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瘋子
密道的另一端,通往康水城外三里的小岐山,,荇兒與蕭武二人在山中尋了許久才找到那座荒廢已久的舊宅,,屋中找已被翻遍,再尋不見什么,。
兩人又候到第二日天明,,仍舊不見什么異樣之處,最終只好下山離去,。
此時天已大亮,,日頭漸高,兩人的情緒均已平復(fù),,默默并肩而行,,時值初秋,落葉鋪了許多,,踩著出一路枝葉斷裂的“咔咔”聲,,伴著山中鳥鳴,卻更襯托出山中幽靜,。
“你,。?!?p> “師兄,。?!?p> 兩人同時出聲,,互望一眼,都是尷尬的一笑,。
又是一陣沉默,,蕭武沉穩(wěn)的聲音緩緩傳來:“你先說?!?p> 又扮回男子的荇兒低垂了眉眼:“我,,只想謝謝師兄你,陪我這一路?!?p> 蕭武此時心中已不再糾亂,,便柔聲道:“你又何須與我客氣,這一路兇險,,我如今,,能保你的,也只有平安了,?!?p> 荇兒輕輕搖了搖頭:“師兄你總是對我這樣好,我不能,。,。?!?p> “師妹,!”蕭武出言打斷了荇兒,經(jīng)過一夜思量,,他已然心意澄明,,便堅定道:“昨晚是我失態(tài),我心中一直敬你,,視你為最重要的家人,,我從未想奢望過什么,我只希望你,,還能視我為家人,,我們,是一輩子的兄妹,?!?p> 荇兒緩緩抬起了眼眸,對上蕭武眼中一片釋然,,蕭武兩歷生死,,又襟懷磊落,他如今已經(jīng)清明,,師妹心中從來都沒有自己,,即使萬般執(zhí)念也只能另兩人徒增苦惱,而師妹與陳子騫的糾葛,,自己又無能為力,,不如索然放手。
只因她是此生最愛之人,,才選擇放手,,愿她在情海浮沉中,,早日尋到彼岸。
荇兒讀懂了蕭武心中之言,,萬般情愫涌上心頭,,歉疚,感動,,憂傷,,更多的是一份謝意,,他目光閃動,,想要開口,卻無從開口,。
蕭武微微一笑,,叮囑道:“不許再胡思亂想了,忙了一天,,速速下山好好休息,,莫要累壞身子?!?p> 荇兒點了點頭,,許多天來終于展顏一笑,此生能還你的,,也只有一份溫暖的親情,,相互扶持,在世間不再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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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順著山路準(zhǔn)備回城再做計較,,正走著看見山路邊躺著一團黑乎乎的事物在蠕動,走近一看,,竟然是一個人,,滿面污漬,渾身毛發(fā)長的嚇人,,蓬亂的結(jié)在一起,,形如野人,渾身散發(fā)出難聞的氣味,。
那人斷了半條左腿,,右手也已經(jīng)殘疾,以異常彎曲的樣子縮在身前,,左手正拿著一塊不知是什么生物的腐肉,,往嘴中送。
兩人都是善心之人,,便將身上所攜干糧取出,,給那山中流浪之人送過去,。
誰知那人早已心智瘋魔,既聽不懂兩人言語,,也不接過干糧,,只是將手中那塊腐肉嚼的津津有味。
荇兒嘆了口氣:“看來此人在山中日久,,喪失心智,,只能如蠻夷野人一般生活?!?p> 蕭武寬解道:“師妹,,這世間可憐人太多,我們終究是能力太小,?!?p> 荇兒“嗯”了一聲,終究心中憐憫,,又將干糧塞入那人懷中,,鄭重的囑咐:“吃的,收好,?!?p> 那人似乎從荇兒的語氣中聽懂一絲善意,揚起滿是污垢的面容,,向兩人咧嘴一笑,。
荇兒也向他一笑,此時日頭高升,,陽光灑在那人面上,,照的眉眼有幾分清晰,雷鳴音心念一動,,笑容僵在面上,,她伸出手顫抖著撥開遮擋在那人面色的亂發(fā),又用衣袖去拭擦那人臉上的污漬,。
那人有些害怕,,連連的向后躲,蕭武不明所以,,上前來幫手,,一邊詢問:“你發(fā)現(xiàn)什么了?!?p> 荇兒眉頭俞緊,,隨著那人臉上的污漬漸漸擦去,她的神情變的激動不已,,不由掩住了口,,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眼前這山中瘋?cè)说娘@然受過嚴(yán)重的折磨,面上滿是疤痕,,然而,,她不會認(rèn)錯這張面容。
爹爹曾經(jīng)的親隨,,破城那日護送她與娘親出城之人,。
荇兒哽咽著緩緩喚道:“姜桓叔叔。,。,。”
九年前那場破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父爹爹手下有數(shù)名親隨,為何在那場破城中無一人生還,,護送她們母女離開。
姜桓叔叔,,又遭遇了什么,,未曾安全脫身,還被折磨成了廢人,。
荇兒才發(fā)現(xiàn),,原來過去埋藏了如此之多的謎團,掩蓋在歷史的塵埃之中,。
兩人將已經(jīng)迷蒙心智的姜桓帶回住所,,薛大頭與薔兒也早已脫身,眾人將姜桓收拾整潔,,換上干凈衣服,,姜桓的本來面容又現(xiàn)了出來,縱然臉上滿是傷痕,,也看得出本來英武的輪廓,,只是一臉癡傻之相,只有在看到荇兒的時候,,愣神許久,,態(tài)度漸漸恭敬起來,口齒不清的喊了一聲:“王妃,?!?p> 荇兒已經(jīng)淚流滿面。
姜桓隨后又恢復(fù)到了癡傻的樣子,,無論怎么相詢,,都問不出什么來,,時候仿佛想起很可怕的事情,蜷縮在一團瑟瑟發(fā)抖,。
荇兒拭去眼淚,,堅定道:“姜叔叔,荇兒以后一定好好照顧你,,不再讓你在外流落受苦,。”
夜晚時分,,薔兒意外的敲響了荇兒的房門,。
兩人一直不甚親密,荇兒也不知她陡然前來的意圖,,兩人沉默了一陣,,薔兒開口問道:“姐姐,你以后怎么打算,?!?p> 荇兒抬眼看了看薔兒:“我想先回總舵,把姜叔叔安頓好,,日月盟起事在即,,還有許多事務(wù)要處理?!?p> 薔兒若有所思的沉吟許久,,對上荇兒的目光,一雙明亮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的內(nèi)心:“你這樣四處奔走,,投身與天下大事,,是想忘記那個人嘛?有用嘛,?”
荇兒一愣,,薔兒一向疏遠(yuǎn)與她,今日卻不知為何,,如此直接相詢,,然而機靈如薔兒,同是在情網(wǎng)中掙扎的女子,,卻格外讀得懂她的心情,。
決心繼承爹爹遺志,討伐那暴虐之君,,雖說因為這世間苦難而憤怒,,其中又何嘗不是要逃避思念,用愛恨家國情仇湮滅自己心中那份微不足道的愛戀,。
荇兒苦笑,,緩緩道:“自然是忘不掉,,可是,擔(dān)上越多的責(zé)任,,才越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情太過微小,,世間比我苦難之人太多,又何必沉浸與此,?!?p> 薔兒搖了搖頭,一臉的不贊同:“你這是自欺欺人,,每個人的境遇不同,,苦難不分大小,你愛上了就是愛上了,,心傷了就是心傷了,,就是你拿全天下的哀痛當(dāng)做擋箭牌,卻依舊逃不過自己的心緒,?!彼N兒的神情傲然:“所以,世間安寧并非能撫慰我心,,我又何苦為世人牽念,,我此一生,只為自己的快樂而活,,為了自己所愛,所在乎,,葬送天下也不在乎,。”
荇兒不語,,細(xì)細(xì)的品著薔兒的一番言語,,她的堅強,熱情,,不服輸,,是與自己截然不同的人生態(tài)度。荇兒微微一笑,,從心底佩服道:“薔妹妹,,你是個勇敢的人?!彼执瓜铝搜酆煟骸澳阏f的對,,我不快樂,我知道此生我也無法再快樂了,,不如為這世間盡一份力,,至少換的到一片慰藉,,好過困在原地日日煎熬,找不到出口,?!?p> 薔兒沉思許久,面色亦帶了贊賞之色:“你是個好女子,,以前終究是我嫉妒,,對不起?!?p> 荇兒搖搖頭:“薔妹妹,,我知道你敢愛敢恨,并不是心思偏激之人,,更何況,,我一直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南碛脤熜值年P(guān)懷,是我太惹人討厭,?!?p> 薔兒的盯著荇兒半晌,嘴角帶了一絲笑意:“誠然,,我還是不喜歡你的,,然而,你卻是個清楚自己心意之人,,不軟弱盲從于命運的擺布,,即使迷茫也不停滯,即使艱辛也不放棄,。我也不得不承認(rèn),,有幾分欣賞于你?!?p> 荇兒也已熟悉薔兒嘴硬心軟的作風(fēng),,知她這番話已經(jīng)是接納了自己,兩人相識一笑,,均覺得親近了幾分,。
荇兒面上又帶了惆悵之色:“薔妹妹,你的勇敢,,我自愧不如,,我最終只是個懦弱的人,不敢再面對任何一分感情,?!彼滞A送#骸皫熜炙!?。你要好好照顧他,。”
薔兒面上又露出驕傲的神情:“這個自然,。有我在,,定然會照顧好木頭?!?p> 荇兒不由莞爾,,“謝謝你,薔妹妹,?!?p> 薔兒揮了揮手,假裝不屑道:“別謝我,,我沒想著和你成為朋友,,也許某日我還會繼續(xù)看你不順眼的?!?p> 荇兒笑了,,這便是薔兒略帶別扭的表達方式,雖然尖銳,,卻是難能赤誠,,這個驕傲的女孩子總用自己的方式去守護在乎的一切,她勇氣滿滿,,無可匹敵,,前程險阻也不懼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