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我現(xiàn)在才意識到我被那些清宮劇的導演編劇們給欺騙了,!
簡單的渡水穿過那個瀛臺島,,只能進入當年乾隆爺金屋藏嬌納香妃的寶月樓地界,不管太監(jiān)拉船也好,、親信劃船也好,,就算是飛,也不能到達珍小主的三所囚室,!
瀛臺位于大內(nèi)西側(cè),,要想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進入位于紫禁城東側(cè)的景祺閣附近,,便不能走離西苑最近的西華門。而必須在穿過寶月樓后,,由水路繞極遠的路程,,進入紫禁城北門神武門,穿過神武門,,一路向西,,進入貞順門,才能到達景祺閣后東北三所,。
行動的時間定在一天后的夜晚,。因為大舅子的干預,王欽臣已于昨天替補小何的空位,,如愿以償?shù)厝ネ蟀⒏缟磉吽藕蛄?。由于張?zhí)m德極力配合,載湉在島上沒遇到什么盤詰,,小德張很夠朋友,,他命他的徒弟們在西筒子河安排船只,接上載湉與王商,,趕了半夜,,到了二更天左右,才進了神武門與我會合,。
載湉改換了太監(jiān)裝束,在干爹的引導下,,一舉一動莫不合理,。我又拿出了李大總管的手令,以進入如意館盤點古畫數(shù)量為由,,好容易進入了神武門,。
神武門的侍衛(wèi)開始也有懷疑,見有李蓮英的親筆信件和內(nèi)務府的印戳,,也就沒說什么,。
大舅昨天通過李順安送我一瓶玫瑰露,說是送給蓮蕪,,可我卻在放香露的錦盒里找到一張小紅紙,,上頭附上順貞門的守衛(wèi)調(diào)崗時間。這是極重要的情況,,見著張?zhí)m德的第一眼,,我就把這件“情報”傳遞出去,進入了順貞門,,向西走了很久,,繞過景祺閣后,才到了那個荒涼至極的地方!
當載湉渡過那條映著點點星光的筒子河時,,我的心里泛起一陣凄涼,,他消瘦的身形已撐不起身上那件太監(jiān)工服,那一雙丹鳳眼中含著幽怨與哀傷,,但是轉(zhuǎn)眸中,,不時流露出那種迫不及待的關(guān)切神色,恰恰觸動了我內(nèi)心中最柔軟的部分,。他薄薄的雙唇此刻唇色枯焦而蒼白,,誰都能瞧出纏人的疾病在他臉上留下的印記。但是偏偏,,我能瞧出他那眉宇間依然保留的勃然的生氣,。這種生氣就像寒冬里的河水,在冰層下淙淙流淌,,時刻等待著破冰之日,,洶涌激蕩。
現(xiàn)在,,我與王商陪著載湉穿過了景祺閣,,張?zhí)m德先行一步,支會了監(jiān)視珍妃的兩名老太監(jiān),,而后,,就在即將到達三所囚室的時候,載湉朝我看了一眼,。
這一眼溫柔至極,,作為曾經(jīng)的小學生,我難以描述準確那一眼的感覺,。以貪財吝嗇的我看來,,那就好像是我送給他一張五百萬元彩票,并且告訴他,,一切權(quán)利都歸他所有,,他已經(jīng)感動得無以言表,因此向我投來此種眼神,。
但是我還沒猜對,,他向我使了這么一個柔弱的眼神,好像還有另一種含義,,那就是,,“我害怕,你也跟我進去吧,?!?p> 哎,,我這位冒牌的發(fā)小兼表弟還是一如既往的膽小啊,算了好人做到底吧,!再說,,萬一最后有人巡查,我的身份總比干爹強吧,!
我們?nèi)诉€沒進門,,就聽見太監(jiān)對小主兒說話的聲音,“小主兒,,剛才您多擔待,!我們也是奉命辦差!照理今天非年非節(jié),,而且您又生著病,,實在不應該申斥您,可是大阿哥頂撞了老佛爺,,她老人家不痛快,,把氣撒在您頭上。崔二總管非要我來,,您別怪罪?。 ?p> 里面?zhèn)鱽順O其微弱的聲音,,“不怪……我知道……”
接著就是太監(jiān)退出的窸窣聲,,王總管示意我們躲到宮墻暗處。
一瞬太監(jiān)退了出來,,我們才大著膽子進入囚室,。接近這間屋子,我們才知道,,這一年多,小主兒過的是什么樣的日子,!
囚室外的院子,,正門貼著內(nèi)務府的封條(這個懷塔布啊,!這件事情我居然一無所知?。湫≈髯≡谠簝?nèi)的北房最西側(cè)的一間囚室里,。那里幾乎所有的門窗通通用木板封死,,只留下一扇木窗可以活動,平時珍妃所有的飯食和馬桶等等都通過這里傳遞,!
天上的冷月無聲,,照著落難的君王,。載湉借著滲入木欄縫隙的縷縷微光,看向里面,。但是光線太暗,,什么也看不真切。
極力看了一陣之后,,我看見載湉吃力地用手扶住窗上的木條,,嚶嚶地哭泣起來。
哭聲是極力壓抑著的,,夾雜著壓抑不住的咳嗽聲,,回蕩在這個凄涼冷落的地方,不啻于杜鵑啼血,,令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許是榻上迷迷糊糊的珍小主也已聽到這個傷心人的聲音,,我們終于聽見了屋里頭有些響動,。離牀稍遠的東側(cè),珍小主的身影向著窗邊來,,在我們眼中漸漸清晰,。
珍小主原本豐腴的臉,如今也變的瘦削了,,披散著頭發(fā),,烏黑的發(fā),蒼白的臉,,臉上是水痘的點點血痕,,再不復當年白皙靚麗的容顏。乍看之下,,真的不敢冒認,。
但是她就是珍小主!她眼里清粼粼的光毫無改變,,整個宮中,,只有她擁有這種毫無掩飾的青春目光!
珍妃看向淚眼模糊的載湉,,但她的眼中分明沒有淚,,眼神里還帶著凄涼的笑意!
“皇上……我知道你會來的,!我一直等著你來呢,!”
載湉的神色復雜,有執(zhí)著,、有癡迷,、有著無盡的憐惜,,他抽泣著道:“我來有什么用!能帶你飛出去嗎,?”也許意識到帶著哭音不能好好表達他的意思,,載湉抬手擦了一下眼睛,然后正色說:“五兒,,聽我說,!太后要廢我做‘昏德公’,他們會殺我,,我……我活不了了,!好在我已經(jīng)托了小靖去找大公主……找大公主救你……”
“什么昏德公、明德公,!我不在乎,!我根本不在乎!你到哪我就到哪,!就是黃泉路……”
珍小主啞著嗓子,,話說到一半就被載湉止住了,聽得出來,,載湉是真急了,!他哭道:“要是你能出去,就收收性子吧,!別說這樣的傻話,,不值當啊,!記住,,求情也好、認錯也罷,,反正你要活著,!……你……一定要活著!”
“好,!我活著,,陪著你!”珍妃微笑著,,倔強地忍著眼中的淚,“記得以前,,咱倆一起讀《紅樓夢》,,你說過無論生死,你都只愛我一個人,!皇上,,你說話可要算數(shù)?。 ?p> “算數(shù)……算數(shù)……可是……五兒……愛妃……求求你,,要活著?。 ?p> 四更的梆子聲由遠及近,,這是我大舅子交代給我的最后期限,,我必須在這時候把載湉帶離囚室,然后快速返回順貞門,,否則一旦守衛(wèi)再次換崗,,我們將插翅難飛!
但是我實在不忍心做這樣的事,!最終干爹替我說了一句話,,他對痛哭失聲的載湉說:“皇上,該走了,?!?p> 而后,我們非常殘忍,,不等他的反應硬是把他拽離了囚室,。
一路上載湉又好似一個木偶,只是眼珠一動不動的看著出門的方向,,直到那個小院,、那間囚室,徹底消失在我們眼前,。我們發(fā)現(xiàn),,直到這個時候,載湉依然回首,,木愣愣地看向那個地方,。
平安將載湉送回瀛臺的是王商干爹,張?zhí)m德早已先行離去,,回值房去了,,我目送載湉和王商的小舟消失在筒子河細長的水道盡頭,悲憤之余抬眼看天,。天色灰白,,曙色未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