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兜著裙子,，把揀出來的藥材放在裙子上，裝滿了就走下梯凳裝入麻袋中,，再站上梯凳繼續(xù)分揀，就看她這么一直上上下下的,。

　　到申初，庫管叫大家出去收拾藥材,，重新裝回到麻袋里放進(jìn)庫房中。她們這一群人麻利的把六個簸箕都收拾完了,，那個受罰的姑娘還在揀第二個簸箕。

　　香茹抬頭看看天色,，覺得以這姑娘的速度，要在天黑前完成,，難度太大了，她大概能想象那個被罰分揀六味混合藥材的姑娘是多么的可憐了,。

　　照庫管的要求,，把整理好的藥材和工具一一放回原處，香茹這群人就算完成工作,，可以回去休息了,。

　　才踏進(jìn)院子，同行的那些丫頭們呼啦一下散開,，嘰嘰喳喳的跟相熟的姐妹聊起八卦，說的正是那個倒霉蛋,。

　　人多力量大的好處很快體現(xiàn)出來了，消息在眾人口中傳了一圈,，就有人站了出來，接過八卦的接力棒,，給大家講了點(diǎn)新鮮東西。

　　原來站出來的是跟那丫頭同屋的姑娘們,，說昨晚她一人躲在被窩里哭，把她倆吵醒了好幾回,，一晚上沒睡安穩(wěn),，現(xiàn)在來看,，肯定是早就知道今天要怎樣罰她才怕得哭。

　　這下大家好奇了,，會是做錯什么事要被這樣罰。

　　當(dāng)然這事就沒人知道了,，大家也懶得費(fèi)勁去猜，有人另起了個話頭,，沒幾下工夫原先的主題立刻就偏得沒影了。

　　香茹不耐煩再聽下去,，拉了天冬和麥冬回去繡花。

　　冬天天色黑得早,，吃過晚飯后大家就開始忙著燒水洗臉?biāo)X，等到全院幾十號人都收拾得差不多,，已經(jīng)是二更多了,，忽見到個人掩著臉跑進(jìn)來，飛快地竄進(jìn)一間屋子就不出來了,。

　　有眼尖的認(rèn)出正是在前面受罰的那姑娘，同情的嘆口氣,，轉(zhuǎn)身就又各干各的去了,。

　　麥冬提著香茹的后衣領(lǐng)把她拎進(jìn)屋去,，叫她別看這些亂七八糟的,，要想在藥房里太太平平的，首要訣竅就是事不關(guān)己明哲保身,。

　　香茹乖乖隨她倆脫衣熄燈睡覺。

　　次日起床發(fā)現(xiàn)半夜下了場大雪,，氣溫驟降，天地一片銀白,，大家趕緊一起行動清掃積雪。此后連續(xù)幾日都是大降溫,，又是風(fēng)又是雪，上午才打掃干凈的院落,，下午一場白茫茫又鋪了滿院,，藥房雖發(fā)下來驅(qū)風(fēng)散寒的藥材讓大家煎服,，但還是有很多人凍病了，幾乎每個屋子都有人因為發(fā)燒而躺在炕上,，香茹隔壁屋更是所有姑娘都病倒了，全靠兩邊鄰居們的照顧,。

　　更不幸的是，天冬和麥冬也屬于這病員中的一員,，天冬發(fā)燒,，麥冬見風(fēng)咳得喘不上來氣，兩人都無法出門，成天呆在溫暖的屋子里養(yǎng)病,，而外面仍要照常干活,，方姑姑可沒因為天氣原因而減少工作量,，于是擦洗兩層樓的走廊門窗的重?fù)?dān)就全部壓在了香茹一人肩上。

　　香茹從來沒用扁擔(dān)挑過東西,，這大冬天的學(xué)挑水真叫她吃了苦頭，為了怕水潑得到處都是遇冷結(jié)冰,，她兩個水桶都只敢裝半桶水。

　　先前三個人一起做都要一個多時辰才能全部弄完,，現(xiàn)在只剩了香茹一人所需時間立馬翻倍,，又冷又凍，只擦了兩個窗棱一雙手就凍得沒有知覺了,，怎么哈氣都沒用。

　　這么冷的天醫(yī)婆們都呆在她們暖和的屋子里,，烤烤火,、看看書,、聊聊天、寫寫字,，偶爾會出來走動的都是她們手下的徒弟們，去茶水房泡壺?zé)岵?，沒人吃飽了撐著故意進(jìn)進(jìn)出出影響香茹等人干活。

　　正蹲著在水盆里洗抹布,，香茹眼角瞄到又有人過來，趕緊起身讓路,，這才發(fā)現(xiàn)來的人是茜草,。但是茜草沒有表示出認(rèn)得香茹的樣子，就那么視而不見的端著茶盤走過香茹跟前,，從前面的樓梯下樓去茶水房了。

　　香茹繼續(xù)干活,。

　　好不容易擦完二樓所有門窗，香茹端起水盆下樓,，又與茜草遇個正著，她上樓,，她下樓,。

　　香茹本想再讓一讓,，可茜草卻先退下幾步，回到樓梯轉(zhuǎn)角平臺,，仰起臉沖香茹揚(yáng)起一個大大的笑容。

　　“香茹,，快下來?！?p>　　香茹走下去,。

　　“把盆擱下，這個杯子,，趕緊喝了，熱糖水,?！避绮菔稚系牟璞P上有一壺一杯,。

　　香茹揭開杯蓋一看，是一杯濃濃的紅糖水,，熱氣騰騰，甜香四溢，聞著隱隱還有些藥味,，不知道加了什么。

　　“趁熱快喝,，別讓人看見?！?p>　　香茹上下左右打望一番，見暫時無人經(jīng)過這里,，立馬雙手捧起杯子,。

　　冷僵掉的手摸到熱杯子，感受到舒服的熱量源源不斷地傳到身體上,，在皮膚剛感到一點(diǎn)刺痛時，香茹已經(jīng)顧不上燙嘴,，連灌了好幾大口糖水,。熱乎乎的糖水下肚,，感覺人好像終于活過來了一般。

　　茜草負(fù)責(zé)望風(fēng),，她豎起兩只耳朵聽著這樓上樓下的一舉一動，這個樓梯口是去樓下茶水房的必經(jīng)之路,，何況天氣越冷，人越要喝熱水,。

　　香茹剛把最后一口糖水含在嘴里，茜草就瞄到樓下有人過來,，同時香茹聽到樓上也有人往這走，兩人頓時變了臉色,。

　　“哎呀,，怎么走路的,，看著點(diǎn)，差點(diǎn)潑我一身水,。”茜草急中生智,，搶先發(fā)聲,。

　　香茹迅速的把手里的杯子側(cè)倒放在茶盤上,，同時端起水盆，倉促的動作讓盆里的水蕩漾起來,，就真的像是差點(diǎn)撞到人緊急停下的樣子。

　　就這兩三秒鐘的工夫,，兩人完成了一出話劇，樓上樓下過來的人都沒起疑心,，甚至下樓來的那個小徒弟還做起好人來。

　　“茜草消消氣,，別跟她計較了，這天冷路滑還要做事也夠辛苦的,，這不沒潑上么，趕緊進(jìn)屋去暖和暖和,。”

　　“真是的,，害我杯子都打翻了，又要跑一趟,，做事仔細(xì)點(diǎn)?！避绮莸闪讼闳阋谎郏街焐蠘侨チ?。

　　香茹端著盆子很使勁的沖剛才幫她說話的人點(diǎn)頭哈腰，盆里的水隨著動作幅度眼看就要潑了出來,。

　　“好了好了，你趕緊做事去吧,，別在這浪費(fèi)工夫了,，回頭潑一地水還不是你吃虧?！毕闳隳桥杷趺纯丛趺次ｋU,，旁人紛紛走避,，要上樓的上樓,，要下樓的下樓，不再跟她多言,。

　　見沒人注意自己了,，香茹這才站直身子，咽下一直含在嘴里的糖水,，舔舔嘴角,，下樓去也。

　　香茹一人完成全部的工作已經(jīng)到中午,，匆匆把工具收拾歸了位，就脫了衣服往炕上爬,，被子一裹不動彈了,。天冬軟綿綿的倚著墻坐著，麥冬下地給香茹倒水,，捧著杯子香茹好一會兒才緩過氣來,。

　　吃過午飯后，香茹剛想鉆被窩歇中覺,，外面有人把房門敲得山響,，離門最近的麥冬開了門一看，是茯苓在外頭,，雙手叉腰眉毛倒豎,。

　　“香茹呢？叫她出來,！”

　　不等麥冬喊人,，香茹自己穿好衣服怯生生地跨出房門，“茯苓姑娘,，出什么事了？”

　　“我問你,，你今天打掃的時候，是不是差點(diǎn)跟人撞上了,？”

　　“啊……是下樓的時候,，但我沒跟人撞上,。”香茹連忙擺手,。

　　“少跟我來這套，我看得多了,，告訴你，你闖禍了,，中午有人在那里摔了一跤，醫(yī)婆看過了,，交待最少臥床休息十天,。”

　　“什么,？,！這不可能！”香茹瞪圓了眼睛,，她只是跟茜草演了出戲,，人家摔跤怎么會跟自己有關(guān)系。

　　“怎么不可能,？有什么不可能的？有人作證,，你端著盆水差點(diǎn)跟茜草撞上,，水潑了出來，你又沒擦干,，這么冷的天,，積水立馬就結(jié)了冰，后果就是有人踩到摔了跤,！你還跟我辯,？你拿什么跟我辯？你這沒臉沒皮的小蹄子,，在我茯苓面前,，你算個什么東西？”茯苓越說聲越大,，說到最后,，直接上手就給了香茹一巴掌,，打得毫無防備的香茹一個趔趄。

　　麥冬見附近有人出來看熱鬧,，趕緊抓住茯苓的胳臂,，把她拖進(jìn)屋里，關(guān)上門來再說話,。

　　“茯苓姑娘,，都是香茹的錯，都是她不當(dāng)心,，您說要怎么罰都隨您,。”麥冬拉過香茹,，踹了她膝窩一腳,，香茹順勢五體投地趴在地上，做深刻認(rèn)罪狀,。

　　她現(xiàn)在只是個小螞蟻，誰都能捏死她,，她忍,。

　　“香茹啊香茹,，你說你怎么就這么不當(dāng)心呢。你要是在別處干活也就罷了,，做的好孬也沒關(guān)系，沒人會真的跟你計較這些,?？赡闫窃卺t(yī)婆們那個院子做事,，誰摔跤不好，又正好是某個醫(yī)婆的小徒弟,，你說人家做師傅的知道是你害的，會怎么想,？”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請姑娘責(zé)罰,，請醫(yī)婆責(zé)罰，讓我做什么都行,，要不我去伺候那位姑娘？”

　　“呸,！你還有臉提？你害人家這么慘,，人家誰愿看到你，要是你心懷不平偷偷害人怎么辦,？”

　　“不會不會,，我絕不會的,，借我十個膽子我都不敢，我是真心想去伺候的,。”

　　“行了,，別在這說好聽的了。告訴你吧,，方姑姑已經(jīng)知道這事了，那些姑娘都是咱們這的寶貝疙瘩,，平時都捧在心尖子上疼的,，你這一下倒好了，直接讓人家臥床十天,。方姑姑聽說之后氣得渾身發(fā)抖,，說了,，現(xiàn)在是天不好，等天晴了,，她再來收拾你,。你好自為之吧,，哼！”茯苓重重的一甩袖子,，走了,。

　　麥冬緊上幾步送了茯苓出去，然后關(guān)上房門,，此時香茹已經(jīng)從地上爬起來回到了炕上和天冬靠一塊坐著,。

　　麥冬隨后也脫鞋上了炕，三人一塊大眼瞪小眼,，憋了半天誰都沒吐出一個字來,，最后天冬和麥冬摸摸香茹的頭，同情的嘆口氣,。

　　香茹垂頭喪氣地蔫成了一棵被凍傷的大白菜,，她真的沒有潑水到地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