眼圈再次跪下,輕聲對常氏道:“這事兒是媳婦造次了,。媳婦聽說東宮失火,,太子已死,便知道事情麻煩了,,侯爺與四叔又被大理寺關了起來,,還不知道家里會是個什么結果呢。媳婦想著,既然越王有心圖謀大位,,必然不會放過太子一系,,而母親又是太子親姨母……若太子注定要頂著污名而死,孝康皇后必然會受連累,,常家與咱們章家都會受到牽連的,。只看越王手段,便知道他絕非仁慈之輩,,就怕最后咱們章家逃不過去……”
常氏臉色蒼白,,嘆了口氣:“你是想……為咱們家留下一條血脈?那又為何不把驥哥兒也帶上呢,?也好叫他們兄弟彼此有個照應,。元鳳是女孩兒,哪里吃過這樣的苦頭,?倒不如留在家里,。”
沈氏哭道:“媳婦當時也沒想這么多,,只是覺得,,既然要去見姑太太,有元鳳在總要方便些,。畢竟文龍年紀大了,,萬一石家表嫂提出內(nèi)外有別,不讓文龍進內(nèi)宅見姑太太,,元鳳在場就堵住了她的嘴,。媳婦沒想到石家表嫂這樣絕情,更沒想到官兵會來得這樣快,,必然是劉嬤嬤見情勢不好,,便帶著孩子們躲起來了。他們在外頭,,一來可以保住章家血脈,,二來,也是為了給家里添一份助力,。如今我們?nèi)冶焕Ц?,無人能進來,也無法傳信出去,,便是想向別家求助,,也無能為力。文龍已經(jīng)大了,,該懂事了,,若他能聯(lián)系上一兩家人為我們說話,,章家或許還有救!”
常氏默默流淚,,算是默許了她的行為,。宮氏見狀就急了:“母親!”常氏掃了一眼過去,,神色凌厲:“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只顧著你那點小心思!就算長房與四房獲罪,,你當自己就能逃過去,?!”
宮氏啞然,,滿腹委屈地瞪了沈氏一眼,,扭頭跑開哭去了。
明鸞再也看不下去,,悄悄扯了陳氏一把,,拉著她來到西盡間里,四處看看,,確認沒人在近前,,便示意陳氏低頭聽自己說話。
陳氏不解:“你這是做什么,?有話就說吧,,這會子家里亂成一團的,可別淘氣,?!?p> 明鸞忍住翻白眼的沖動,耐住性子道:“我不會淘氣的,,我是想問,咱們家是不是有很多親戚是做官或是有爵位的,?有沒有辦法能讓他們幫咱們家說說情,?爵位什么的就算了,出了這么大的事,,能保住性命就已經(jīng)是阿彌陀佛了,。我們又沒有參與造反,哪怕是只能保住女人孩子呢,,總比全家死清光強吧,?”
陳氏嚇了一跳,連忙捂住她的嘴,,又轉頭看有沒有被人聽見,,方才回身數(shù)落女兒:“這些混賬話你是哪里聽來的,?怎么就敢胡說?侯爺是你親祖父,,他和你四叔都還在牢里呢,!叫你祖母聽見了,看不揭了你的皮,?,!”
明鸞抿抿嘴,她知道自己的話是涼薄了些,,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她剛穿過來不過十來天,連家人都只是勉強認全,,叫她甘心為了別人送命,,那是休想!
不過考慮到便宜母親的心情,,她還是低聲下氣地認了錯,,又再勸對方:“我這個主意也不算壞,如果真有能依靠的親戚,,趕緊求助去呀,!”頓了頓,“祖母這幾天暈倒好幾回了,,祖父又一直在牢里,,他們年紀大了,能堅持多久,?早一日脫險,,老人家們也能早一日安心不是?”
陳氏這回總算聽進去了,,但她只是嘆氣:“你當大人們沒想到么,?事情哪有這么容易?我們?nèi)冶焕г谶@里,,別說出門了,,就是傳個信都不能,要如何聯(lián)系親戚家,?況且……”她想起臨國公府的態(tài)度,,又嘆了口氣,卻不愿多說:“罷了,,你小小年紀知道什么,?大人知道該怎么辦的?!?p> 明鸞急了:“你們要是知道該怎么辦,,又怎會到現(xiàn)在還想不出來,?我不是叫你們悄悄傳信出去,光明正大也行啊,。我們家不是跟太子與越王兩邊的人都有聯(lián)姻嗎,?那些追隨越王的人里頭,如果有我們家的姻親,,他們總不能丟下自家親骨肉不管吧,?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罪名,就讓伯娘嬸娘們?nèi)ヂ?lián)系他們的娘家人??!還有臨國公府,那個世子夫人不肯幫忙,,那姑太太呢,?祖父可是她親哥哥,娘家出了事,,她在婆家也不能好過吧,?”
陳氏喝斥:“住口!長輩們的事,,也是你一個小孩子能胡亂編排的,?先前我是怎么教你的來著?女孩兒家要守女孩兒家的規(guī)矩,,言行都要謹慎,!”
明鸞急得跺腳:“都什么時候了,禍到臨頭,,還管這些干什么,?等咱們家平安過了關,你再教我規(guī)矩也不遲,!”
陳氏瞪了女兒一眼,,細細一想,也覺得有幾分道理,,便說:“我去跟你大伯娘商量商量,。”
明鸞幾乎要暈倒了:“你去找祖母說?。≌掖蟛锷塘渴裁??”到時候又成了沈氏的功勞,!而且,也不知道沈氏會不會在執(zhí)行過程中夾帶私貨呢,!
陳氏卻不肯聽,,轉身就去找沈氏,,明鸞氣得牙癢癢,也不理她了,,扭頭就走,,卻看見四嬸林氏站在不遠處發(fā)呆。明鸞擔心后者聽到了什么,,便小心賠著笑臉:“四嬸,,您怎么在這里?”
林氏笑了笑,,轉身走了,。
陳氏與沈氏不知商量出了什么結果,但林氏卻在傍晚時向婆婆請示,,愿意讓門外的士兵幫忙送信回娘家,,請父母派人來接自己。她說:“媳婦兒娘家跟皇后娘娘的娘家乃是姻親,,想必馮家還能給些面子,,若是能說動皇后娘娘,興許能讓大理寺先將父親放出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