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著星月回住處，沐芝蘭覺得快餓死了,。大快朵頤之后,，被杏仁拉著在屋子里消食。沐芝蘭真心累,，若不是杏仁手勁霸道,，她根本不會走動的。
杏仁怕她睡著了,，不停地跟她聊天：“姑娘覺得怎么樣,？四月初八浴佛節(jié)，至少要辦七天,，姑娘受得了嗎,？不行的話……”
“受得了啊?！便逯ヌm睡眼朦朧地道,，“這才是我要過的日子啊。舞臺這么大,，我為什么要關(guān)在宅子里,，跟著一群同性斗來斗去呢？可惜我與佛緣淺,，不然出家也是條出路,。當(dāng)女人真他、媽,、的辛苦,！”
“姑娘又說胡話呢？”容媽媽對沐芝蘭的瘋癲已經(jīng)不像之前那么一驚一乍了,，因?yàn)楸汇逯ヌm炸得麻木太多了,。
“我哪里有胡說？”沐芝蘭吁口氣道,，“媽媽想一下,，一旦女人嫁了人，是不是就只能圍著夫君孩子轉(zhuǎn)了,。為了得到夫君的寵愛，爭風(fēng)吃醋,，那樣會變成什么樣子,？會很難看，會失去自我……整日爭來都去,，不過為了那么一個(gè)人的憐惜,。就算我命好，嫁個(gè)不娶妾的夫君，可哪有怎么樣呢,？想必周圍的人都會說我不賢惠,，逼著我給他納妾，然后還是一堆糟心事兒,。媽媽,，我算是看明白了，女人就是辛苦活,。真的是辛苦活啊,。辛辛苦苦到頭來，為了什么,？名利不是自己的,，是夫家的。金錢也不是自己的,，是兒孫的,。屬于自己的就是吃苦受罪，真不覺得有什么好的,?！?p> 容媽媽聞言，驚呼道：“我的表姑娘哎,，我的姑奶奶哎,，怎么能說這樣的話。一個(gè)未出閣的姑娘,，說這話是……”
“媽媽,，你別勸我，我心里難過,?！便逯ヌm推開杏仁，將自己扔到床上,，盯著帳頂,，長長出口氣道，“我心里的苦沒人能明白的,。在這個(gè)孤單的世界里,，沒有人體會這種心情，明明怕得要死,，想要放棄,，可是又不敢，也不能,。這種心情,，你們是不會理解的,。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我在那樣的地方生活過,，如今來到這里,，就算再錦衣玉食，又如何能填補(bǔ)我心里的寂寞呢,？呵呵,，跟你們說，又有誰能明白呢,？誰也不會明白的,。”
室內(nèi)一陣靜默,。
容媽媽推了推綠云,，讓她去開解沐芝蘭。
綠云囁嚅了半天,，才道：“表姑娘不要如此傷心,。你這樣讓奴婢們?nèi)绾巫蕴幇?？奴婢們笨,，不過你說出來，說出來就算不能全理解,，心情也該痛快一些吧,。”
沐芝蘭甚至想發(fā)狠,，最近她的心情就像一頭困獸一般,，很想肆無忌憚地胡亂闖，可是終究是不能呢,。不但為了自己,，也要為了身邊這些人。自己是無辜的闖入者,，他們也是無辜的本地人啊,。何苦為難別人呢？
沐芝蘭嘴角噙笑,，深呼吸幾次,，才坐起來道：“就是煩而已。想想我比一些人幸福太多了,。哎,，上帝為了關(guān)了一扇門，想必會為我打開一扇窗的,。我要多看看窗外的景致,，不能一直這么困于愁城，無事生嘆,?！?p> 次日，沐芝蘭聆聽著寺里的晨鐘迷糊地醒來,，聽到外面“滴答滴答”地響個(gè)不停,，問在旁邊伺候的玉蓮道：“是不是下雨了？”
“是的,，姑娘,。”玉蓮將衣服捧給沐芝蘭,，柔聲細(xì)氣地解釋道,，“姑娘剛宿下，就下起了雨,，到現(xiàn)在還沒停呢,。”
綠云,、玉蓮和容媽媽三人會輪換著去寺里的云水寮幫忙做飯,，杏仁跟沐芝蘭差不多是個(gè)廚房白癡。去云水寮幫過一次忙,，差點(diǎn)把云水寮給燒了,，這之后大家就不讓她去了。
沒瞧見杏仁,，沐芝蘭問了一句：“杏仁人呢,？”
玉蓮蹲下來為沐芝蘭整理下擺，低聲道：“半夜起雨的時(shí)候,，就起來了,，說要去后山看看，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了,?！?p> 聞聲，沐芝蘭微微皺眉頭,，這個(gè)杏仁越來越古怪了,。
玉蓮見沐芝蘭發(fā)呆，出言問道：“表姑娘,，今天梳個(gè)什么發(fā)型,？”
沐芝蘭回神，看了她一眼道：“簡單一點(diǎn)就可以了,。杏仁沒說去后山干什么嗎,？”
“那就梳個(gè)丫髻吧,？”見沐芝蘭點(diǎn)頭，玉蓮邊動梳子邊道,，“杏仁沒說干什么,，好像她在后山養(yǎng)了個(gè)什么。杏仁沒跟姑娘說嗎,？”
沐芝蘭見玉蓮似有話要說,，扭頭看向她，問道：“說什么,？”
玉蓮不著痕跡地?cái)[正沐芝蘭的腦袋,，湊過來低聲說：“杏仁養(yǎng)了一只大狗熊?！?p> “?。俊便逯ヌm看著銅鏡中自己驚詫的表情,，眨了眨眼睛,，自己沖鏡中人一笑道，“有這回事兒,？當(dāng)真,。”
玉蓮猶豫一下,，喃聲道：“可能是真的,。我也是聽綠云姐姐說的。她說,，前幾天她跟寺里的師傅去后山摘蘑菇,，聽到有狗熊叫。不一會兒,，就見杏仁從狗熊叫的方向出來了,。奴婢總覺得杏仁姐姐，嗯,，很古怪,。以前在府中，只覺得她人冷淡,，沒想到她的口才比她的伺候人的功夫還厲害,。”
沐芝蘭撲哧笑了出來,，果真,，以前都當(dāng)杏仁是個(gè)冷清之人?？傻降滓膊贿^才十六,、七歲,，終究還是有少年人的爛漫?；蛟S她跟著自己覺得比較自然,，所以話就不自覺多了吧。
兩人正說著話,，一陣?yán)滹L(fēng)吹進(jìn)來，緊接著就見披著蓑衣的杏仁進(jìn)來了,。
玉蓮可憐兮兮地叫了一聲“表姑娘”,，那意思就是希望不要沐芝蘭說自己剛才說杏仁的壞話。
沐芝蘭微微頷首,，聽杏仁給自己見禮,，“嗯”了一聲，半晌才道：“杏仁,，去后山做什么了,？”
玉蓮為沐芝蘭梳好頭了，見杏仁一身濕,，忙道：“我去給杏仁姐姐倒熱水,。”
杏仁也不推拒,，道了謝,，脫掉蓑衣，問玉蓮道：“這個(gè)放在哪里,？”
玉蓮接過來道：“誰家進(jìn)門不先脫掉蓑衣,。給我吧，剛好我去云水寮,?！?p> 杏仁“哦”了一聲，遞給玉蓮,，撓了撓頭,。待只省下沐芝蘭和她了，她才解釋道：“這外面沒有走廊,，雨還挺大的……”
沐芝蘭擺弄著手中的珠花,，輕“嗯”一聲，待杏仁走近,，才抬眸問道：“聽說你在后山養(yǎng)了一只狗熊,？”
“是綠云跟你說的吧？”杏仁一臉憤憤不平,，而后又解釋道,，“我就知道,，她還生我的氣。沒養(yǎng)狗熊,。她看走眼了,。我前幾天見到一只狐貍，長得好漂亮,，想抓來給姑娘玩玩,。可惜那只大狗熊太笨了,，就掉進(jìn)陷阱了,。我已經(jīng)把他放了。狗熊那么能吃,，誰養(yǎng)得起,。指不定餓急眼了，還把我吃掉呢,?！?p> 沐芝蘭怕她真跟綠云有過節(jié)，反而不美,，沉吟半晌,，才道：“不是綠云告得狀。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啊,。綠云是什么樣的人，想必你比我更清楚了,。你這樣子說她,，讓她知道了，更生氣,。大家一起,，和和氣氣的才好。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早就想問你了,，這不是一直等不到你自己來說，才問的,?！?p> “知道了?！毙尤氏仁菓曰?，而后一臉沮喪地道，“氣死我了，下了這么久的陷阱,，這雨一下全泡湯了,。我跟著腳印找了半山，總算找到狐貍的老窩了,，可惜已經(jīng)空了,。”
“你啊,，也別沒事兒找事兒了,。”沐芝蘭對她道,，“別白費(fèi)力氣了,。你就當(dāng)老天下雨警告你，不要亂來,。”
杏仁卻不認(rèn)同沐芝蘭的觀點(diǎn)：“盡人事聽天命,，總得試試才成,。”
沐芝蘭白了她一眼道：“實(shí)話跟你說吧,，我不愛養(yǎng)那些東西,，帶毛毛的，別說養(yǎng)了,，光是想想,，渾身都癢死了。我不管,，你抓住了,，自己養(yǎng)，別讓我瞧見了,?！?p> 沐芝蘭對寵物敬謝不敏得很。想當(dāng)年,，她養(yǎng)什么死什么,，真是養(yǎng)傷心了。
“好吧,！”杏仁嘴上如此說,，心中卻道，自己養(yǎng)就自己養(yǎng),，怕什么,。
吃過早飯，沐芝蘭披著蓑衣由綠云陪著去了方丈室。在室外走廊碰到了急哄哄的知客師傅,，沐芝蘭問道：“怎么這么急,？”
知客師傅雙手合十，道了“南無阿彌陀佛”,，對沐芝蘭道：“城中出事了,。師傅要進(jìn)城，小僧要去安排一番,?！?p> “出了何事？”沐芝蘭瞧他眉頭緊鎖,，心知必然不是好事,。
知客師傅抿了抿唇，低聲道：“陸將軍屠坊了,?！?p> “屠坊？”沐芝蘭眨了眨眼睛,，心中不確定是否如自己所想的那樣,，又問道，“什么屠坊,？”
知客師傅還未回話,，方丈的聲音從方丈室內(nèi)傳了出來，問沐芝蘭是不是在外面,。
沐芝蘭應(yīng)了是,，忙對知客師傅道：“知客師傅先去忙吧?！?p> 進(jìn)了方丈室內(nèi),，沐芝蘭發(fā)現(xiàn)室內(nèi)已經(jīng)坐滿了人。在眾人的注目下,，沐芝蘭盡量面帶微笑,，小心翼翼地走到方丈大師身邊，跪坐下來,。
所謂的屠坊,，正如沐芝蘭所想的那樣，把一坊人全殺了,。大周的京城豐都的結(jié)構(gòu)與隋唐的長安城的布局有些相似,，以坊為區(qū)來定居的。被屠殺的這坊是最下等的賤民居住的澤恩坊,。自三月起,，城中就開始鬧時(shí)疫，情況雖有所控制，可并不大理想,。最近病情升級,，澤恩坊出現(xiàn)了霍亂。
從眾人的零星說辭中,，沐芝蘭拼湊出了大概情況,。霍亂一起,，就上報(bào)給了朝廷,，皇帝宣了陸狀元與宮廷御醫(yī)協(xié)辦此事，卻沒想到這位陸狀元如此兇殘,，居然選擇了屠坊,。
沐芝蘭見眾人情緒激動，視陸狀元為惡魔,，忍不住轉(zhuǎn)首問方丈大師：“大師,，您如何看待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