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藹的面容，似曾相識的棕邊眼鏡。

　　只看了一眼,，葉晴立馬就明白過來,，為什么自己之前會對這個背影感到熟悉了。

　　原來，蔣常芳口中所指的徐教授，便是當(dāng)初曾在德藝軒有過一面之緣的文學(xué)大師——徐老！

　　只不過,，這時候的徐老，看上去,，似乎要比之前顯得蒼老一些,，單薄的身子站在陽光底下，有一種說不出的蕭索與孤單,，惟有一雙眼睛,，精神飽滿，矍鑠依舊,。

　　“瞧我這腦子……”

　　見徐老定定望著葉晴,，穆老拍了拍后腦勺，笑著介紹道：“忘了跟你說,，這姑娘就是護(hù)士科剛剛調(diào)過來的新特助,，名字叫……咦,，叫啥名兒來著？”

　　這話一出口,，穆老才驟然發(fā)覺,，好像自己……也不清楚這新來的小護(hù)士是叫什么名字呢。

　　葉晴見狀,，很識趣地上前一步,，自我介紹道：“徐教授好，我叫葉晴,?！?p>　　盡管這個時候，她已經(jīng)認(rèn)出床榻邊這位老人的身份,，不過,，葉晴并沒有主動上前交攀，點到為止,，她只是很簡單地說了這么一句,，隨即便沉默下來,。

　　徐老見她如此舉動,，面上不語，心里卻暗自點了點頭,。

　　穆老只當(dāng)他們兩個互不相識,，閑談幾句之后，又囑咐道：“那好,，小葉護(hù)士,，以后這邊的日常護(hù)理工作，就交由你來負(fù)責(zé),，要是工作上碰上什么問題,，可以隨時過去找我，切記一點就是,，膽大心細(xì),，不要擅作主張?！?p>　　說話間,，他又恢復(fù)了先前在辦公室的嚴(yán)肅腔調(diào)。

　　葉晴一一應(yīng)下,，面色如常,，并無絲毫不耐。

　　穆老見該交代的差不多都交代完了,，也就主動請辭：“那行,，老朋友,，該休息就休息，沒什么事我就先過去了,?！?p>　　說完，很快就離開了,。

　　他這一走,，沒多一會，走廊右邊的樓梯口處,，有兩個身影也跟著鬼鬼祟祟往回退去,。

　　“奇怪，你說這老半天的,，怎樣也沒點反應(yīng),？”崔任敏皺著眉問。

　　蔣常芳白她一眼,，淡定回答：“著急什么,，我們剛把人送過來，凡事都要有個過程不是,？”

　　說完又故意壓低聲音：“放心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老頭子性情古怪得很,，像我爸那么古板的人都說跟他溝通不下去,，你想，現(xiàn)在這些十幾二十歲的小女生,，又有幾個能受得了的,？”

　　“這倒也是，像我們醫(yī)院上下,，估計也就穆老一個跟他走得近些,。”

　　“穆老,？嗨,，你沒事提他干啥，老封建對上老古板,，自然就有共同話題,。”

　　蔣常芳正色道：“反正旁的事暫時不用管,，我們盯緊這邊就行,，只要出了什么紕漏，到時隨便扣個帽子，那妮子就鐵定脫不了干系,，想算計她,，那還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她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

　　崔任敏也陪著笑，不過她的眼珠子隱晦地轉(zhuǎn)了幾轉(zhuǎn),，心頭不知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嗯，你說的沒錯,，那常芳,，我這就去找找范姨，讓她平時幫我們留意一下,，一有什么風(fēng)吹草動,，我們也好做準(zhǔn)備？”

　　“沒錯,，那你去吧,，這個點，我差不多也該回科室去了,?！?p>　　反正該計劃的差不多都計劃好了，留在這里也沒別的事干,，蔣常芳信心滿滿,，說完這句,，便直接朝電梯方向走了過去,。

　　崔任敏見她走了，不一會,，也下了樓梯,。

　　和煦春風(fēng)中，有淡暖的陽光從樓層縫隙中斜斜灑下,，然而,，它照得亮樓道上那些偏僻的角落，卻照不亮人心深處藏匿的陰暗,。

　　……

　　住院部七樓A1房,。

　　自打穆老回去以后，這一間房便只留下徐老和葉晴兩人,。

　　此時此刻,，屋里一片靜默，徐老斜倚在病床上，手里拿著一本厚重的字帖,，卻沒翻開來看,，而是微瞇著眼閉目養(yǎng)神。

　　只不過,，他這目光,，好像時不時的，總往病房里特設(shè)的廚房小單間方向瞟去,。

　　而葉晴,，自然就在這廚房里“苦戰(zhàn)”。

　　說是苦戰(zhàn),，實際上也沒那么夸張,。

　　蔣常芳事先交代過了，特助的工作內(nèi)容說難不難,，說簡單又不簡單,。

　　除了隨時記錄病人的生理狀況，還要負(fù)責(zé)打點日常生活的一切細(xì)節(jié),，包括房間打掃,、煎藥等等瑣碎事情，說白了,，工作性質(zhì)就跟保姆沒啥倆樣,。

　　而且，她這個保姆,，似乎還沒有想象中那么好當(dāng),。

　　就拿煎藥這件小事來講。

　　——在穆老事先配好的藥包當(dāng)中,，有黃芪,、當(dāng)歸、川芎,、懷牛膝,、廣地龍、石菖蒲等多味藥材,，葉晴粗略掃了一眼,，就知道這些藥物無一不是用于治療活血行氣、祛風(fēng)止痛,。

　　藥方自然是沒問題,，煎熬方式也在紙上注明了，要用漿水一升半,，文火細(xì)煎,，半小時后倒出,，趁熱服用。

　　換做其他人,，恐怕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把藥材倒進(jìn)鍋里，然后加水點火,，到鐘搞定,。

　　可是葉晴卻沒這么做。

　　她想起先前兩位老人之間的對話,，再回過頭看看這滿屋子的擺設(shè),，就知道徐老一定是打心眼里喜歡蘭花。

　　一般愛花的人,，都會很注意細(xì)節(jié)問題,，好比環(huán)境因素。

　　偏偏這藥方子里,，所有的藥材都是屬于“重口味”的,，合起來煎熬時，肯定氣味“芬芳”,，像徐老這么愛花如命的人,，要是一屋子藥渣味，影響到了蘭花生長,，不跳腳才怪,。

　　又要煎好藥，又要兼顧蘭花,。

　　考慮到這方方面面,，葉晴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原來她這個特助位置,，就跟燙手山芋沒啥倆樣,，若做得好自然相安無事，若做不好……

　　怪不得此前會有那么多小護(hù)士因為照顧不周而被醫(yī)院辭退,，更怪不得蔣常芳和崔任敏兩個會突然間跑來無事獻(xiàn)殷勤,。

　　葉晴不是傻子，稍微聯(lián)系一下前后因果,，差不多就將兩人的心思猜出了幾分。

　　只不過,，她們兩個這回又看走眼了,，就這點小問題，根本難不倒她這個出身丹醫(yī)門的大弟子,。

　　葉晴將藥包當(dāng)中味道最為濃郁的當(dāng)歸取出,，換成相同藥效的桃仁，然后將黃芪、懷牛膝,、廣地龍歸于一類,，先加水用中火煎熬十五分鐘，等至水開之后,，再將余下藥材盡數(shù)倒入,，換成文火細(xì)煎。

　　利用煎藥的空當(dāng),，她將小廚房里里外外收拾一遍,，見窗臺上的蘭花被太陽光線直曬到，又連忙給挪到別的位置上,。

　　等到這邊藥差不多煎好了,，另一頭該收拾的，也已經(jīng)收拾整齊,。

　　徐老靠在床榻上,，見她里里外外忙活一通，許多地方,，只怕尋常人半天時間都沒去注意到的,，她眨眼間功夫，竟都給打點妥當(dāng)了,。

　　最讓他刮目相看的是,，這小姑娘似乎對蘭花也很有研究，什么種類應(yīng)該多澆點水,，什么種類又應(yīng)該多曬點光,，不消他開口提點，照樣收拾得有模有樣,。

　　“哎呀,，這個丫頭不錯！”徐老面上滿是贊嘆之色,，心頭不免一陣唏噓,。

　　如果說他先前第一眼見到葉晴，單純只是因為上回的一面之緣而稍有好感,，那么此時此刻,，她的表現(xiàn)，才算真正得到自己的肯定,。

　　徐老暗自點頭,，這時候，葉晴已經(jīng)盛好藥端了出來,。

　　“徐教授,，到時間喝藥了,。”她神色不卑不亢,，端著藥碗徑直走到病床邊,。

　　“嗯，先放著吧,?！毙炖霞傺b才剛醒來，睜了睜惺忪的睡眼,，身子不動,，只是扭頭看她。

　　他這么要求,，葉晴也不勉強(qiáng),，點點頭將藥碗擱在窗邊的小柜上，轉(zhuǎn)身便準(zhǔn)備去忙活別的事情,。

　　徐老卻朗聲笑了起來,，挑眉問道：“怎么，看樣子,，丫頭是不打算認(rèn)老頭子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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