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屋里還有抽泣聲,，齊攸回過頭來,，自己的兩個丫鬟正癱坐在地上哭,。齊攸終于想到自己打了她們家里長房嫡出的小姐，她們這些跟自己的丫鬟難保這次不會被連累上,。只是,，到了這個時候才想到也已經(jīng)晚了。

　　齊攸忽然覺得沒意思起來,，打人沒意思,，想出口氣沒意思。反正澹臺家的那些小蠢貨自來就是瞧不起她,，就算他們不罵出聲來,，她也知道他們心里是這么想的，自己被罵了又能怎么樣,。齊攸低下頭,，灰心的感覺就像是胸膛里快要空了，連心都快要沒有了,。

　　齊攸慢騰騰地走到了自己的小丫鬟凝玉,、冰蘭旁邊，磨磨蹭蹭地想要說一句道歉的話,，她們都是跟自己年齡仿佛的小丫頭片子,，大約也是比較容易受驚嚇的，齊攸覺得自己也不能怪她們只為自己著想,。她不知道該怎么哄她們,，跟著便想到若是她們受了罰，她一定要把澹臺錦給她的釵環(huán)首飾分給她們一些作為補(bǔ)償,。

　　齊攸還在胡亂尋思,，凝玉已經(jīng)抬頭看見她站在身邊，自己爬起來,，抱住了她的胳膊,。齊攸嚇了一跳,，從小她就不是受寵愛的孩子，除了爹爹以外,，并沒有人會想要抱她親近她,，可是爹爹又不常在家，所以她也就養(yǎng)成了不跟人親近的習(xí)慣,，總是覺得站在離人遠(yuǎn)遠(yuǎn)的地方看熱鬧還比較舒服一點(diǎn),。

　　冰蘭比凝玉還要小，如今只有十二歲,，看見凝玉站起來,，自己也抬頭看見齊攸站在身邊，一下子抱住了齊攸的腿,，哭得更甚,，“姑娘差一點(diǎn)被二公子打死……只差了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

　　齊攸愣住了，小姑娘的哭聲鬧得她的耳朵都疼了,，可是肚子里卻溫?zé)崞饋?，她不知不覺紅了臉，要說的話哽在喉嚨里,，更說不出來了,。別人打她罵她，她還受得了,，可是旁人疼她憐她,，她卻受不住。何況有人為她這么哭,，這還是第一次,，不覺面紅耳赤，伸手想去衣袋里拿了自己的帕子給她們,。

　　幾個人誰都沒注意窗外腳步聲,，突然門簾一甩，齊攸嚇了一跳,，生怕是老太太那邊派人來拿她們的。

　　門簾完全掀開,，進(jìn)來的卻是一臉慌張的靜雪,，進(jìn)屋瞅著丫鬟抱著齊攸哭的情景，立刻便呆住了,，臉色煞白,。齊攸看見靜雪倒也是一呆，又撓了撓腦袋,，不知道該怎么說,。靜雪這才回過一口氣來,，拍了拍胸口，“真嚇?biāo)牢伊?。方才二太太身邊的明珠急急忙忙地讓人捎信兒給我說書房鬧了起來,，我只當(dāng)是姑娘出了事。姑娘是怎么了,？”

　　齊攸搖搖頭,，不知該怎么回答，倒像是這不是她的事似的,。

　　冰蘭哭著站起身,，向靜雪行了個禮，“姐姐,，我跟凝玉看的真切,，是四姑娘先罵了姑娘許多不堪的話，里頭還扯上了大爺,。姑娘氣不過,，才撇了本書過去的，不想正打在四姑娘臉上,，二爺就惱了,，指使他的丫鬟扯住姑娘的手，他自己拿了那方硯臺往姑娘的頭上砸,。饒是姑娘靈巧,，還是差一點(diǎn)躲不開被那重東西砸在頭上丟了性命呢。二太太恰巧也是這時候來的,，呵斥了二爺,，帶著二爺和姑娘們一起走了?！?p>　　齊攸一邊聽一邊點(diǎn)頭,，“嗯，嗯”,，冰蘭說的不錯,，這么亂的事三言兩語就都說清楚了，雖然說的是事實(shí),，可是說的卻又好像句句都偏著她,。

　　靜雪只是聽著，臉色已經(jīng)變了幾變,，聽到最后卻微微皺了皺眉頭,，“二太太呵斥了二爺？那二太太呵斥了姑娘不曾,？”

　　“只呵斥了二爺,，沒有呵斥咱們姑娘,。”冰蘭說完又看凝玉,，凝玉也連忙點(diǎn)點(diǎn)頭,。冰蘭尋到了支持，立刻長了信心,，“姐姐,，你快使人去告訴大爺，咱們姑娘挨了欺負(fù),，這學(xué)堂不能待了,。”

　　齊攸連忙點(diǎn)頭,，不知不覺就附和了冰蘭的話,，“是啊，這學(xué)堂不能待了,?！?p>　　靜雪瞪了冰蘭一眼，“說的是什么話,？等大爺回來,，我就告訴大爺，你挑唆著姑娘不去學(xué)堂,，看大爺不揭了你的皮,！”

　　齊攸連忙擋在里頭，“不是冰蘭說的,，是我自己不想再上學(xué)堂了,。”

　　靜雪看了看齊攸的衣裳,，“姑娘快回去換衣裳吧,，全都是墨汁了，讓下人看見也不像,。再有,，咱們回去也得去請個太醫(yī)給姑娘瞧瞧到底被打壞了不曾?！?p>　　齊攸愣了一下,，自己并不曾被打到啊?！办o雪姐姐，我沒什么事,，不用那么費(fèi)事,?！?p>　　靜雪把眼用力瞅著她，又輕咳了一聲,，“姑娘要請?zhí)t(yī),，咱們便可知會大爺一聲，大爺也會知道家里出事了,，說不定便會回來瞧姑娘,。”

　　齊攸這才醒悟過來,，呆呆地站在那里,，想不到原來還能有這樣的事。再看靜雪,，忽然有些羞愧,，原來自己想什么，靜雪是知道,，也是記得的,。

　　“這是老太太的院子，他們走了,，咱們也趕緊回去吧,。雖然二太太不曾說姑娘的不是，可是保不準(zhǔn)二爺和四姑娘回去會怎么說,。老太太心疼二爺和四姑娘是人人都知道的,，再過一會兒那頭忙完了給四姑娘看大夫的事，醒過腔來,，恐怕就要來尋姑娘的不是了,。如今唯有快些去請?zhí)t(yī)，只怕還能擋一擋上屋里派來的管事嬤嬤,?！膘o雪說著便拉起齊攸往外走。

　　冰蘭連忙拉著凝玉跟上,，一路上偷偷對齊攸說,，“等大爺來了，你就哭給他看,。這個家里沒人不怕大爺?shù)?，我們家一向沒大沒小，四姑娘和二爺不就是個例子,？大爺若是不想你受罰,，恐怕就是老太太也動不了你?！?p>　　靜雪在前面聽到冰蘭說澹臺家一向沒大沒小,，禁不住氣笑了,。低聲呵斥冰蘭，“好啊,，姑娘本來就不守規(guī)矩不服管,，現(xiàn)在還添了你助著。就這一日我沒跟姑娘在書房,，你們兩個小的就把姑娘服侍成這樣,，不說自家反省，還敢在這里挑唆主子,。就算姑娘逃的了大罪,，咱們這些底下服侍的人要不捱一頓板子，這事是過不去的,?！?p>　　冰蘭嚇了一跳，再不敢說話了,，跟凝玉對視了一眼,，都有些憂心忡忡的。

　　齊攸也垮下一張小臉,，她也知道冰蘭給她出的主意很不靠譜,，澹臺錦是不一定會袒護(hù)她的，上一次她受罰就是澹臺錦親自把她送去的,。她又想起上次真是惹澹臺錦生了氣,，可是那天澹臺錦本來心情也不好，是因?yàn)樗埬莻€美貌的女人一起喝青梅酒,，結(jié)果被拒絕了,，所以便不爽了么？青梅酒有那么好喝嗎,？

　　齊攸進(jìn)自己院子的時候腦子還亂哄哄的,，冰蘭和凝玉才剛想起自己的處境，也都怕了起來,。外頭靜雪已經(jīng)打發(fā)小廝去請當(dāng)日給齊攸看病的那個柳元正了,。

　　齊攸忽然好奇起來，問身邊的凝玉,，“澹臺家里給女孩兒看病請大夫不需要回當(dāng)家的大太太么,？”

　　凝玉不知，只是搖頭,，“似乎是要回大太太,，大太太再打發(fā)人去請大夫的。”

　　冰蘭卻知道,，“上次靜雪姐姐是打發(fā)我去跟小廝們說話的,，所以我知道一點(diǎn)，大爺跟門上的婆子小廝都已經(jīng)關(guān)照好了,，柳大夫來給姑娘看病的時候是可以從西角門上直走進(jìn)來的。家常走的那幾個大夫是年底下一起結(jié)賬的,，這個柳大夫是咱們單請的,，姑娘倒是賞他幾個錢也就是了?！?p>　　齊攸點(diǎn)頭,，卻越發(fā)好奇起來，“侯門的規(guī)矩不是最大么,？原來也可以這樣便宜從事,？”

　　凝玉卻又搖了搖頭，“別人不可以這樣,?！?p>　　冰蘭嫌凝玉說的不清楚，連忙接口解釋,，“我們家大爺自來就是這樣不守規(guī)矩的,，家里也沒人敢管他?！?p>　　“為什么沒人敢管他,？”齊攸撓了撓腦袋，“因?yàn)樗苁車鞯膶櫺琶?？”齊攸想起了這句話,，舊日里似乎澹臺鈞這樣嘀咕過，說的時候更是一臉的嫉妒之色,。

　　“也不全是的,。”冰蘭看了凝玉一眼,，凝玉似乎知道她要說什么,，兩個臉上都有了猶豫之色，可是冰蘭到底是口里存不住話的,，忍了忍也沒有忍住,，“依我說，他們其實(shí)都是怕大爺?shù)?。因?yàn)榇鬆斣?jīng)殺過許多人,。”

　　齊攸揉了揉自己的臉，覺得自己真不擅長跟女孩兒說話,，除了穆洛,，穆洛還好點(diǎn)?！八亲鰧④姷娜?，殺人不是正常嗎？”

　　“不是姑娘想的那樣,?！蹦窠K于說話了，她低下頭,，似乎下了好幾次決心,，“聽說大爺殺了好多姓澹臺的人?！?p>　　青天白日的,，齊攸哆嗦了一下。又想起她初次到侯府那一日的情形,，澹臺錦身著黑色大氅,，站在澹臺家的萱堂，澹臺氏的老少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又滿臉厭惡,，而他視線冷冽,，視他們?nèi)鐭o物……

　　“不是戰(zhàn)場上，卻殺了人,，那不是……”齊攸本想問,，那不是要被送官的嗎？可是她沒有問出來,，不管澹臺錦殺了什么人,，她自然都不希望他被送官的。

　　靜雪推門進(jìn)來,，一陣春風(fēng)也跟著進(jìn)來,，送進(jìn)幾瓣桃花。堂屋里站著的三個女孩都沒抬頭,，都是一臉謹(jǐn)慎的模樣,，倒把靜雪給看笑了。

　　靜雪才要說話,，忽然聽到有人急促地敲著外頭的院門,，靜雪愣了一下，心里有些不好的預(yù)感,。三個女孩也嚇了一跳,，冰蘭不覺往凝玉身后湊了湊，只怕是長房太太派人來了。

　　“來的也太快些,?！膘o雪低聲念叨了一句，卻也只得去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