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載湉去遠了,我忽然也有些興味索然,。這時候,,有一位六十多歲的老年文官從身后緩步走上來。此人是單眼皮,,雙眼精光內(nèi)斂,,透出一種文人的孤高氣質(zhì)。顴骨略高,,臉型略寬且長,,面容偏于清瘦,一把白多于黑的稀疏短山羊胡,,卻顯然經(jīng)過了打理,,整個人呈現(xiàn)出一份精干爽利來。
“公爺可認(rèn)得老夫么,?”這位大人在我身側(cè)緩緩行進,,壓低著嗓門問道。
“大人,,請恕下官眼拙,。未曾拜識尊顏,慚愧慚愧,!”我在大清過了這么多年,,這點應(yīng)酬話還是會說的。
這位大臣凝視我一瞬,,沉聲道:“涇德大人,,老夫是新任駐法公使伍廷芳。實不相瞞,,老夫是從肅王爺那里得知,,公爺雖然是太后內(nèi)侄,其實卻是可托付之人……”
肅王爺是我的一個“半熟人”,,我記得西行的時候,,我曾經(jīng)去找過他,而且我知道過西貫的時候,大隊要趟過一條河,,那時候正是肅王善耆不顧太后的態(tài)度,,親自背著載湉度過的。
伍大人說起了他的名字,,我對他其實不陌生,。而且,我還在容齡的住處喝過他幫忙帶來的咖啡,。
“伍大人,,謝謝您信任下官?!蔽椅⑽⒁恍?,態(tài)度一下子和善起來。
伍大人輕聲道:“公爺知道,,太后為什么要辦這游園會,?”
我抱歉地道:“下官官職卑微,方才太后宣諭此次盛會的用意時,,下官離得太遠,,所以……”
伍大人漸漸快步而行,語氣卻是很鄭重的,,“大人,,這里不是說話處。日本公使內(nèi)田即將回國,,而老夫此次述職也即將結(jié)束,,今后恐怕在不會有這樣的時機了……”伍大人微不可聞地嘆了一聲,然后遞給我一張紅箋,,說道:“這是下官名帖,,今晚請公爺賞光,到寒舍一聚,。我有要事奉告,!”
我也學(xué)著同僚們的樣子,躬身向前,,略略一揖,,“謝老大人盛情,下官定不負(fù)約,?!?p> 別了前行的伍大人,我跟著眼前三三兩兩的外賓,,信步而行,,來到離玉瀾堂不遠的德和園戲臺下,。
抬眼細看,見幾位名伶,,隨同宮內(nèi)的升平署太監(jiān)們正在奉旨清唱,,有個單痩的身影,,坐在臺下打著板鼓伴奏,。
我住步細聽,曲聲極細,,其音鏗鏘,,唱道是:“一事無成兩鬢斑,嘆光陰一去不回還,。日月輪流催曉箭,,青山綠水常在面前。恨平王無道綱常亂,,信用無忌狗奸讒,,他害我滿門真悲慘,我與奸賊不共戴天,!……”
這個段子寫的是伍子胥被楚平王手下的奸臣費無忌所害,,滿門被斬,自己也被迫逃亡的故事,。
我一閃神,,看見如血的夕陽,穿過戲樓高大的朱紅廊柱,,正投在載湉蒼白瘦削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