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很怕我
今日周文帝身體抱恙,免了早朝,,裴恂本欲去拜訪老師,。
卻見阿常進來稟告道:“稟公子,,宿大人求見,?!?p> 幾刻鐘后,,宿祈安一臉琢磨不透的笑,,迎面走了進去:“裴大人,,近日安否?”
裴恂報以溫潤的笑:“甚安,,不知宿大人位臨府上,,所謂何事,?”
宿祈安順勢坐下:“這些時日清閑了,,想著多來宿大人這兒走動走動,?!?p> 昨日聽公孫策道,,裴恂身邊多了個侍女,,瞧著身段不凡,。
他立刻就想到手下那晚向他稟報,,裴恂拒絕搜查的事,心里有些懷疑,,便過來探探虛實,。
裴恂連眼都沒有抬一下,只是顧自替宿祈安倒茶添水,,一套動作行云流水,舉止典雅:“宿大人,,請喝茶,。”
宿祈安面上仍然掛著笑意,,裴家乃名門世家,,裴恂更是大雅君子,這一點他確實自愧不如。
“好茶,?!狈畔虏璞螅又值溃骸奥犅勁岽笕松磉叾嗔宋幻烂驳氖膛?,大人一向不染女色,,看來此女必然超凡脫俗?!?p> 裴恂一臉從容道:“母親挑的丫頭,,甚是機靈,留下也無妨,?!?p> 宿祈安抬眼,卻自遠處的案子上看到了只白玉蘭花釵,,眼眸瞬間一緊,,姜幼枝有支一模一樣的。
便凌厲的盯向裴恂:“裴大人的書房里,,竟會有女子的發(fā)釵?!?p> 裴恂語氣有些輕飄飄的:“百花宴上,,準備送予家姐的?!闭f完這句,,他才抬頭:“怎么?宿大人也喜發(fā)釵,?”
壓迫感瞬間襲來,宿祈安狀做一笑:“裴大人一向不染女色,,好奇罷了,。”
裴貴妃喜愛蘭花,,世人皆知,,裴恂剛剛的說辭并無破綻。
他便起身道:“今日有所叨擾,,本官就先行回府了,。”
待宿祈安走了,,裴恂才對著阿常道:“姜姑娘呢,?”
阿常便道:“今晨我見著姜姑娘在東邊的花園里摘花,,聽聞是要為大娘子親手制些糕點?!?p> 姜幼枝此刻的確剛剛摘好了兩籃子的花瓣,,她讓覓兒幫她把花瓣先拿回去,自己則摘了幾朵小野花,。
然后興沖沖的準備去找裴恂,,可一直低頭拾掇著花,沒有注意前方,。
當她在走廊上抬起頭時,,錯愕的睜大了眼,宿祈安正在和一旁的侍從說些什么,。
在他抬眼的一瞬間,,姜幼枝倏然低下頭,緊張的退到一邊,。
宿祈安倒是不以為意的走了過去,,姜幼枝這才輕輕松了一口氣。
可走了沒幾步,,宿祈安便停了下來,,他轉(zhuǎn)身看著誠惶誠恐的小丫鬟,有些疑惑,。
姜幼枝看著自己面前玄色的錦靴,,手指發(fā)顫,花便不受控的跌落在地,。
宿祈安瞧著面前人的身姿,,尤其是讓自己魂牽夢繞的纖細腰肢,眼神一沉:“你很怕我,?!?p> 姜幼枝緊咬著下唇,此刻她絕對不能出聲,。
僵持了約莫半刻鐘,,宿祈安徹底沒了耐心:“抬起頭來!”
姜幼枝盡量讓自己冷靜,,可宿祈安看著眼前無動于衷的人,,突然惱怒的將手撫上了她的肩頭,。
姜幼枝為之一震,,耳邊卻傳來阿常的聲音。
“稟宿大人,,裴大人命我將這獅峰龍井給您,?!?p> 宿祈安這才松手,,阿常便對著一旁埋頭的姜幼枝道:“毛手毛腳的丫頭,,沖撞了宿大人,公子可饒不了你,,下去吧,!”
姜幼枝如釋重負,轉(zhuǎn)了身,,便快步離開了,。
她走到拐角處,突然癱軟的靠在墻上,,小口的喘著氣,,同時眼里多了一絲憤恨。
但看著近在咫尺的書房,,還是踏了進去,。
她手里還攥著一朵花,不過因為剛剛的緊張過度,,已經(jīng)被她蹂躪得不成樣子,。
輕手輕腳的靠近案子,語調(diào)有些委屈:“我……”
可話還沒說,,就變了腔調(diào),淚意難忍,,便不住的哽咽,,她即時止住不再發(fā)聲。
她怕宿祈安,,是真的怕,,怕到見到那張臉便止不住發(fā)抖。
裴恂抬眼,,瞧著眼前刻意隱忍的女子,,又急又心悸的眼淚,在她眼角滑落,,微微顫動的眼睫,,掛著淚珠,晶瑩剔透,,肩膀顫抖,,贏弱不堪一擊。
他平靜道:“何事,?”
姜幼枝努力將洶涌的淚意壓下,,但聲音還是有些顫抖:“我……我想摘些花……可是……花掉了?!?p> 一邊語無倫次,,一邊顫著手,,將掌心被她快要揉碎的花展示給他看,。
越說話哭的越兇,像只被旁人欺負的貓兒,,在向主人告狀似的,,叫人忍不住想把她抱在懷里,順順毛安撫一番,。
裴恂似是嘆息了一下:“以后花園里的花,,你可以隨意摘?!?p> 姜幼枝終歸是忍不住了,,咬著下唇:“我剛碰到宿祈安了?!?p> 裴恂放下手里的筆:“他認出你了,?”
姜幼枝一邊搖頭,一邊用手背胡亂抹了一把眼淚:“沒有,。”
可越抹淚卻越多,,到最后,,眼圈愈發(fā)的紅,裴恂不由自主的放輕了聲音:“府里很安全,,你可安心,。”
姜幼枝聽著他的聲音有些輕飄飄的,,但落在自己心間,,卻好似很重。
聲音嗡嗡細軟,,夾雜著滿滿的無助:“讓我留下好嗎,?我不想再落到宿祈安手里,我怕他……”
一只懸崖上快要被暴風雨折斷的小白花,,最能激發(fā)男人本能的保護欲,,可裴恂卻只是道:“我自然不會迕逆母親,。”
可見她還是一個人孤苦伶仃的抽泣著,,他便看了眼一旁的軟榻:“去那歇歇,。”
姜幼枝聞言,,聽話的去了,午后的陽光正好,,她瞧著執(zhí)筆伏案的裴恂,,有一搭沒一搭的數(shù)著他的眼睫,,心里也愈來愈平靜,。
等出了書房,阿常便跑著趕了過來,,著急道:“姜姑娘,,你沒事吧,?”
姜幼枝勉強笑了笑:“阿常,,多謝你今日搭救?!?p> 阿常卻只是有些害羞的撓撓頭:“姜姑娘不必言謝,,其實是公子,公子命我前來的,?!?p> 聽到這兒,姜幼枝眼神里多了些別樣的神色,,剛剛他并未告訴自己,。
阿常打斷了她的思緒:“姜姑娘,公子命我去取些香料,,去晚了又要領(lǐng)罰了,,我先走了?!?p> 姜幼枝卻靈機一動,,拽住急著要走的阿常道:“阿常,你們公子最喜什么香,?!?p> 阿常想了想,便道:“公子平日里多用沉香,,但有一年幫大娘子挑香時,,他曾贊許過月麟香,。”
約莫過了三日,,用過午膳后,,姜幼枝便帶著自己親手制作的糕點,去了裴恂的書房,。
她看著俯首案前,,一臉認真的裴恂,眼里多了一絲含嬌帶怯:“大人,,這是我親自打磨的平安福,多謝您那日著阿常去救我,?!?p> 裴恂抬眼便對上了她含情凝睇的眸子,剛巧又看到了她遞過來的手指上,,磨出的血泡,。
但他神色淡漠,只是道:“放著吧,?!?p> 姜幼枝將平安福就放在他眼皮子底下,裴恂掃了一眼,,上好的沉香木,,打磨的成色極好。
過了幾刻鐘,,裴恂伸手想喝茶,,姜幼枝便立刻捧起茶杯,遞到了他嘴邊,。
暗香襲人,,是月麟香,裴恂抬眼,,遲遲未接茶杯,,瞧著姜幼枝的眼里幽深不見底。
姜幼枝輕輕抓住他的手,,放在茶杯邊緣,,聲音幽韻撩人:“大人,請用茶,?!?p> 裴恂眼神自她柳眉滑至朱唇,再到修項秀頸,遲遲未給予回應(yīng),。
覆著自己手的指尖在緩慢縮緊,,摩擦出酥麻,姜幼枝掌心有些灼熱,,不知怎么的,,心里一慌,便松了手,。
茶杯應(yīng)聲落地,,瑩白的玉石杯碎了,姜幼枝慌忙后退,。
裴恂卻早以恢復如常,,眉宇間滿是溫潤:“平日里斷不能毛手毛腳,收拾收拾退下吧,。”
等退出房外,,阿常熱絡(luò)的和她打招呼:“姜姑娘,!”
姜幼枝卻氣鼓鼓的連他理都沒理,那小子肯定誆了自己,,不是說裴恂喜愛月麟香嗎,?
剛剛他聞到自己手上的香味,臉立刻就沉了下來,,一副要吃了自己的模樣,!簡直不靠譜!
等回了房里,,覓兒便將幾套新衣裳拿到姜幼枝面前:“姑娘,這是大娘子剛剛差人送的,,說是這月初八尚書府長房三子成婚,,要您陪她一起去?!?p> 姜幼枝不禁有些擔憂,,今日之事,不知宿祈安有沒有察覺,,若自己陪著沈大娘子去,,難免不碰到他。
可自打她來了京都,,根本沒有機會調(diào)查,,翻案更是無望,此次也不失為一個好機會。
很快便到了初八這日,,姜幼枝思來想去,,還是決定陪著沈大娘子去參加喜宴。
況且,,宿祈安因政事去了柳州,,恐怕一時半會趕不回來。
喜宴上熱鬧非凡,,朝廷上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前來賀喜,,聽聞這宿三公子娶的是周文帝最寵愛的元陽公主,一時間風光無限,。
趁著沈大娘子和其他官家夫人談笑的間隙,,姜幼枝偷偷溜出了大廳。
這尚書府建造的十分繁復,,她依著提前尋好的圖紙,,費了些功夫才找到順逸院,聽聞大公子就住在此院內(nèi),。
可奇怪的是,這場喜宴,,自始自終大公子都未出現(xiàn),。
趁著侍衛(wèi)換班的功夫,姜幼枝才得以進去,,不過整間房都彌漫著刺鼻的香氣,,她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這種香氣,,來自于熏香,道觀里用來祭奠亡靈的熏香,,她繞開房里垂下的巨大紗簾,,迷糊中看到了一個牌位。
就在要走近的那一刻,,一只手突然制住了她的右肩,,猛然轉(zhuǎn)身,只見一個身著官服的男子正面目幽暗的看著自己,。
那男子袖間的短劍露出,毫不遲疑的直指她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