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進容姑姑的睡房,，香茹看到對方神情明顯比中午要輕松許多,，幾張抄得整整齊齊的紙片用鎮(zhèn)紙壓著放著硯臺邊。

　　香茹先把飯菜擺在圓桌上,，再去水盆架前,，把食盒中用來保溫的熱水倒在臉盆里，兌成溫水端來給容姑姑凈手,，隨后伺候她進餐,。

　　安安靜靜吃了一半，容姑姑突然抬起頭來讓香茹回去跟大家說一聲,，這兩天要進行新廚娘的選拔,，從現(xiàn)有的廚工中挑個人出來晉升廚娘，讓大家有個心理準備,。

　　“只提一個人,？這若是大家問起來我要怎么回答？她們會說直接把金紅根復(fù)職就好了呀,?！?p>　　“明天我會宣布廚房的人事安排,，李廚娘接替我的位子，金紅根復(fù)職,，另兩個廚娘不動,，你去藥房，你的位子要人頂替,?！?p>　　“那廚工和雜工就都少一人了，要補齊嗎,？”

　　“這沒關(guān)系,。廚工少個把人不礙事，另外丁香和銀花調(diào)去門房,，這樣空出來的三個雜工位子全部由別的年紀更大的宮人替補,。”

　　“讓她倆去門房,？她們懂規(guī)矩么,？怕是連經(jīng)常出入咱們女醫(yī)館的人都不認得吧？”

　　“那怕什么,，換個新面孔外人才知道我們這里新總管上任,，她倆又知我脾氣，做事必會勤懇仔細,。再說了經(jīng)常來往醫(yī)館的就那幾個人,，娘娘們的婢子這類人不必她們個個認得，那些人壓根也不在乎是不是被我們記得,，醫(yī)婆們記得就得,。”

　　“原來姑姑都思量妥了,，那我一會兒回去就跟她們說,。”本來還不知道玉桂是怎樣說服容姑姑把丁香和銀花調(diào)走的,，現(xiàn)在知道了,。

　　交待完畢，容姑姑吃完晚飯重新投入工作,，香茹收拾了桌子匆匆回廚房傳話,，但隱掉了她和銀花丁香的去向。

　　廚房里還未走的人聽到香茹的話,，各人反應(yīng)不同,。李廚娘喜極而泣，大家擁上前去道喜，接著金紅根來到外面跪在廊下謝天謝地,，廚工們則緊張不已暗自盤算,，銀花和丁香站在角落里冷眼旁觀。

　　唯獨沒人想起廚娘人數(shù)不對,。

　　一團亂糟糟鬧哄哄之后,，準掌事姑姑李廚娘打發(fā)大家干活的干活，回屋的回屋,。銀花和丁香卷了袖子出來要洗碗,，發(fā)現(xiàn)金紅根已然不見蹤影，心中頓時不平起來,，氣哼哼地要找李廚娘告狀,，可是這準姑姑根本不理會，只讓她倆趕緊洗完了事,，然后她也跟同屋的廚娘們一道走了,。

　　丁香和銀花碰了個釘子，忿然退下叮叮咣咣洗碗,，直到香茹吃完了飯拿著空碗出來，慢悠悠地在她倆對面蹲下,。

　　“香茹,，你說說，哪有這樣的事,，容姑姑還沒下正式通知呢,，她們就樂成這樣，連活都不干了,?！倍∠阆慈ヒ恢徊送氲挠臀郏郛斎舆M清水盆里,。

　　“別跟她們置氣,，犯不上，你倆的事已經(jīng)妥了,，調(diào)你們?nèi)ラT房,，那里舒坦又輕閑?！?p>　　丁香和銀花愣了一下,，反應(yīng)過來后一肚子的氣登時拋到了九霄云外，跳起來抱成一團,，又笑又叫,。

　　“哎哎哎，別看著廚房沒人了就樂成這樣行不行？你倆還得當沒事樣回去睡覺呢,，在容姑姑正式通知前,，你倆別光顧傻樂，知道么,？”好姐妹高興成這樣,，香茹臉上也笑開了花。

　　“知道知道,，我們回去一個字都不說,。”丁香舉起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知道就好，趕緊洗碗,，我特意留了根山藥,，這會兒正熬枸杞山藥大棗粥，你們趕緊的啊,?！闭f完香茹起身回廚房，丁香和銀花則抓緊做事,。

　　今天收到好消息,，那兩人此刻渾身充滿干勁，動作飛快,，里面香茹剛將砂鍋從灶上撤下來,，她倆就抬著干凈餐具的大盆進來了。

　　香茹照舊是先盛了容姑姑的那份放在熱水里,，然后卷起袖子過來幫忙收拾餐具,，忙完了三人才坐下享受熱粥，接著香茹與丁香去伺候容姑姑洗漱睡覺,，銀花收拾廚房,。

　　次日早飯結(jié)束之后，今日瓜果肉蔬送到,，容姑姑過來訓(xùn)話,，正式宣布廚房的人事調(diào)動。

　　昨晚大家都聽香茹傳了一遍話,，因此廚娘廚工們都有了心理準備,，剛開始還是安靜的聽。在聽到銀花和丁香要調(diào)去門房時有了細碎的議論聲,，緊接著最后宣布香茹要調(diào)去藥房時議論變成了喧嘩,，在她們眼里,，香茹這就是一步登天！

　　眾人騷動起來,，容姑姑沒有強制壓下,，她叫過來新上任的李姑姑，把廚房事務(wù)移交給她,，并叫她回去收拾好東西,，冬至那天搬去容姑姑現(xiàn)住的院子，而她自己則會搬去肖姑姑騰出的院子,。

　　既已提到搬院子了,，順口又交待銀花和丁香也別忘了收拾行李搬去北屋右間，那屋里有她倆的頂頭上司,，門房上該做什么事自有人教她們,。

　　丁香和銀花趕緊上前行禮，退下后兩人面上都是掩不住的笑意,。

　　這時候大家都已鬧成了一團,，主要是香茹的去向太過讓人驚訝，在她們的印象里,，廚房好像就沒調(diào)過人去藥房,，香茹趕上了頭一遭。

　　香茹先跟容姑姑行過禮,，又跟李姑姑行過禮,，這才接受大家的祝賀，一時間羨慕驚羨嫉妒討厭各種情緒纏繞在了廚房眾人的心頭上,。

　　香茹臉上帶著淡定從容的微笑，不驕不躁地與每一個人說話,，感謝她們的道喜,，不在意她們此時的心情。

　　好不容易等到大家情緒都宣泄完畢,，容姑姑做完了最后一件事,，把掌事姑姑的信物鄭重其事的交到李姑姑手上，完成了權(quán)力移交的最后一步,，正式卸了掌事的職責(zé),，接著像是交擔(dān)一般的拍拍李姑姑的肩頭，信步向廚房外走去,，大家排著隊送她出了廚房院門,，目送她走遠。

　　大家回到院中之后,，丁香和銀花去井邊洗碗,，再過幾日這種生活就要和她們說再見了，情緒激動的兩人雙手伸進冰冷的井水時居然都不覺得有多冷了。

　　李姑姑新官上任,，第一件事就是要盡快選出新廚娘,，眾人商量一番，決定今天這兩頓正餐就由廚工們來做,，一人做道菜,，廚娘們委屈打個下手，兩頓下來收獲好評最多的人就是新廚娘,。

　　廚工們心想這法子倒也公平,，欣然同意。

　　辦法商定,，眾人就行動起來,，清點了今日送來的食材后，中晚兩頓該做什么菜大家心里都有了主意,，八位廚工各自報備想做的菜肴,，同時開始準備油鹽醬醋等物，只等外面丁香銀花把菜洗好拿進來就立刻動手,。

　　這一日平平過去,，晚飯后新廚娘遴出，香茹送夜宵的時候把新廚娘的名字報給容姑姑,，容姑姑記下,，再將所有名單交予香茹，讓她去肖姑姑那里把這些東西給玉桂,，明日由她送去各院準備,。

　　次日中午，玉桂來拿飯菜時特意等到香茹一塊走,，轉(zhuǎn)告她上午方姑姑交待下來的話,，那幾位調(diào)去漿洗房的老宮人今天就會搬過去，叫香茹今天回去收拾好行囊,，明天上午有人去她院里接她過去,。

　　香茹面上大喜，嘴里連聲稱謝,，心里想著即將開始的新生活不免又有些緊張,，結(jié)果叫玉桂看出來，好笑著勸了一陣兒,。

　　伺候容姑姑午飯時香茹說了這事,，看著這個在身邊呆了四年的孩子明天就歸別的姑姑手下了，容姑姑總覺得心里不太好受,，拉著香茹絮絮叨叨說了好些話,，教了她一些為人處事的道理,，又叮囑萬事小心，這才放她回去,。

　　香茹回廚房吃了午飯,，此時人已走光，只有外面丁香銀花在洗碗,，香茹先與她二人說了明日搬院子的事,，三個姑娘拉著手互道保重，然后香茹回屋歇息,。

　　迷糊著快要睡去時,，心里突然想到一事，重新翻身下床,，打開柜子拿出容姑姑未完工的鞋子,，把布料針線圖樣等所有東西包了一個小包，匆匆去了肖姑姑處尋玉桂,，將東西轉(zhuǎn)交給她,。

　　等辦完這件事香茹返回屋里，在床沿坐了一會兒,，想再睡已經(jīng)沒了心情,，干脆收拾包袱。又過了一會兒李姑姑她們睡醒起床,，香茹就跟她們?nèi)苏f了明日搬去藥房的事,，于是大家又一番唏噓才去廚房做事。

　　因是在廚房的最后一天,，香茹頗為賣力,，今日她點心她用各色蔬菜汁調(diào)了四色面團，拌了餡包梅花餃子,，上鍋蒸熟后一端出來,，滿廚房的人都對香茹豎起大拇哥。香茹又將切得細碎的小蔥葉子均勻地灑在餃子上點綴,，再趁熱在餃子包上薄薄的刷層熟油,，以免涼后皮子干緊,，影響口感,。一切完成，才叫人趕緊分裝等人來取,。

　　待到各院宮人領(lǐng)了各自的點心,，廚房閑下空來，眾人三三兩兩的找暖和地方吃東西聊天,，李姑姑她們幾位廚娘聚在一起,，告訴金紅根明日香茹就要搬走的消息,，叫她晚上回去收拾好行囊，明日搬回去,。

　　這幾人小聲聊了一會子,，看到香茹吃完了點心，都擁了上去,，說笑間就把香茹給請回屋去休息,，不敢勞動她再做晚飯。

　　香茹知道這是人家迫不及待打發(fā)她去收拾東西呢,，她也就不逞強非要做晚飯了,，乖乖回屋。待到晚飯好了,，她的東西也整理妥當,，幾個大包袱塞在柜子里。

　　晚飯后她精心熬了一鍋枸杞紅棗蓮子粥,，這是最后一次給容姑姑做夜宵,，腦中一時思緒萬千，既有對前世的感慨,，也有對今后生活的展望,，不過想得最多的還是到了藥房要好好做事，萬萬不可被人揪到錯處又給打發(fā)回來,。

　　熱粥送到容姑姑屋里,，容姑姑吃了半碗望望在邊上侍立的香茹，登時心情復(fù)雜,，一下失了胃口,，放下碗叫過香茹拉著她的手摸了又摸，哽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既悔又喜卻憂,，雖明知日后有謝醫(yī)婆罩她，卻還是生怕她在姓方的那女人手下受委屈,。

　　香茹緊緊的抿著嘴巴,，一聲不吭，只拿手帕輪流在眼睛上按來按去,。

　　“玉桂傳話給你了,？”

　　“傳了，姑姑,，明日上午有人來接,，走前來給您磕頭?！毕闳闾峒饬松ひ艏毬暭殮獾牡?。

　　“也罷了,，不費那勁，免得讓人埋怨,，人來接只管走罷,。”

　　“姑姑待香茹一場,，姑姑不受是客氣,，香茹卻不能當是福氣，不然傳出去,，人家還以為姑姑巴不得早早打發(fā)了香茹去呢,，要不明兒一早伺候姑姑晨起時一并磕了吧？”

　　容姑姑想了想,，終是應(yīng)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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