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旨意非常簡單,,也沒有提到太孫的事,,只是追究章啟擅離職守,私闖乾清宮的罪狀,,罰了個充軍遼東,。南鄉(xiāng)侯章寂教子不力,也要負連帶責任,,一并發(fā)配遼東,。章家其他人倒是沒受什么牽連,連章二爺,、章三爺?shù)男悴殴γ紱]被取消,。
但南鄉(xiāng)侯的爵位到底是被革除了,常氏的誥命也不例外,,侯府是上賜的,,因此章家人需要在十天之內(nèi)收拾好行李,離府還鄉(xiāng),。圣旨既沒說要抄家,,也沒說要罰金,章家人憑著多年來積攢的家底,,到了老家也可以過上富足生活,。
這個結(jié)果算是差強人意了吧?明鸞對爵位什么的并不看重,,只要能安安穩(wěn)穩(wěn)過日子就好了,,與留在危險的京城相比,她寧可到鄉(xiāng)下地方去種田,。宅斗文也好,,權(quán)謀文也好,都太過驚心動魄了,,她現(xiàn)在無比熱愛種田文,,期盼能親身經(jīng)歷一番。
然而,,并非所有章家人都是這么想的,。宮氏一聽說家里的爵位被革了,就立刻痛哭出聲:“怎么會這樣,?我們家真真冤枉……”章二爺惡狠狠地瞪她,,也沒堵住她的嘴,“四叔犯的錯,,憑什么叫我們?nèi)胰藶樗H罪,?!”章二爺死命將她的嘴捂上了,,才總算止住了她的話,。
前來宣讀圣旨的是常氏的親兄長常森,并沒有宮中的使者,,倒也不擔心宮氏的話會泄露出去,,引來禍患,但章寂與常氏的臉色都很不好看,。他們素知這個媳婦私心重,,不識大體,卻沒想到她當著外人的面也會犯了糊涂,,常森與章家再親近,,也是前來宣讀圣旨的天使,宮氏這話就算沒惹禍,,也是丟章家的臉,。
常森沒在意,只是淡淡地收起了圣旨,,交給章寂:“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能有這個結(jié)果,已是圣上開恩了,?!?p> 章寂心知肚明,微微苦笑:“確實如此?!编嵵貙⑹ブ冀唤o了次子,,命他好生供起來,抬頭看了看自己所在的屋子,,嘆了口氣,,對常森道:“三哥若是不趕著回去,不如進內(nèi)堂用茶吧,?”
常森正有此意,,兩人連同常氏一起進了內(nèi)堂,其余人等各自散了,。章二爺去供圣旨,,宮氏滿腹委屈地帶著兒女回房,一路上繼續(xù)抱怨章啟連累了家人,。章三爺本有心跟著父母一道去內(nèi)堂的,,謝姨娘卻哭哭啼啼地抱著兒子來找他說孩子有些發(fā)熱,恐怕是病了,,他連忙叫人去請大夫,,自己親自送愛妾庶子回院。陳氏看著他們離去,,神色黯然,,輕聲叫女兒:“明鸞,我們也回去吧,?!?p> 明鸞有心要去內(nèi)堂聽聽最新消息,無奈被陳氏拉緊了手,,擺脫不得,,只得郁悶地跟著她走了,但還時不時回頭看向內(nèi)堂方向,。
皇帝已經(jīng)醒了,,想必也知道了事情的最新發(fā)展,按理說他應該生章啟甚至是章家的氣的,,身為太子的外戚居然沒有保住太孫下落的秘密,,就算還沒給太孫帶來危險,也是不可原諒的,。但皇帝的怒氣似乎并不大,,革爵,流放兩個男性成員,,算得上是非常仁慈的處置了,,雖然發(fā)配遼東聽起來很嚴重,,但明鸞記得章家的大兒子,她的大伯父就是在遼東任軍職,,章寂章啟到了那里有親人接應,,這何嘗不是一種照顧?
明鸞歪歪頭,,覺得這個結(jié)果還算不錯,。如果接下來太孫能平安還朝,,說不定還能讓皇帝對章家少責怪幾分,。只是不知道皇帝的病重不重,能支撐多久,,也不知道他還有沒有合適的皇位繼承人選,,是否能壓制住越王一派的氣焰?如果太孫回來了,,章啟救人的事真相大白,,皇帝卻撐不住病死了,那就糟糕透頂了,!
穿越大神不會安排這么坑爹的劇情吧,?明鸞摸摸心口,決定不再去想象這么可怕的事,。
此時在內(nèi)堂中,,常森向妹妹妹夫告知最新的形勢發(fā)展。
皇帝已經(jīng)醒過來了,,也聽說了太子謀反失敗一事的后續(xù)發(fā)展,,當然也少不了太孫的行蹤之謎?;实凵磉呥€是有幾個可信賴之人的,,他只是性情比較仁慈,卻不是傻子,,怎會讓皇后呂氏與越王控制住皇宮大權(quán),?他迅速采取了行動,軟禁了皇后,,并假借皇后的命令傳召越王及皇后所出的其他皇子進宮,。其中只有越王一個感覺到異狀,裝病不肯奉召,,趁著傳旨的內(nèi)侍回宮復命之機,,帶著幾個心腹離開王府,消失在京城的某個角落,。
皇帝得知這一情況后,,已經(jīng)勒令禁衛(wèi)在京城內(nèi)秘密搜尋越王行蹤,,并且控制了他的數(shù)名同胞兄弟,同時將三名妃嬪所生的小皇子保護起來,。他不顧自己病情還未穩(wěn)定,,急召宗親與大臣進宮,意欲廢后,。
大半宗親與大臣都不同意這一點,,他們認為太子謀反是有人證物證的,而且人也死了,,太子妃與太孫,、廣安王也已殉身,要調(diào)查他們是否有冤情沒問題,,但在案情還未清楚之前便貿(mào)然廢后,,只會讓局勢惡化。現(xiàn)在朝內(nèi)支持越王承繼儲位的呼聲非常高,,越王本人又一向有仁孝之名,,并無劣舉,皇后娘娘多年來更是舉國稱頌的賢后,,無故不得廢立,。況且皇帝御體有恙,需要冊立儲君穩(wěn)定局勢?,F(xiàn)在皇子當中,,元后所出的太子、吳王已死,,三名小皇子都是庶妃所出,,年紀又小,只有越王,、衡王,、徐王三人年紀、資質(zhì)是最合適的,,這三位都是皇后呂氏所出,,倘若廢后,會影響到三位皇子的尊貴身份,,給朝局帶來動蕩,。
皇帝得不到宗親與大臣的支持,又找不到可以放心的儲君人選,,便是有心一意孤行,,也要擔心自己萬一病情有變,會給親骨肉帶來滅頂之災,,因此經(jīng)過一番磋商之后,,他終于讓了步,,承諾會在成年的皇子中選擇合適的儲君,但同時,,太子謀反一事也要被證明是誣告,,在石頭山追緝太子致其慘死的數(shù)名武臣被以謀逆罪名族誅,即使是皇親國戚也不能赦免,。
處置的旨意已經(jīng)下達了,,接下來幾天京城恐怕就要陷入腥風血雨之中,但沒有人開口說些什么,,無論是原先支持太子的臣民,,還是支持越王的臣民,都沒有出聲挽救這些人的性命,。常森前來宣旨的路上,,就親眼看見禁軍押著幾個滿身狼狽的大臣往大理寺方向走,其中有兩人還拼命大聲嚷嚷,,要越王給他們做主,結(jié)果只是被禁軍士兵一刀把子打在嘴上,,牙齒都掉了,,滿嘴都是血。
章寂感嘆道:“怪不得我出來的時候,,看見兵部的王侍郎一身血污地被拖進了隔壁的死牢,,我還以為是眼花認錯了人,原來真是他,!”
常氏啐了一口:“往日看越王為人,,只道他真是個和氣仁善的,沒想到內(nèi)里如此心狠手辣,,只要目的達成,,就算是自己人的性命也說舍就能舍了!”
章寂搖頭,,又問常森:“那太子……的身后事要怎么辦,?還有太孫呢?三哥想必也聽說了吧,?”
常森道:“圣上的意思是,,皇長子謚為悼仁太子,以儲君名份鄭重下葬,,廣安王追封英懷王,,附葬。這兩條宗親與朝臣都沒有異議,,只是希望圣上連同太子妃與太孫的謚號也一并擬了,,也好早日操辦喪儀,。”
章寂聽出幾分深意:“那圣上怎么說,?”
“圣上推說身體不適,,命改日再議?!背I钌畹乜戳怂谎?,“太子妃與太孫……很可能無法附葬了?!?p> 常氏忙道:“若太孫本人真的還活著,,當然無法附葬,等人回來了,,圣上還不知會如何安置他呢,。記得當年圣上還是太子的時候,一度病重難愈,,當時朝中為誰會繼任儲位而私下紛爭不休,,先帝就曾說過,太子若有個好歹,,就由太子嫡長子以皇太孫身份擔當儲君,。若是太孫平安歸來,按舊例應該也是這樣辦,。就怕……”她頓了頓,,“太孫年紀還小……”
章寂看了她一眼:“這些都是后話了,太孫是生是死,,眼下行蹤何處,,還不知道呢。況且圣上既然開了金口,,允諾會選擇成年皇子為儲,,那就斷不會輕易毀諾!”
常氏眼圈紅了:“若不是吳王也遭了難……”想到這里,,她就生小兒子的氣:“都是啟兒處事不當,,才害得吳王……”
常森嘆息著搖搖頭:“三妹,你也別怪小四兒了,,就算他沒說那話,,吳王也是逃不過去的?;噬弦呀?jīng)命人審問過吳王身邊侍候的人,,說當時是皇后身邊的內(nèi)侍將他帶走,單獨囚禁在偏僻的宮室內(nèi),,人走的時候還很平靜,,不料半個時辰后就傳來了他自盡的消息,。侍從前去整理的時候,看見吳王牙關緊咬,,無法閉目,,雙拳緊握,死得實在太蹊蹺了,,身邊一片紙都就沒有,,那呈到朝上的所謂吳王畏罪自盡的遺書根本就是假的!小四兒招供,,已經(jīng)是吳王自盡之后的事了,。”
常氏震驚不已:“難道……難道皇后與越王竟如此大逆不道,?,!”
章寂嘆道:“太子都沒了,更何況是吳王呢,?殺一個還是殺兩個,,有什么差別?”他看向常森:“圣上該不會真的讓越王當太子吧,?”
常森猶豫了一下,,壓低聲音道:“圣上深恨越王,未必會答應,,恐怕是打算從越王的同母弟中擇一為儲,但究竟選衡王還是徐王,,我也不知道,。馮家正在忙活這件事呢,京中怕是又要動蕩起來了,。你們能早一日走,,就早一日走,免得被卷進這件事里,,脫不得身,。”
常氏深吸一口氣,,忙問:“那三哥你呢,?!”
“我也是要走的,?!背I瓱o奈地道,“我已經(jīng)領了旨,,后日就要起程北上,,圣上命我去北平助燕王練兵,,兵部委任文書已經(jīng)下來了。如今二哥在西北練兵,,我在北平,,妹夫與小四兒去遼東與阿敬會合,若京中有什么變故,,也能避開些,,但妹妹和家里其他人恐怕就要多擔些風險了?!?p> 常氏忙道:“我們也早些離開,,他們要爭位,在金陵爭就行了,,未必有心思理會咱們回老家的事,。”說到這里,,她又埋怨起小兒子:“若是啟兒能多撐一日就好了,,多撐一日,圣上就醒了,,他無過有功,,又怎會被分配到那等地方苦熬?當日他大哥去時,,我就擔心得不行,,直到現(xiàn)在還放不下心,如今他也要去了,,還把他老子給拖了去,,真真是冤孽!”
“你就別埋怨了,?!闭录诺溃叭舨皇前⑿孤读丝陲L,,這會子圣上也不會罰他,,咱們一家就沒了出京的理由。即便眼下風光一時,,日后的結(jié)局卻是不好說,。”
聽到這話,,常氏不由得瞪了丈夫一眼:“那你先前怎么還說他做錯了,?!”
章寂輕咳一聲:“我是他父親,論私心,,自然希望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但論公心,論為臣之道,,就不贊同他的做法了,。太子明顯是冤死,哪怕圣上為他平反,,太孫依然還是下落不明,。倘若因為阿啟的供狀,致使太孫落入居心不良之人手中,,那我豈不是罪臣,?”
常森插嘴道:“你們倆就別再爭論這些有的沒的了,圣上已經(jīng)派了人去尋找太孫下落,,只要太孫平安回來,,一切好說,即便他沒有救出太孫,,圣上旨意已下,,也不會再加重處置了。你們有這閑心,,還是想想該如何進宮謝恩吧,!”
章寂道:“我爵位已除,哪里還有資格進宮謝恩,?不如上表吧,?”常氏則問:“太孫還沒找到么?不是說沈李兩家把人接走了,?圣上派人垂詢,,他們還有什么不好說的?”
常森笑了笑:“沒了爵位,,也仍舊是親戚,你隨我進宮就好,,我還要回去繳旨呢,。”接著又對妹妹道:“沈家根本就不知情,,對著圣上派去的人也是這么說的,。至于李家,倒有一點線索,,李家的太太承認太孫與胡四海曾經(jīng)喬裝上門找過她求助,,只是當時越王與馮家已經(jīng)控制住朝局,她害怕引禍上身,,因此只給了他們一包碎銀子,,幾件衣服,,就把人打發(fā)走了。因為這件事,,圣上龍顏大怒,,把李家也罰了呢?!?p> 常氏張口結(jié)舌,,震驚不已,半晌才道:“若是我的親上甥找上門來,,我斷不會就這么把人打發(fā)走的,。好歹要給他尋個妥當?shù)娜ヌ帲蚴橇粝侣?lián)絡的法子,,總比從此不知他下落強?。 ?p> 章寂搖頭道:“你理會他們做什么,?趕緊給我把那件新做的黑色常服拿出來,,我好穿著進宮謝恩?!?p> 就在常氏呼奴喚婢為丈夫準備面圣的衣裳時,,沈氏也迎來了章忠的妻子,后者帶來的消息令她不敢置信:“你說什么,?,!人走了?,!怎么會這樣,?你為何不攔住他們?,!”
章忠妻子哭道:“小的們聽說侯府被封了,,侯爺和四爺都進了大牢,害怕得不行,,回去跟家里人一商量,,都沒了主意。小的男人出門打聽消息,,才知道家里其他的莊子都被搜了,。他怕官兵遲早要搜到我們那里去,便勸小少爺去別處躲藏,,不想官兵來得快,,他為了攔住官兵,被抓起來了,小少爺他們趁機逃走,。小的當時只顧著擔心男人的安危,,一時沒留意,也不知道他們?nèi)チ四睦铩?p> “廢物,!要你何用,?!”沈氏氣得渾身發(fā)抖,,更多的是恐懼,。
好不容易等到皇帝醒了,正是翻身的大好時機,,太孫卻失蹤了,,她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