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當(dāng)局者迷,,有時候跳出來,,興許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獲。大明若宮名震西域,,關(guān)于其現(xiàn)任主人的故事,,我不信外間沒有傳言,,亦不信他從未與其他教派發(fā)生過任何糾葛和交集。
離開哥哥那邊,,我去找到了桑杰,。
他正在練刀,掀了半邊袖子露出胳膊,見到我時立馬收刀站好,,喚了我一聲小姐,。
我想了想,走上前問道:“你的刀法很好嗎,?”
桑杰搖搖頭,,說:“在明若宮內(nèi),四位使者和右護法大人的刀法,,均在我之上,。”
我并未常見那四位使者,,但右護法邱荀我卻是見過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那個人帶著眼罩,嚴(yán)肅冰冷的臉,,以及常年佩戴的一柄漆黑彎刀,。
我好奇的道:“那右護法的刀法很是厲害?”
桑杰點點頭道:“在西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高手,?!?p> 這便是桑杰的優(yōu)點了。
他話不多,,卻總是會把知道的事情一字不漏地告訴我,,沒有半點旁的心眼。是以我的心事從來只與他說,,我也只相信他,。
聽了他的回答,我偏著頭繼續(xù)問道:“那在中原呢,?”
“傳聞中原御景山莊的真武壇壇主許意風(fēng)和莊內(nèi)統(tǒng)領(lǐng)張青均以刀法見長,,名震江湖,不知與邱荀誰上誰下,?!?p> 我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陷入了沉思,。
中原不同于西域,,我雖在中原長大,卻只局限于阿林婆婆家,,然而此次不同以往,,若是單獨行走于中原江湖,,恐怕難保不遇危險,,在西域尚有兄長庇護,到了中原卻全然不同,。
我思慮諸多,,最后向桑杰要了一些毒藥和暗器,。
他往日平靜的臉上頗有驚訝之色,一反常態(tài)地多了句嘴,,“小姐要這些東西何用,?”
“平日無聊,想尋些新樂子,?!蔽壹傺b無辜地道。
“這些東西傷人,,小姐需小心使用,。”他不放心地叮囑我,,“若有不明白的,,多問幾人也無妨?!?p> “我明白的,,你只管給我弄來,要不然,,我就去找加蘭鶴之討要去了,,那家伙的東西,我怕是更危險呢,?!?p> 桑杰到底是個仆人,也沒有多問,,隔日便給了我這些物品,,并詳細(xì)同我說了他們的個中用法,其奇妙之處令我驚訝不已,。
我自以為已經(jīng)準(zhǔn)備周全,,將這些防身物品帶好,又撿了幾件衣物和些許銀兩放入包袱,。
如此,,已是第三日了。
我要出宮,,即便帶著包袱,,也斷沒有人敢攔我,明若宮的仆人們各司其職,,向來不會多問一句,。
我離開之心已定,卻又怕被哥哥察覺而加以阻止,還是盡量避開了所有人,,小心翼翼的再次來到了那個冷杉林,。
三日前的那名女子早已等候在此。
如雪山仙子般立于樹下,。
靜靜的看著我,。
我開心的跑了過去,叫道:“你果然在這里,?!?p> 她微笑著點點頭,沒有說話,。
不知為何,,她的態(tài)度似乎變得有些奇怪,叫我生出些別扭來,。我打量了她一番,,見她兩手空空,脫口便道:“我的布花兒呢,?”
她淡淡說道:“隨我來吧,。”說完便轉(zhuǎn)身往前走,,不急不慢,,卻也不曾等我。
我瞬間懵了,,不明白她為何如此,。
對比三日前的熱絡(luò),她今日顯得很是冷淡,,一個人自顧自往前走,,也不同我說話。
仿佛我是一團空氣一般,。
我沒有辦法,,只好追了上去,正巧瞥見她那完美的側(cè)顏,。
“我們這是要去哪里,?”我問道。
她竟然像沒聽到般,,沒有理我,。好一會兒后,我忍不住又問了一遍,,她才終于淡淡答道:“如今告訴你太多的事情,,也沒有什么意義,。”
她說著轉(zhuǎn)過臉來看我,,露出一絲奇怪的憐憫。
我心里怦怦直跳,,隱隱覺得不安,。
這不安從何而來呢?回頭看了看身后,,兩人的腳印已經(jīng)被沉沉的白雪覆蓋,,融進整片的冷杉林,看不出來時的路,。
我只好繼續(xù)跟著她往前走,。
接下來,她再沒有同我說一句話,,甚至連看都沒有看我一眼,。我想起三日前那個笑意盈盈的女子,忽然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里,?”我大喊一聲,將身上的包袱一扔,,一屁股坐到一團積雪最少的草堆上,,決計不再跟她走了。
她停住腳步,,卻突然盯住了我的包袱,,平靜的臉上終于有了點表情,“這是什么,?”
“包袱唄,。”我沒好氣的道,。
“我是問你背包袱做什么,?”她再一次問道。
我終于想起此行來找她的目的,,連忙站起身,,把包袱撿起來,沖到她面前乖乖答道:“我要離開明若宮了,,但我若是離開太久,,哥哥必然會察覺,派人來尋我,。所以……”
我看了她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姐姐你能不能幫幫我,,再幫我變個臉,好讓我離開西域,?!?p> 說完后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這句話等于告訴了她我的身份。
然而她對我的身份似乎并不感興趣,,不過原本冷淡的臉上突然露出驚異的神色,,有些不確定的道:“你要離開西域?”
我很是堅定的點點頭,。
她古怪的看了我一眼,,又道:“可是認(rèn)真的?”
我實在不喜歡她的質(zhì)問,,干脆的道:“當(dāng)然,,我要去中原?!闭f著,,還晃了晃手里的包袱,“今日就走,?!?p>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道:“可有其他人知道這件事,?”
我笑了起來:“除了你我,,再沒有別人了,若不是你能幫我這個,?!蔽艺f著指了指自己的臉,“我是連你也不會告訴的,?!?p> 說完后,我目光炯炯的盯著她,,熱切的期待著她的答復(fù),。
無論如何,若她答應(yīng)幫我,,會令我方便許多,,至少不會讓我才走出幾日便被哥哥的人給帶了回去。
那女子也很是奇怪,,方才還一副冷淡的樣子,,聽我說完后愣愣的看了我好一會兒,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就笑了起來,。
旋即,,她又輕輕握住了我的手,,很是親切的說道:“我自然會幫你的?!?p> 她再次變成了初見時那副溫柔可親的樣子,,眼角彎彎,眉眼似畫,。
我真是受不了,。
這個人臉色變來變?nèi)ィ幥绮欢ǖ?,人雖美,卻渾身都奇怪極了,。
心里直擔(dān)心她過了一會兒又突然變卦,,我立馬提醒她道:“那你快帶我去找布花兒?!?p> 她點點頭,,說了一聲“好”,便拉著我往前走,。
她的手涼涼的,,我極少和人這般親密,又是如此好看的美人姐姐,,禁不住有點兒臉紅,。
她轉(zhuǎn)過臉來,笑吟吟的問我:“你為何要去中原,?”
我想了想,,撒了個慌道:“我有個朋友,我想去看看他,?!?p> “噢?”她頓了一下,,又笑著問道,,“那他在哪里,你去哪兒看他,,要呆多久,?”
她這一串問題把我問住了。
我細(xì)細(xì)想了一番,,還真是從未想得如此細(xì)致過,。
不過一股子沖動,就這樣貿(mào)然溜出來了,,后續(xù)種種,,皆是一片空白,。
于是只好搖搖頭,誠實的道:“我不知道,,我許久沒有見過他,,不知道他叫什么,在哪兒……”
她面露訝異,。
我堅定地補充道:“但是我要去找他,。”
說完后,,才意識到自己此行是多么盲目,,而尋到身份真相的機會又多么不可確定。
我明明什么都不清楚,,什么都不知道,。
憑著一腔莫名其妙的情思,就這樣出來了,。
多么任性又草率的決定,。
然而,骨子里卻又執(zhí)意地想要去往中原,,想弄清楚自己的疑惑,,解答心里那些揮之不去的記憶。
她嘆道:“如此,,那可要耽擱好些日子,。”似乎很是為我擔(dān)憂,。
我點點頭,,心情有些失落。
又聽她道:“若明若宮內(nèi)發(fā)現(xiàn)你不見了,,派人到中原尋你可怎么辦,?今日我助你離開了,保不準(zhǔn)過一段時間,,他們便明白過來,,追到中原去了?!?p> “你去見朋友,,總不能頂著一張別人的臉,終究還是會被抓回來,?!彼f完,一臉憐惜的看著我,。
我聽她這么一說,,本就低落的情緒更加迷茫了,。
細(xì)細(xì)想了個中情況,一下子覺得前路變得格外困難,。
于是沖她搖搖頭,,不知如何是好。
她定定看著我,,忽然笑了,。
竟握住我的手,柔聲道:“要不這樣,,正巧我沒有什么要緊的事,,不如我扮成你的模樣回去替你頂著,他們便不會來尋你了,?!?p> 我斷沒有料到方才還不愛搭理我的姐姐,如今卻這樣幫我,,立即開心起來,。
“真的,?你愿意替我做這件事,?”
她點點頭,又笑了:“當(dāng)然,,我也一直想去瞧瞧大名鼎鼎的明若宮呢,。你快同我說說,你平日都同誰說話聊天,,住在什么位置,?”
“我住在宮中東南方向,你從此處冷杉林進去直走,,入了明若宮,,先見的便是有太陽圖騰的小殿,那便是日之殿,,殿內(nèi)有白璧佛陀蓮子圖,。”我立馬來了興致,,同她細(xì)細(xì)講了我的一切,,直怕她不明白,說得再詳細(xì)不過,。
“你繞過這白璧往右拐,,一直走下去,直到見著房子外面掛滿了紙花兒的,,便是我的住處了,。哥哥極少見我,,平日都是仆人桑杰護我周全,還有巧兒和玉兒……”
她眼角含笑的瞧著我,,一邊認(rèn)真的聽,,一邊點頭。
我的心里像吃了蜜一樣甜,。
她對我可謂是極為照顧,,不僅仗義到為我雇了馬車,還贈給了我一些銀兩,,我不好意思的推拒了一番,,她卻不由分說替我打點了一切,并承諾會同時替我好好照顧布花兒,。
“你真是個好人,。”離開前我由衷的說,。
我們在一個小鎮(zhèn)上等馬車來,,美人姐姐買了些干糧給我吃,又替我要了壺?zé)岵琛?p> 我連聲感謝后,,又百無聊賴的四處張望,。
那天與我們同樣等著馬車的,還有另外一個穿著白衣的男子,,他真是氣質(zhì)極為獨特的人,,白色的衣襟似這雪山化掉的冰雪。
我忍不住偷偷看了他好幾眼,。
那個人雖不兇,,卻是冷冷的,也不怎么笑,。
他的衣服,,他的臉,都像雪一樣清冽,,且不可靠近,。似從雪山深處而來,沒有靈魂的一片幽幽白雪,。
我能感覺到,,他是悲傷的。
我有些不敢跟他說話,,但又莫名地想要抹去他的悲傷,。見到他凝視著雪山,我忍不住走過去,小聲問他:“你是在思念什么人嗎,?”
他終于回過頭看了我一眼,,淡淡的道:“為什么這么問?”
我露出笑容,,小心的道:“因為我也是一樣的,。”
我與他并肩站好,,也同他方才那般,,望著那座雪山說:“我也思念著一個人,雖然她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但我想,,她仍然是活在某個地方,在我看不到的遠(yuǎn)方,,默默的關(guān)心著我,。”
無論何時何地,,我相信,,阿林婆婆一定在某個地方注視著我,陪伴著我,,庇護著我,。
就像曾經(jīng)她在世時一般。
“所以我要更勇敢的活下去,,為了不讓思念的人擔(dān)心,?!闭f完后,,我目光炯炯的盯著他,希望他給些答復(fù)或評價,。
可惜他又恢復(fù)了方才的樣子,,一個人望著雪山出神。
我略感失望,,我非常愿意跟這個氣質(zhì)出塵的陌生人多聊幾句,,可是他明顯不太愿意理我,我也不想熱臉貼人家冷屁股,,只好獨自走開了,。
那是我同他唯一的一次談話。
那一日踏上馬車,,飛馳的駿馬便將我?guī)щx了這個白雪覆蓋的世界,,奔往喧嘩富饒的中原大地。
我趴在馬車的窗口不停地?fù)]手,對著美人姐姐,,對著那個不認(rèn)識的白衣男子,,對著陪伴了我兩年的雪域境地大聲道謝和告辭。
飛掠的寒風(fēng)令我興奮又忐忑,。
我看著那個荒涼的小鎮(zhèn)一點點變小,,最后消失在視線中,我的心終于和我的人一樣,,像脫韁的野馬,,掙開了所有的束縛,馳騁于天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