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我二哥好像過來了,?!币贿吢犞?,一邊喝著酒水,我冷不丁問了白景楓一句。
白景楓不以為意地點點頭:“他是來過了,不過這幾天不在這兒,。而且,,他很快也要回靈山去了?!?p> 我不解:“為何,?他才來洛陽沒幾天吧?大老遠來這邊,,應該也有些事情要辦才是,,怎的又立馬回去了?”
白景楓看也不看我,,盯著唱曲兒的心蓉小姑娘,,道:“你沒聽說么?知樂要嫁人了,,他要回去籌辦婚禮,。”
這句話叫我差點兒嗆到,,我驚呆了:“知樂要嫁人了?嫁給誰,?你么,?”白景楓一個無情的白眼斜了我一眼,我吞了吞口水,,自知不大可能,,繼續(xù)問道:“那她嫁給誰?她與你那點兒破事,,曾經(jīng)鬧得沸沸揚揚,,誰家愿意娶她?!?p> 白景楓蹙眉,,道:“你這是什么話?”
我心想,,橫豎林知樂也不是個什么善茬,,白景楓好歹與我有幾分真情,我何故為了她與白景楓鬧不痛快呢,。數(shù)次救過我的是誰,?想要取我性命的又是誰?
想明白這點,,我便后悔方才的話語,,含含糊糊糊弄過去,道:“我就是好奇,,你離開那日,,她那般不甘心,,怎的如今又愿意嫁人了?”
白景楓倒沒怎么當回事,,搖搖頭回復我道:“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南邊哪個門派的少主子吧,聽說這門親事是你義母親自敲定的,,她不愿意也沒法子,。”說完后,,他一直盯著心蓉的眼睛總算偷偷瞄了瞄我,,別別扭扭地道:“知樂成親了,你不介意么,?”
我一呆,,他這是什么意思?郁悶地道:“我有什么好介意的,,該介意的人是你才對吧,?”
他不以為意地說:“我?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我白眼一翻:“那你問我干什么,?跟我又有什么干系,?”
“你姐姐都嫁人了,那你呢,?你就沒有什么想法,?”他盯著我。
難得在白景楓眼里,,還認為我有個姐姐,,我可不認這個想要置我于死地的姐妹。
我不明所以:“什么想法,?”
他不發(fā)一言,,眼神卻飄忽不定,瞧見他這幅別扭的樣子,,我立馬反應過來,,呵,幼稚的家伙,,我還不知道你的心思么,?隨口就說道:“我如今對外已是個死人,縱是嫁人,,也不是以林家女的身份,,恐怕還是要找到我的親人才能成呢,。”
這才說完,,白景楓又問道:“那你想嫁給什么樣的人,?”
知道他在變著法兒試探我呢,我又哪里能如了他的愿,?橫豎他都不是我的良人,,忙說道:“這個問題么,我曾經(jīng)沒有想過,。但最近幾日,,我還真是好好想了一遭?!?p> 白景楓不高興地道:“什么叫做最近幾日想了想,,那你想出什么名堂沒?”
我視線掃了又掃,,忽然掃到樓下一名書生經(jīng)過街頭,,脫口就道:“我想嫁給溫潤如玉的書生?!敝幌胫f得跟他差距越大越好,,免得引他懷疑,惹他多想,。
結(jié)果他一聽,竟然滿是輕蔑:“書生,?你眼光就這樣,?”許是覺得這個答案太不符合他的期待,他索性也不聽曲子了,,轉(zhuǎn)過身盯著我,,“溫柔又是何意?原來你喜歡手無縛雞之力的懦弱家伙,?”
他的聲音嚇得心蓉立馬放弱了嗓音,,默默彈撥著琴音,眼睛偷偷瞄我一眼,,又偷偷瞄他一眼,,然后默默低下。
“溫柔未必就是懦弱啊,?!蔽覍τ诎拙皸鞯恼J知感到無可奈何,不過想要說服他,,我還有個法子,,“你二哥不也是個……瞧著挺溫和的人,?”他總不會連他二哥也覺得懦弱吧。
誰知這話徹底讓白三公子不悅了,,他坐直了身子,,皺眉道:“一個文弱書生能和我二哥比嗎?你莫不是在肖想我二哥,?”
“我哪里敢……”這話沒出口,,心思一轉(zhuǎn),不若逗逗他,,遂裝模作樣地給自己倒了酒水,,細細品著說道:“莫寅公子是天下所有女子傾慕的對象,我縱是偷偷想了,,又如何,?”
白景楓說道:“你死心吧。我二哥連半江樓的頭牌姑娘槿月都未必看得上,,更何況你了,。”
我道:“聽起來,,你跟槿月很熟啰,?”
白景楓不知發(fā)了什么毛病,竟然開始吹噓一個青樓女子,,“你不知道,?她可有天下第一美人的稱號,才情出眾,,是我二哥的紅顏知己,。”
這家伙真是奇怪,,他不是一向自以為是,,不可一世的么,居然對槿月這個青樓女子如此推崇,?真要說,,他不是跟蓮衣走得更近,旁人都傳得風言風語了,,可言語間,,對槿月卻更尊重兩分。
槿月有什么特殊的嗎,?還是說,,這里面有什么貓膩不成?
“噢,,我聽說過,,昔日在洛陽,,你二哥日日有絕世美人相伴,街頭巷尾好生瀟灑,,你莫不是嫉妒吧,。”我繼續(xù)故意說這樣的話逗他,,心想著,,保不齊還能探聽出一些不為人知的背景來。
白景楓打斷我道:“你又說錯了,,那個女人是我二哥的手下,,又豈能跟槿月相提并論?”
我呆住,,忍不住道:“聽你這口氣,,難不成你二哥還會娶了這出身青樓的槿月姑娘不成?”不然,,何至于把一個青樓女子捧得如此高,?
白景楓張口想要說些什么,卻不知是考慮到何種原因,,好半天終究沒有說出口,,反而轉(zhuǎn)移話題道:“總之,我二哥身邊美女如云,,個個兒都不簡單,,無路如何也輪不到你的,你還是死心吧,?!?p> 我再笨也看出他把什么脫口而出的話給噎回去了,心里癢癢的,,道:“你就是拿我當外人,有什么秘密也不肯告訴我,?!?p> 白景楓自然不會承認,理直氣壯地回嘴道:“我哪里拿你當外人了,?我家那些事,,亂七八糟的說也說不清楚。倒是你,,你的出身來歷呢,?這么久了,怎的不見你爹娘來尋你,。一問你就東拉西扯支支吾吾的,,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藏了秘密么,?”
我被他說得面紅耳赤,叫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說個槿月倒成了你的家事?你就盡會搪塞糊弄我罷了,?!?p> 白景楓忽然沖那心蓉道:“好了,你別杵在這兒了,,出去吧,。”
那丫頭偷偷瞥了我一眼,,低眉順眼地走了,。
“那個姑娘喜歡你?!蔽也桓吲d地道,。
白景楓一愣:“你說誰?”
我用眼神指了指那個抱著琴走遠的心蓉,,從進來起就低著頭,,卻偷偷豎起耳朵聽我們講話,每次說到白景楓的感情,,她的琴聲就不穩(wěn)了,,方才抬頭瞄他的一瞬間,眼神里藏著光呢,。
白景楓不以為意,,道:“一個唱曲的丫頭,你管她怎么想的呢,?!卑兹贍?shù)陌谅€真是出類拔萃。
我瞪了他一眼,,不想跟他多言,,起身就往外走,誰知猛然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抬頭一看,,我緊張得近乎口吃,哆哆嗦嗦道:“陳……陳姑娘,,噢不對,,岑姑娘!”
那看起來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小姑娘眨了眨眼睛,笑了起來:“什么陳姑娘?我姓岑,,上面一座山,,下面是今夕的今,岑可宣,,岑姑娘,。”說著,,眼睛彎彎,,帶著笑意,又帶著點矜驕地沖身后的人說:“白公子,,我這姓很少見嗎,?怎么誰都聽不明白?!?p> 我順著她的視線,,竟瞧見一身白衣的清冷公子跟了上來,淡淡看我一眼,,對她說道:“那許是旁人讀書少,,見識少?!蹦┝?,還補充一句:“這姓原是極好的?!?p> 這幾句話出來,,聽得我目瞪口呆——我不是第一天見到這大名鼎鼎的莫寅公子,可是,,卻是第一天見他如此對待旁人,,雖然言語還是淡淡的,卻有溫度,,有笑意,,甚至有些藏不住的寵溺和對他人的無視。
不過,,這人可是想要我死的啊,,我連忙想躲到白景楓背后去,可白景楓正高高興興地與他二哥說話呢,。
我僵硬地站起身,不知道該不該偷偷溜走,。
倒是那個岑姑娘想得開,,剛剛才被白景楓掐了脖子威脅,現(xiàn)如今還能假裝若無其事地跟我說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勸你注意一下某些人哦,,脾氣可不大好,。”說著明目張膽地用眼神示意白景楓,。
我偷瞄了一眼白景楓,,又瞄了一眼白莫寅,感情這岑姑娘是仗著有白莫寅在,,才敢如此挑釁呢,。這可有意思極了,畢竟,,若沒有白景楓在,,我也不敢跟白莫寅多說兩句話呢。
我親熱地笑著說:“原來是岑姑娘,,說起來,,姑娘身后這位,倒是瞧著好眼熟啊,,好像在哪里見過一樣,。”
白莫寅看了我一眼道:“姑娘許是記錯了,?!?p> 我驚訝道:“是么,我怎么記得,,去年我去武當山,,遇見了半江樓的槿月姑娘,她同我說,,她想要上山找一個人,。”
岑可宣道:“槿月,?”她的神情變得緊張起來,,問道:“你在武當山見到槿月姐姐了?她去武當山找誰,?”
白莫寅師出武當青玉道長,,這是江湖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得事情,雖然他出身御景山莊,,卻也隔三差五去武當山短住,,這亦是認識他的人都知曉的。
看起來,,這個岑姑娘已經(jīng)猜出來了,。
我得意地道:“是啊,去找誰呢?我就這么問她,,她說——”我眉飛色舞的目光與白莫寅一碰,,一股寒氣直抵我的腦門兒,我忽然像啞了一般,,嚇得說不出話來,。
“她怎么說?”渾然不覺的岑可宣還在問我,。
白景楓不耐煩地插嘴道:“她怎么說,,關(guān)你哪門子事?你這么關(guān)心干什么,?”
岑可宣不理他,,我卻不敢再胡言亂語了,支支吾吾道:“啊哈……她說……她說身子不太舒服,,就想上山靜修兩日,,請教一些武當?shù)篱L如何休養(yǎng)生息?!闭f到這里,,我尷尬地干咳了兩聲,道:“對了,,我還有些事要先走了,。兩位請便?!闭f完,,趕緊繞過他們,加快腳步溜走了,。
這邊跑得虎虎生風,,耳朵里卻聽見后面有人喊我,走出街門大老遠,,都快跑到河邊上去了,,回頭才看到是白景楓氣喘吁吁地追了上來,風一吹,,發(fā)絲飛揚,,好生俊逸。
如今只有我們二人,,我立馬輕松下來,,調(diào)侃他道:“我說白三少爺,你這些天混在紅樓酒館,,是日子太舒服了,,忘記練功了么,?怎么才跑兩步,就累成這樣,?”
白景楓見我不跑了,這才停了下來,,背著手揚起下巴道:“我出來吹吹風,,不成么?”
“成,。你慢慢吹,,我回去了?!闭f完就要走,,他拉住我,道:“我說,,你這些日子住哪里,?我去哪里找你?”
我干巴巴道:“你找我干什么,?我看你每日忙得很,,可沒空見我?!?p> 白景楓難得沒有理會我話里話外的調(diào)侃,,道:“你一個姑娘家,又沒什么江湖經(jīng)驗,,怎么好一個人住客棧那些亂七八糟的地方,。要不,你隨我回碧柳園,?好歹有人照顧日常起居,,也不會有什么亂七八糟的危險?!?p> 碧柳園,?虧他想得出來。我嚇得聲音都不順暢了,,忙道:“不用不用,,我和涑蘭一起住的客棧呢,我們能相互照顧,,不會有事的,。”我可不想再跟他那個二哥還有黑衣人明宵見面,。對了,,那個蛇蝎美人花瑤也還在洛陽呢,,個個都一度想要取我的命,我住進碧柳園,,不是一不小心就一命嗚呼了嗎,?
“你和那個家伙住一塊兒?”白景楓瞬間拉下臉來,。
我心道,,遭了,一時心慌,,說漏嘴了,。忙辯解道:“我們就是在客棧遇到的啊。你以為呢,?有時候這世上就是有這么多的巧合,。”見他沒吱聲,,我又打哈哈道:“我要回去了,,你別跟著我了,你二哥還在半江樓呢,,你跑出來干嘛,?”一邊說,一邊又往客棧跑,。
這扭著頭一跑,,又撞進一個人懷里,撞得人包袱里的東西灑了一地,。我一看,,這次卻是個白面書生,這不巧了么,,才將跟白景楓胡言亂語,,說自己喜歡書生呢,這就撞見了,。
“姑娘小心,。”白面書生扶住我,,隨后又松開后,,沒立馬去撿地上的東西,而是輕柔地道:“是小生冒犯了,?!?p> 我仔細打量了一番,這書生雖相貌平平,,卻極是有禮,,目光也澄澈清明,,便擺擺手,道:“無礙,,無礙,,是我沒看清路,莽莽撞撞的,,抱歉,。”偷偷瞄了瞄白景楓,,那家伙臉色更難看了。
混蛋家伙,,我偏要讓你不舒服,,免得你氣焰囂張,到處欺負人,,也該嘗嘗氣得吐血又不能發(fā)作的痛苦,。于是,我見那書生蹲下身子仔細撿著掉落的物件,,像是些筆墨紙硯一類的物品,,我便也蹲下身子,替他收拾起來,。
一邊與那書生隨意寒暄,,一邊撿起一副散開的字畫端詳,佯裝驚喜地道:“這字畫是公子的作品,?”
白面書生面色微赧:“小生不才,,見笑了?!?p> 我忙道:“哪里哪里,,我看這畫好得很呢,字也好看,?!闭f完,我又指點了一番,,提出哪些細節(jié)打動了我,,叫我喜歡。書生這才信了我是真喜歡,,笑道:“那么此畫便贈予姑娘了,,就當小生賠不是?!?p> “這怎么好意思,?”我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瞧這書生像個好人,恰好我在洛陽也的確沒什么朋友,,便道:“既然你誠意要送給我,,那我便收下了。不過,,這大熱天的在街上,,想必你也累了渴了,我請你喝杯茶,,你再走,,如何?”
書生幾番推辭,,直到我說就在前面的路邊攤上喝碗涼茶,,他才松了口,被我拉著過去了,。
選這家路邊攤喝茶,,一是為了不讓書生為難,二是因為白三少爺可未必看得上這種小攤販,。這廂我與書生落了座,,一人點了一碗茶,邊喝邊聊,,書生看起來很是溫潤有禮,,贈了畫不說,還邀我月底一同游湖,。
我正呆膩了,,想要出去逛逛了,剛想點頭答應,,那書生的臉色卻一下子僵硬,。
“怎么了?”我不解,,忙道:“我正巧不了解這邊呢,?跟我一起來的朋友也整日見不到人。你說這里有什么湖,?好看么,?咱們什么時候去?”
書生卻道:“小生想起,,還有些事情沒有處理,,這茶也喝完了,多謝姑娘款待,,咱們有緣再見,?!彼冻雎杂袑擂斡致杂胁话驳臉幼樱谷辉捯矝]說完就告辭走了,。
真是奇怪,,我分明想要同他去的啊,他跑這么快干什么,?
回過頭,,看到坐在對面的白景楓少爺,放蕩不羈的翹腿而坐,,百無聊賴地晃著茶碗,,一副無所事事的樣子,我才恍惚明白過來——方才書生不就是看到我身后的人才變了臉么,?
定然是這家伙做了什么暗示,,把人給嚇跑了,如今卻在這兒裝沒事人呢,。我心中大覺好笑,卻也不說破,,當作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自顧自就站到他對面,說了句回去吧,,就打算轉(zhuǎn)身走人,。
“喂?!苯K究是他沉不住氣,,率先憋不住了,臉色不大自然地問道,,“你看上那書生了,?”
我沒理他,裝作沒聽見,。
他用腳在桌子下面踹了踹我:“跟你說話呢,!”
力度倒是不大,我想要是對別人,,憑這家伙的囂張,,他應該是直接踹桌子了。我勉強算他對我還算溫柔,,高抬貴手不再與他計較,,回應道:“人家書生膽子小,你干嘛嚇他,!”嚇得人家瑟瑟發(fā)抖,,也不知道反省一下自己,。
白景楓一臉漠然地道:“我沒嚇他,你不也說了嘛,,他膽子小,,自己嚇自己,關(guān)我什么事,?!?p> 看看,這究竟是什么態(tài)度,?我真懶得理會他,,卻也坐了下來。
這家伙還知道享樂,,這破攤子上,,他都能點碗花生米來吃。我也不想浪費,,就撿了花生米往嘴里塞,,這家伙似乎來了勁兒,看我吃飯吃得香,,偏要在旁邊說一句廢話:“你眼光真的很差勁,。”
我不以為意地道:“與你何干,?!?p> 白景楓道:“我是好心提醒你,書生連拿把刀都害怕,,你若是跟這種人在一起,,遇上什么盜賊悍匪的,早跑得影子都沒了,,哪里還顧得上你,。”
我道:“這不正好,,我如今武功也不差,,他先跑了,我也不用束手束腳,,不好動手,,反倒可以大打一場?!?p> 白景楓氣結(jié),,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一個大男人,遇到危險竟然自己跑了,這種人你也看得上,?你腦子怎么長的,,究竟什么眼光!”
“放心,,我不會肖想你二哥的,。”我冷不丁回道,,“你這小子,,該不會是怕叫我嫂子沒面子才這么較真兒吧?幼稚鬼,!”
白景楓重重把茶碗往桌上一放,,氣呼呼盯著我,卻再說不出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