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念之人,,猶如執(zhí)炬,,逆風而行,,必有燒手之患。
愛與被愛,,難道真的總是這么令人痛苦和撕心裂肺嗎?在后來的幾日,,我持續(xù)失眠,,夢里是林知樂震徹山谷的喊聲,久久不去,。
亦有與白景楓分離時,,他看著我失落又暗淡的目光。
每每到了最后,,又會轉(zhuǎn)變?yōu)榱中揄g冰冷的面容以及那個白衣公子寒潭般的眼眸,。
我似被一張無形的網(wǎng)籠罩著,在一片漆黑中尋不到出路,。我在茫然無措中,,忽見一個雪白的小小身影,沖破禁錮和牢籠向我急匆匆跑來,。
像歸鄉(xiāng)的小孩,,找到了童年的玩伴,喜悅又急切……
“布花兒,!”我睜開眼,,在虛虛晃晃的日光中,看見了映襯著藍天白云的白衣少年坐在窗前,,閑逸散漫,。
他回頭沖我笑,像從畫里面走出來一般不夠真實,。
我不敢相信,,使勁兒揉了揉眼睛,他仍舊坐在那里,,甚至站起身朝我走來,,聲音輕快。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要聽哪個?”
“好消息如何,,壞消息如何,?”我掀開被子坐起身來,嘴角不自覺彎起,。
其實眼下情形,,我并不想聽那些正事,便張口胡說道:“壞消息是我的布花兒消失了,?好消息是其實你就是布花兒,?”
“胡言亂語,。”他再一次絕口否認這個猜測,,莫名其妙地搖搖頭,,笑著說:“你哪里來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我實在聽不懂你在說什么,?!?p> 好吧,,我知道他不會承認,,我也不抱任何希望,純粹是想貧嘴罷了,。
“如果,,我是說如果——”涑蘭走到我跟前的桌邊坐下,偏頭定定看著我的眼睛,,“聯(lián)系上了西涼閣那邊,,你想怎么做?有一件事……你可能不太知道,?!?p> 涑蘭停頓了一下,原本閑逸的眼神里出現(xiàn)了一絲猶豫和遲疑,。
我很快捕捉到,,反問他:“什么事情?你是不是探聽到了什么,?”我不解,,穿好鞋走到他對面坐下。
如今我住的地方其實是林修韌幫忙安排的,,白景楓一走,,我再不能偷偷住他旁邊,于是林修韌主動找到我,,特地命人騰出一間客房,,謊稱有送貨上山的商人朋友暫住幾日,療傷靜養(yǎng),,并命人不得打擾,。
多虧他的幫襯,一時沒有著落的我,,才在靈山尋了個暫時棲身的場所,,不至于躲躲藏藏。
自然,,這也是白景楓知曉的,。
關(guān)于林修韌這個人,,說來也奇怪。我一再懷疑他,,他卻在最不可思議的時候,,幫了我一把,哪怕只是一件小事,,我也心存感激,,對他的戒備放松了大半。
“洛陽那邊的七星閣,,背后之人是誰你知道嗎,?”涑蘭正色道。
“背后,?”這個問題我倒是從未想過,,“我只管用它達到我的目的,背后是誰與我何干,?你不是說,,七星閣從不參與江湖紛爭嗎?”
“的確從不參與,。但是你想想看,,一個掌握了大量江湖秘密的組織,背后究竟是誰,,才能做到不偏不倚,,沒有半點私心呢。他究竟又為什么要建立這樣的一個組織,?難道只是為了掙錢嗎,?”涑蘭仍舊笑著,話里的內(nèi)容卻叫人摸不著頭腦,。
此時已是義父喪禮完成的時期,,據(jù)聞今日之后,家中客友會斷斷續(xù)續(xù)地離去,,每日靈山卻撞鐘十下,,這是靈耀山莊建立以來,莊中重要人物去世時的習俗,,將延續(xù)七七四十九日,。
今日,應該是最后一日,。
此時鐘聲響起,,我卻覺得像是靈山眾人在為義父的亡靈祈禱、送行,、祝福,。
人生苦短,,也許一切不過是過眼云煙。
“難道不是嗎,?”我從這鐘聲里回神,,疑惑地問涑蘭。
人死如燈滅,,生前能掙點錢并沒有什么不好,。
我的回答顯然叫他覺得天真和可笑,但我真的以為,,背后的人無非是想掙個錢罷了,。
天下之大,人各有志,,有些人就是身懷天大的本事,,卻偏偏沒有那有天大的野心,,掙點錢夠用就行了,,豈不瀟灑快樂?
“我不是在和你說笑,?!变程m難得的正經(jīng)了些,認真地看著我,,道出了他的擔憂,,“我也是這一次去了才知曉,七星閣背后的人,,竟然是御景山莊的那個人,。”
“白莊主,?”我稀里糊涂地吃著糕點,,不太明白這個已經(jīng)去世了的白莊主,對我又能有什么危險呢,?
“是白莫寅,。”涑蘭難得的落地有聲,。
我吃東西的動作一下子停了下來,。
“怎么會是他?”好半天,,我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慢吞吞咽下口中的糕點,就著茶水下肚,,可腦子里依然是一片空白,,“竟然是他……”
“你有沒有想過,,他掌握如此巨大的一個江湖勢力,又是御景山莊的二公子,,如今白連城去世,,若是他有幸接管了御景山莊?!变程m說完看著我,,又突然補充道:“噢,對了,,聽說他母親可是加蘭族出身的,,保不齊還藏了什么秘密,想想就可怕,?!?p> 他搖頭晃腦的,說的是驚心動魄的事情,,但神情卻夸張戲謔,,絲毫瞧不出半分憂慮,全然是置身之外,。
“他真的是加蘭族的后人嗎,?”我忍不住反問了一句,這個涑蘭果然什么都知道得很清楚,,我還不如抓住他來拷問一番,。
涑蘭一愣,問道:“你說什么,?”
我頓時失去了興趣,,言歸正傳道:“你且先與我把要緊事說了,可通過七星閣,,聯(lián)系到哥哥的手下所在,?”我原本并未抱有很大的期待,以為對方頂多給出一個小小的據(jù)點或接頭人的隱晦信息,,其后還需我多花費經(jīng)歷方能成事,。
但沒料到的是,七星閣竟然給出了一個可以說是具有極大價值的信息,。
他說,,西涼閣與中原各教派積怨深厚,因此哥哥的手下在中原行動,,從未以真實的身份面世,,而是以西北螳螂門的名義在中原伺機而動。
這個秘密,除了西涼閣和七星閣,,在中原武林再無旁人知曉,。
“這么緊要機密的事情,七星閣也能知道,?”我震驚不已,,照理說,既然是哥哥混跡中原掩人耳目的手段,,不該如此輕易給人看透啊,,如此豈非暴露無疑,這也太夸張了吧,。
“你以為七星閣是什么地方,?就是個搜集小道消息的組織?你可真是太小看它了,,便是你老爹——”涑蘭翻了翻白眼,,補充道:“我是說你這個義父林莊主,他書房里藏了什么書,,保不齊人家七星閣都知道呢,。”
“這都能知道,?”我被七星閣的無所不知震驚了一下,,很快卻有了一個想法,,忍不住跳起來,,“那是不是我義父的死因,也能去問他們,?”
涑蘭奇怪地看著我,,看得我渾身不自在,懷疑自己說錯話了,,他才清咳了兩聲,,道:“你是不是忘了,七星閣背后是誰,?”
“莫寅公子,?”我恍然大悟,眉頭緊蹙,。
“你不是懷疑林奉山之死與他有關(guān)嗎,?”涑蘭問道,漫不經(jīng)心地扔了一顆花生米進嘴里,。
“不是他嗎,?”我反問道。
涑蘭對我義父張口就直呼其名,我真是許久才適應,,亦懶得去糾正他,,反而為他話中的提問而開始焦慮。
白莫寅,,從見他的每一次,,我都仿佛被他利用,被他牽著鼻子走,,這個人看起來云淡風輕,,不問世事,但我總隱隱覺得不安,。
涑蘭索性雙手一攤,,道:“我怎么知道?”
我忍不住氣不打一處來,,心想如果七星閣背后真是他,,那豈非事事都在他掌控中,不僅哥哥危險,,林家的事情,,他不想讓我查,我也查不出來了,,再說——
“那你說,,哥哥成立的這個螳螂門在中原伺機而動,白莫寅會知道這件事嗎,?”我忍不住問道,。
涑蘭不置可否的看著我,答案不言而喻,。
這太可怕了,,簡直像是哥哥在明,他在暗,,這個表面云淡風輕,,不問世事的白家二公子,究竟想要做什么呢,?去西域又干了什么,?
我竟然莫名覺得,這個人才是最危險的,,更加迫不及待想要與哥哥取得聯(lián)絡了,。
“我要迅速跟哥哥的人取得聯(lián)絡,盡快跟哥哥見一面,?!蔽艺酒鹕恚币曋程m沉聲說道。
離開靈山前,,我偷偷去看了看義母,,在諾大的院子里,她正閉著眼睛曬太陽,,林知樂陪在身邊,,叫玉綾拿了扇子為她輕輕打扇。
靈山的客人們熙熙攘攘來,,又稀稀落落地去,,人去樓空時,伴著義父和我的離開,,讓空蕩蕩的靈山上下,,顯得越發(fā)冷清起來。
遠遠的,,我看見義母瘦削的肩膀和青黑的眼底,,忍不住想要上前與她說話,陪她話話家常,。
無奈林知樂在旁安靜地陪著,,我竟邁不出一點步子。
最終,,只能默默地離開,。
“其實,你不必瞞著她,?!变程m奇怪地看我一眼,道,,“既然擔心,,便去見一面,何苦為難自己,。她若是見到你,定然也會開心不少,?!?p> 我搖搖頭,“目前不見就是最好的,。林家的養(yǎng)女就這么意外喪生,,這個結(jié)果對義母最好,對林家也最好,?!?p> 一旦和哥哥取得聯(lián)絡,過去與中原眾人的關(guān)系,恐怕都會牽扯不清,。
若非之前記憶模糊,,神志有些失常,我斷不會答應留在林家一年之久,,成為林家義女,,徹底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如今清醒過來,,方知前事的荒唐,。
就讓林家的這個從天上掉下來的義女,隨著一場意外告一段落吧,。在暗中,,興許也能幫助林家些許,而不是帶給他們無盡的麻煩,。
隨后,,經(jīng)過反復思考,我?guī)е程m,,打算去同林修韌告別,,剛剛走進他常住的那個院子,就聽見了激烈的打斗和爭吵聲,,這在從來都安靜的院子是非比尋常的,,必然是有什么發(fā)生了。
我和涑蘭對視一眼,,迅速趕了過去,。
“我不管你要做什么,要報什么仇,,不要把爹娘牽扯進來,!”一道怒吼聲瞬間傳入了我的耳膜。
這一聽就是林少禎,。
我這個二哥極少情緒激動,,如今卻聽得他沙啞的聲音中,帶著尖銳的質(zhì)問,。
“你能不能冷靜一點,。”林修韌的聲音顯得更為平靜,,“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如今能做的,是把幕后兇手找出來,,搞清楚他真正的目的,?!?p> “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這是我第一次看見林少禎失卻了風度的模樣,,他揪著林修韌的衣襟,,眼眶通紅,“好,,那你告訴我,,為什么你的人會出現(xiàn)在靈山?他們在這里做什么,?如今母親要我來問你,,你要如何回答!”他的聲音字字鏗鏘,,聽得我一驚一乍,。
原來,義母已經(jīng)查到林修韌頭上了,,曲曲折折查下來,,最后竟然和我殊途同歸!
我忍不住想要上去,,被涑蘭拉住,,他對著我搖搖頭,反而把我藏在了樹后,,輕聲道:“先看看,,說不定能聽到些什么。現(xiàn)在出去,,保不齊功虧一簣,。”
這實在是叫我按捺不住,,我用嘴型道:“你知道他是誰,?”我指了指林修韌。
涑蘭吐吐舌頭,,又開始裝傻了,。
這家伙,實在不靠譜,!
那一邊的兩個人已經(jīng)快打起來,,林少禎平日里的溫文爾雅消失殆盡,一連串的質(zhì)問更是透露出大量的信息,,“你不是答應過我的嗎?一切都不會牽扯到靈山,,不會牽扯到爹和娘,!現(xiàn)如今呢,?如今變成什么樣子了?林修韌,,我真是瘋了才會相信你,,替你隱瞞!”
“這只是意外——”林修韌蹙眉,,顯然并不愿意與兄弟動手,,仍試圖叫他冷靜。
“意外,?哈哈,!”林少禎的聲音驀然提高了一倍不止,帶著明顯的無處發(fā)泄的怨氣,,“好一個意外啊,,林修韌!你簡簡單單一個意外,,我爹就命喪黃泉,。若非替你掩飾,我怎會眼睜睜在上山的關(guān)口留一個漏洞,,平白叫外人混了進來而不自知,!”
太過急切地說完一段話,林少禎深吸了一口氣,,最后近乎嗤笑出聲:“而這一切落到你眼中,,就只不過是一個意外?”
原來,,竟是為了方便林修韌做某件事,,那日的靈山刻意放低了戒備和關(guān)口,我心下震驚,,這可真是陰差陽錯,,難辨是非啊,究竟誰趁機鉆了空子,,就更說不清了,。
顯然,此刻的林少禎情緒激動,,已經(jīng)到了抓到對方話語的漏洞就攻擊的地步,,林修韌過于冷靜的態(tài)度,傷到他了,。
一時間,,林修韌無言以對,只是沉默,。
在這長久的沉默中,,林少禎終于忍無可忍地大喊出聲,,一劍砍斷了身后的一株桃花樹,樹葉搖搖晃晃,,“砰”然落地,,聲音在安靜的院落里異常分明。
我暗自嘆息,,知道再沒必要聽下去,,連忙拉了拉涑蘭的衣袖,叫他隨我偷偷離開,。
“你不繼續(xù)呆下去,?”待走遠了,涑蘭奇怪地問我,。
我翻了一個白眼,,好氣又好笑:“我還呆著干什么?現(xiàn)如今林修韌的身份藏不住了,,林家保不齊又是一陣腥風血雨,。”
涑蘭道:“那你不是更要去關(guān)心一下,?一個是拜了干爹干娘,,還有兩個干哥哥的林家,一個是自家親哥哥,,我看你還真是分身乏術(shù)啊,。”
“我又能幫得了什么呢,?”我搖搖頭,,想起之前自以為是地暗中查探,最終也沒能幫到什么,,興許,,我還是太高看了自己。
想了想,,又道:“不過方才看到林修韌的樣子,,我忽然覺得,他應該不會是背后黑手,?!?p> “看他的樣子你就知道了?”涑蘭停下腳步,,疑惑地看著我,,“他什么樣子?”
“我也說不上來,,也許是他面對二哥時的表情,,也許是他當時的語氣,,反正就忽然這么覺得,,你說奇怪不,?”
我回頭望了望那座向來清冷的院子,高高的樹枝遮擋了房檐,,一排大雁遠遠飛過,,落霞余暉,孤寂哀涼,,忍不住惆悵而釋然,,“所以,我突然想到,,這里不如就交給二哥和義母處理吧,,說起來,總歸是一家人,,不是嗎,?”
“不久前還在懷疑人家的是誰?如今又是一家人了,?”涑蘭長嘆一聲,,搖頭道:“女人啊,總是如此善變,。搞不懂,,真是搞不懂?!?p> “哈哈,,你到底是怎么知道這些的?”我抓住涑蘭的衣袖逼問他,,“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在我身上放了千里眼,順風耳,?怎么你明明不在這邊,,卻好像什么都知道?我看最有問題的不是林修韌,,也不是旁的什么人,,你的問題才大得很呢?!?p> “好好的扯到我身上做什么,?”
“眼下就我和你二人,我不扯到你身上,,又能扯到誰身上去呢,?你少在那兒顧左右而言他,!”
“我覺得你最好仔細想想自己的后路該怎么走才是!到時候身份要是不小心曝光,,你還怎么和那白家三少爺再續(xù)前緣,,別抓著我這個閑人不放啊,小茉兒,?!颁程m斜眼看我,邁著悠閑的步子走到前面去了,。
“小茉兒,?你知道得可真多!”我氣呼呼地看著他,,卻是被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輾轉(zhuǎn)半天,我在靈山的探查并未比義母和林少禎高明多少,,大家一致查到了林修韌頭上,,真是殊途同歸。
想來,,他的身份會很快曝光,,到時候,便是看義母愿不愿意為他隱瞞了,。
說起來,,當初死去的瘦猴子和杜筱月,都是在東勝神教的人手下喪命,,我不說,,未必不會有人知道。他們所在的門派要是找上來,,保不齊又是一陣腥風血雨,。
又或許,死去的只是無足輕重的人物,,那又是另說了,。
搞了大半天,我還是不得不放棄靈山的一切,,優(yōu)先設法與哥哥聯(lián)系起來,。原本以為不會有什么大的變故,沒想到,,這一去,,又是發(fā)生了不少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