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后,,天氣漸漸陰寒起來,她本來就畏冷,,索性待著屋里不出去,。楚天傲倒是早早就在屋里備上了火盆,夜里便點(diǎn)著,,倒也不怎么冷,。這日晚上關(guān)窗準(zhǔn)備睡覺時,突然隱約看到有人朝這邊走來,,月光甚亮,所以那人也沒打燈籠,,看樣子卻像是楚天傲,,只是這么晚了,他來這邊干嘛,?那人一點(diǎn)點(diǎn)走近,,果真是他,她便在窗口叫了一聲,。他在樹下站定,,向她招了招手。
她跑下樓,,問道:“你怎么來了,?”
他站在樹下,穿著舊的白色錦袍,但月光透過樹枝打在他身上,,激起一團(tuán)光暈,,看來仿若謫仙。他的臉上顯出一種光,,讓月色在她眼前都淡了三分,。他只是微微地笑著,但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他全身上下都洋溢著一種喜悅,似乎有一陣大笑要呼之欲出,。他沒有動,,原地背手而立,看著她向他跑去,!
“天傲,?!”她不知道他為何會來,,為何如此喜悅,?
他還是負(fù)手而立,只是用那種亮若明星的眼睛眼睛望著她,?!拔覀冓A了,寒兒,!”
“什么,?”她一時沒聽清楚。
“我們贏了,,南逅投降了,。”他再重復(fù)了一次,,嘴角不由自主地上翹出更大的弧度,。
她不敢相信地捂住嘴,卻突然被他抱著在空中旋了兩圈,。
“天傲,!是真的嗎?”她忘記了害怕,、忘記了羞澀,,這個消息帶給她的震驚真是太大了!兩年了,!持續(xù)了兩年了??!那么多的謀劃、那么多的思量,、那么多的犧牲,,只為著這一刻!……只為著這一刻,,只等著這一刻,。但是,當(dāng)這一刻真正降臨的時候,,她卻覺得一切是那么地難以想象,。
“天傲,天傲,,你不要騙我,,我受不了?!彼ゾo他的衣襟,。“是真的嗎,?是真的嗎,?”她笑著,卻反復(fù)地追問,。
傻丫頭,!他笑著看向她。他收到消息后第一時間就跑來告訴她,,她居然不肯相信,!他情不自禁得輕點(diǎn)她的額角,“是真的,!”
看著他喜悅的微笑,,輕松的姿態(tài),她終于相信,。她脫離他的懷抱,,伸直雙臂,似要擁抱整個世界——硝煙散去之后的世界,。一股強(qiáng)烈的喜悅直沖腦門,又突然漫布全身,,她似乎要被那種快樂淹沒了,。“我們贏了,!”她對著他說,,又想是在對著自己說,“贏了!”她忍不住在原地轉(zhuǎn)了兩圈,,“我們真的贏了,!”她大笑起來。
從沒看過她這么高興的樣子,,他站在樹下,,看著她在原地旋轉(zhuǎn),裙裾飛旋開,,如同一枝忍不住在靜夜綻放的花朵,。許是因?yàn)樘^興奮,她的臉上有著淡淡的紅暈,,眉目之間,,全是笑意……這樣輕松而快樂……他忍不住看呆,用更深的眸光凝視她……
等她終于從喜悅的眩暈里清醒過來,,他才摟緊了她,,在無邊的月色中說著:“我們終于熬出頭了?!?p> 終于,,一切都塵埃落定了,她帶著滿足的笑窩在他懷里,,感受著彼此的體溫,。
“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我父親可能最近就要回來了,,到時候,,你可得好好準(zhǔn)備準(zhǔn)備?!背彀镣蝗徽f道,。
“什么?”她有幾分驚訝,,“什么時候的事,。”
“我也是才接到的消息,,本來打算明天告訴你的,,但后來又接到了南逅投降的消息,忍不住要過來和你分享,,現(xiàn)在索性就一起告訴你了,。”
“王爺……”她拉緊他的衣角,,“是個什么樣的人,?”
“怎么,?害怕了?”他輕點(diǎn)她的額,,“丑媳婦總要見公婆的,。”
她笑著打他,,但心中卻隱隱不安,,“王爺他什么時候回來?”
“總還要月余吧,?!背彀涟櫭枷肓讼耄安患?,今晚先好好休息,,明天再商議?!?p> “一時告訴我兩個這么大的消息,,卻還怎么睡得著?!彼∷囊陆?,“再陪我一下?!睂χ?,她很自然地喜歡撒嬌,這,,便是被寵著的感覺吧,。
兩人相擁著坐在樹下,倒也不覺得冷,。月光靜靜撒在他們身上,,恰構(gòu)成了一副畫。那時,,他們只以為已經(jīng)塵埃落定,,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fā)展,卻不知道有一場更大的戰(zhàn)爭在前方等著他們,。
第二日,,兩人在別苑走了走后,找了個回廊就坐了下來,。兩人因著戰(zhàn)爭勝利的欣喜,,回顧著過往的經(jīng)歷,自然又談到了厲云鯤,。楚天傲嘆了一口氣,,道:“那樣的一個人才,走了倒真是可惜,?!?p> “就是因?yàn)樗悄菢拥娜耍欧亲卟豢??!彼苷埖剿嘀呀?jīng)是萬分歡喜了,,怎么還能強(qiáng)留人家,。“你可得答應(yīng)我,,不能為難人家,。”
“還沒嫁進(jìn)來,,就胳膊肘往外拐了啊,。”他調(diào)笑著,,一手握緊她的手,,另一手又要去點(diǎn)她的額,卻突然停在了半空中,。她正奇怪為著什么,,卻看到他目光發(fā)直,突然站起了身子,,向她背后喚道,,“父親?!蓖瑫r本牽著她的手也一松,。
她心里先是一驚,繼而一冷——為何,,他要放開她的手,?她緩緩轉(zhuǎn)身,不卑不亢地對著來人福了福:“晉王爺,!”雖然不知道為何他會提早這么多回來,,但既然無法早做準(zhǔn)備,便以本來面貌迎接他吧,。
只見來人五十開外,,一襲醬棗色的半厚冬衣,用同色的絲線繡出了祥云的圖案,,低調(diào)中又透出幾分高貴,。高挺的鼻梁,,刀削的下巴,從側(cè)面看居然是和楚天傲一模一樣,,兩人站在一起,,一眼便知是對父子。只是他抬眉舉目之中,,自帶著一股皇家的雍容華貴,。他的視線在楚天傲身上轉(zhuǎn)了兩圈,落到數(shù)寒臉上,,看到數(shù)寒正打量著他,,嘴角騰地往上一翹,竟然露出一個十分和善可親的笑容,。
數(shù)寒未料到剛才還面無表情的一張臉能轉(zhuǎn)變得如此之快,,不由得有些呆。晉王卻已發(fā)話,,“這位就是方左相的女兒吧,,不愧是將門之后,犬子要讓小姐多多關(guān)照了,?!?p> 她聽著這幾句話,忍不住用眼偷偷瞄了瞄楚天傲,。那么一個驕傲的人,,聽到父親如此解釋兩者之間的關(guān)系,不知道會這么想,??墒浅彀聊樕铣斯Ь矗床坏狡渌榫w了,。她心內(nèi)莫名的不舒服起來,,臉上卻還是有禮地笑著,“義父教導(dǎo)有方,,只可惜數(shù)寒資質(zhì)有限,,怎當(dāng)?shù)闷鹜鯛斎绱速潎@?!币痪湓?,既回了他的贊語,又駁了他的“關(guān)照”之意,,更重要的是并未損相府的威名——到了這一刻,,她才知道,原來自己能賴以立身的還是相府那個小姐的身份,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旁人會禮讓她,會聽從她,,多半都是因?yàn)橄喔年P(guān)系,。
晉王的眼神變了變,也只是一瞬間的事,,又恢復(fù)了常態(tài),“方小姐在舍下請隨意,,有什么不周的地方請盡管說,,倒是本王回來得遲了,沒能盡地主之誼……”正說著,,突然轉(zhuǎn)向楚天傲,,問:“可有為方小姐接風(fēng)洗塵?!?p> 楚天傲恭敬的鞠了一禮,,道,“孩兒疏忽了,?!?p> 數(shù)寒忙插進(jìn)話去,“我只是暫住別院與蘇夫人一同抄經(jīng),,已經(jīng)叨擾府上了,,怎么還敢再添其他麻煩?!?p> 晉王面上頗有些不以為然,,“你是替我國祈福,代表的是當(dāng)今圣上與太后,,能入我王府是我等之大幸,,怎么能說叨擾。如若我們照顧不周,,傳出去倒還以為我晉王府不知禮儀了,。”
數(shù)寒知道這話不好反駁,,只能求助地望向楚天傲,。
楚天傲察覺到她的目光,想了一想,,才說,,“如今戰(zhàn)事未息,而且方小姐又是在禮佛事,,太過鋪張終是不妥,,不如就自家親友聚一聚,,父親以為如何?!彼约簺]有注意到,,已隨著晉王的口吻稱呼數(shù)寒為“方小姐”了,但在數(shù)寒聽來,,卻別有一股感覺,。
突然想起來這邊之前,義父所說的“不管去到那,,想回來時,,房間還是不會少”那句話里面真正的含義——只要她愿意,相府會是她能憑借,、能依賴,、能歸去的最后地方。心中突然有一股酸氣往上冒,,似乎要沖上眼簾,,又被她努力壓了下去。原來,,那才是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