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菜已經(jīng)擺上,馮家兄弟和方進石一起坐了,,施信身體緣故不能相陪,,回去休息去了,施全端起酒杯道:“二位哥哥是表親,,小方是自己兄弟,這里沒有外人,,都不用客氣見外,,今日一定要喝個痛快,不喝趴下誰也不能走,?!?p> 馮寶笑道:“以前喝酒,那次不是你先趴下的,?”施全道:“今時不同往日了,,今日你們兄弟和我們兄弟兩個就比上一比,看看誰先趴下,?”他說完從桌子底下提了一酒壇上來,,重重放在馮寶面前。
馮寶伸手掀開蓋子聞了一聞,,道:“這酒有七八年了,。”施全道:“你比狗的鼻子還靈,八年的正宗桃園谷桃花醇,?!瘪T寶邊給自己倒酒邊道:“其實我大老遠的到這里來,三分是給你接風(fēng)洗塵,,七分是想著這夠香夠厚的桃花酒才來的,。”
施全笑道:“早知道你是為酒而來,,放心好了,,你鋪中的油有多少,我這里的桃花酒就有多少,,把你淹死都不成問題,。”這馮家兄弟是在汴京城開油坊的,,和施全家是遠親,,方進石聽施全和馮寶斗嘴,猜想他們以前關(guān)系是非常的鐵,,是以百無禁忌的什么話都敢說,。
方進石看施全給他倒上酒,道:“大哥,,若是等下你有事要辦,,就少喝一點,兄弟們來日方長嘛,!”
施全淡然道:“我沒什么事情要辦,。”
馮慶道:“就是了,,一個文繡院的繡女矣,,縱是攀上御史府,也不過是個小妾,,有何了不得的,?”
馮寶也道:“施二郎,雖說我妹子平日里使點小性子,,脾氣急了些,,不過心眼正,長的也不比那個王玉梅差多少,?那里不好了,?”
施全忙道:“我什么時候說過馮婉表妹不好了?兄弟們喝酒喝酒,。,。,。。,。,。”他轉(zhuǎn)頭對方進石道:“你的杯中酒怎么還沒喝完,?”
他故意避開話題的意圖太過明顯,,不免著了痕跡,方進石已經(jīng)明白,,想來那個王玉梅王姑娘最終還是舍棄了施全,,去給一個御使府的官員做了小妾,施全刺配陜西三年所有的期盼困苦,,都已經(jīng)化為泡影,,結(jié)果什么也得不到。
方進石心中特別能理解施全的感受,,他在人前強裝若無其事毫不在乎的樣子,,實則內(nèi)心里承受著極大的傷痛悲憤,施全這樣的男人,,他越是外表看起來沒有什么,,越是看的極重,方進石雖然不曾聽施全正式說起過王玉梅,,但是看到他收到她的信件時如獲至寶而開心的樣子,,就知道這位王姑娘在他心中的位置是多么重要了。
忽然,,偏廳的門重重的被人一腳踹開,,馮婉氣鼓鼓的大步走了進來,她直接走到施全面前大聲道:“你當真不去么,?現(xiàn)在趕到汴梁還來的及,,過了明天你再后悔都沒用了?!?p> 眾人給她這大聲呵斥都吃了一驚,,施全臉上顯現(xiàn)出痛苦的神色,,方進石看到他的手都有些顫抖,,馮寶打圓場道:“你不是已經(jīng)回去了么?怎么沒走,?”
馮婉回頭望了馮寶怒道:“喝酒喝酒,,你整日就知道喝酒,也不看看都到了什么時候了,。,。,。。,。,。”她抓起桌面上的酒壇狠狠摔在馮寶腳下,,酒水四濺,,碎片散落一地。
馮寶再也不敢吭聲,,馮婉也不避嫌,,上前去抓了施全的手道:“馬上跟我去汴梁?!?p> 施全掙了一下道:“她嫁的官宦人家,,自此富貴榮華,我還去做什么,?”
馮婉道:“你為了她做了那么多事,,平白的挨了整整三年的苦,你就不想親自問她一問么,?”
施全掙脫了馮婉的拉扯道:“事已至此,,問了又有何用?不如不問,?!?p> 馮婉望著施全,沉聲的道:“她也許自此后深宅大院,,你再難相見,,那個時候你就是想問,也問不到了,,你真的就這樣甘心么,?”
她說的“自此以后再難相見”,觸動了施全的內(nèi)心,,他日思夜想,,苦苦捱了三年,急急的趕了回來,,卻連面都沒有見上,,實在是讓他不甘心。
施全開始有些猶豫起來,,方進石道:“大哥,,有些事情親眼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相,更何況只是聽別人說的呢,?與其心里掙扎猜測,,何不問個明白,?”
施全道:“你也覺得我應(yīng)該去汴梁城?”方進石道:“大哥的事自己做主,,何必問別人的意思,?”
施全沉默了片刻,抬頭向馮家兄弟和方進石道:“幾位慢慢在這里喝酒,,我讓大哥來招呼幾位,。”他轉(zhuǎn)向馮婉道:“你和我一起去吧,?!?p> 馮婉道:“你見不見她一點都不關(guān)我事,我好似還求你來著,?我只不過是實在看不下去了才幫你的,。”
施全道:“這個我知道的,,走吧,。”
人其實有的時候喜歡畫蛇添足,,沒有必要的解釋偏偏越描越黑,,馮婉覺得自己太過于熱心了,怕人誤會才說出這樣的理由來,,她這樣的話說出來,,縱是方進石剛剛認識她短短時間,也可以聽出一些別樣的意思來,。
方進石感覺忽然有意思起來,,這位馮婉姑娘明明喜歡施全的,但是卻不僅給施全和王玉梅傳遞書信,,而且這個時候還依舊想要替施全挽回,,她比誰都清楚施全對王玉梅的感情,她這樣盡心盡力,,只怕真的是“但愿他好,,不負我心”吧。
只怕這姑娘內(nèi)心的糾結(jié)比施全還要更甚,,王玉梅的背棄是她應(yīng)該值得高興的事情,,但是此時她卻要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只是,,她的心思施全是不知道呢,,還是假裝不知道呢,?
方進石追上前道:“大哥,,我也去汴梁城有些私事,,跟你一起去成么?”
施全道:“那就一起去了,?!?p> 方進石到外面跟鄧安和魏崇打聲招呼,讓他們在這里休息一天,,明日趕了馬車到汴梁城,,他自己騎了施全找來的瘦馬,施全找了自家馬車,,載上馮婉一道向開封汴梁城而來,。
一路上施全不顧的自己腿傷未好,讓車夫打馬如飛,,此時反倒他比誰都著急了,,這永安縣距離開封尚有些距離,黃昏時分在半道車馬店高價換了拉車的馬,,連夜趕路,,終于在寅時到了開封汴梁城下。
方進石的馬早累個半死了,,雄偉高大的開封汴梁城在黑暗中靜靜矗立著,,城門口數(shù)十盞大松油燈高高挑著,城門緊閉,,城下的守軍把入城的官道用欄桿攔上,,欄桿外黑壓壓的聚集著很多等待入城的商販和百姓,這些人群中有人嘰嘰咋咋說個不停,,有的腳夫倚在木輪車上打個盹,,道旁也有些專做這些人早餐生意的攤位生意興隆,燈籠下圍了不少人,。
施全看前面排隊的人這么多,,著急的道:“為何還不開城門?寅時已過了,?!?p> 馮婉道:“夏秋時節(jié)平時都是卯時才開城,春冬更是辰初才開,,急也沒辦法,。”
施全這個早就知道,,只是著急下忘記了,,他幾次擠到欄桿處張望,最后干脆站在那里等候,,不再回馬車那里來了,。
方進石到挑燈籠的小販處買了些炊餅,,施全也不吃,他分了些給馮婉和趕車的馬夫,,寒風(fēng)中站在城外等候真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忽然后面有人喊了一聲:“看,是李御使回京來了,?!?p> 人群中自動讓開一條道,方進石跟著人流擠到前面去看熱鬧,,只見在十幾名隨從小吏的擁促下,,一個身材微胖,小肚凸起的中年文官走了過來,,這人自始至終面帶微笑,,不停的跟身邊的百姓答話,似乎極有人緣,。
方進石不禁問身邊一人道:“這位李御使是哪個,?”身邊這個人道:“這位就是幾年前被貶南劍州的李綱李御使,剛剛奉上瑜回京,?!?p> 方進石哦了一聲,回頭再去看李綱,,周圍的百姓紛紛道:“李御使,,能否讓官軍今日早些開城門?”
李綱道:“朝廷自有法紀規(guī)矩,,大伙兒耐心等一下吧,。”
旁邊一人道:“方才官爺說,,昨日城中為防反賊破壞,,連夜清查捕盜,只怕今日城門要晚些才開了,?!?p> 施全站這說話的人不遠,聽到急道:“此事當真,?”這人道:“官軍說的,,自然不是假的?!?p> 施全呆了一呆,,頓足長嘆一聲,急于入城,卻偏偏遇見這種事情,,讓人徒呼奈何,!
果然如這人所說,一直到了太陽高起,,開封城的大門才放開,施全急不可待趕馬車涌入城里,,轉(zhuǎn)南街向西城,,拐了十七八個彎,走了大半天路,,這開封城實在是太多彎了,,馬車終于停在一個白色的小樓前。
那車夫跳下車來,,到這小院大門前,,這小院的大門是兩扇紅色的狹窄的木門,車夫用門環(huán)連著敲擊門扇喊道:“王姑娘開門,?!?p> 身后施全低聲道:“不用喊了,她已經(jīng)不在了,?!?p> 他語氣平和,感覺不出任何異樣,,方進石牽了瘦馬站在這院子的垂柳下,,秋風(fēng)吹過,地上新鮮的鞭炮碎屑被風(fēng)吹起,,在他腳下攏成一堆,,一張寫著“百年好合”四個字的小紅紙漂浮在門前河道的水面上。
雖是御使府臺迎親,,但是王玉梅也不過是給人家做小妾偏房,,一串鞭炮,一頂小轎就夠了,,施全匆匆趕來,,迎接他的,是紅紅一地的鞭炮碎屑和緊閉的木門,。
施全手扶著路邊的柳樹,,靜靜的看著這一地的飛紅,只是說了聲:“來晚了,,回去吧,。”然后一聲嘆息。
馮婉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大步走到方進石面前,,低聲道:“把馬借我?!彼坏确竭M石說話,,上前搶了他的馬鞭韁繩,飛身上了馬背,,狠抽一鞭,,那馬在路上打了盤旋,長嘶一聲,,高高越起后直向南而去,。
施全在身后大聲道:“你上哪兒?回來,!”
馮婉臉如嚴霜,,咬緊了牙關(guān),對施全的喊聲充耳不聞,,馬蹄急急,,轉(zhuǎn)過墻角很快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