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陵王畢恭畢敬誠心求教,,晏浮生卻再無先前肅穆模樣,,反而一撩長衫下擺,復(fù)又落座,,端起酒壺給自己斟了一杯,。
他端起酒杯,向劉屠狗揚了揚而后一飲而盡,,這才悠然道:“劉校尉,,當日你氣吞長河之時,老夫恰在天獄山上與謝山客飲酒,,那老貨幾次幾乎按耐不住要出手與魯絕哀做過一場,,可惜終究還是生生忍住。事后老夫笑他無膽,,說你謝山客枉為詔獄青衣的首領(lǐng),,見到有人在京師地面上大打出手竟也不管,當真不要這張老臉了,?你猜他怎么回答,?”
劉屠狗雖是頭回聽聞謝山客的名字,但對詔獄的青衣鬼卒卻并不陌生,,猶記得死在他刀下的第一位宗師,,正是名為詔獄鬼卒、實為軍部密諜的“鐵笛吹云”許遜,,而自家被鎮(zhèn)獄侯盯上,,恐怕正是自靈應(yīng)侯府一事始。至于那位竇少主說黑鴉入詔獄是她一力促成,,二爺頂多信上三分,。
他并不知曉謝山客的脾氣秉性,自然無從猜測其如何回答,,只不過當日情景猶歷歷在目,,及至刀氣長河降下,京師乃至四方的高手氣機顯露,,卻無一例外選擇袖手旁觀,,既然彼此并無交情,那么無論有何緣由,都與他劉屠狗無干,。更何況方才吃了個悶虧也就罷了,,劉二爺可絕不愿意再被人牽著鼻子走。
他當即咧嘴一笑,,才要張口,,晏浮生卻已先一步自問自答道:“那老貨說,坐看麾下校尉螳臂當車,,吳礙舍得,!口口聲聲愛民如子卻任由百姓蒙難,敖莽舍得,!帝氣動搖壽數(shù)被斬,天子舍得,!折姬室之運以擋天數(shù),,神主舍得!他老謝不過一介山中野人,,一張老臉能值幾文錢,,又如何舍不得?”
這話說的明白,,當日魯絕哀看似小題大做,、肆意妄為的一刀,背后竟有這等駭人聽聞的隱情,!
姬天行猛地直起身來,,眼中閃動寒芒,又驚又怒道:“大學士方才談及甘露元年舊事,,難道并非巧合,,而是早有預(yù)料?隨后于眾人面前一番強作鎮(zhèn)定,,又是安撫又是恐嚇,,亦不過是在演戲?”
晏浮生絲毫不以為忤,,輕輕放下酒杯,,笑瞇瞇地道:“殿下,這里沒有閑雜人等,,就不要扮出一副孝子賢孫模樣了吧,。先前你要將話題往甘露元年上引,老夫可是一力幫襯來著,,那時咱們彼此間就該心照不宣了嘛,。”
姬天行聞言,臉上驚怒之色盡去,,微微抿起嘴唇,,五官輪廓顯得越發(fā)深邃硬朗。
他哼了一聲道:“姜還是老的辣,,小王竟是看走眼了,!”
“殿下謬贊啦,聽說有個出身不凡的年輕人在殿下府中出謀劃策,,他家別的本事沒有,,看周天大勢卻是最為精準,更何況還有殿下外祖父薛侯在,,怎么可能事前對此一無所知,?這雨早不下晚不下、這花早不落晚不落,,偏偏要在殿下請老夫飲宴之時,,要我說啊,這天下再無一件巧合事,?!?p> “嗯,讓老夫猜猜,,若非一向只有才名而無政聲的晏某人突然一反常態(tài),,開口穩(wěn)住眾人,依著殿下原本想法,,接下來莫不是要于眾目睽睽之下演一出賢王爺心憂父皇冒死闖宮,?也不對,這樣未免痕跡太重,,徒惹人生疑生厭,。是了,你指使匹夫留下劉校尉,,讓他耳聞目睹你向我誠心求教,,莫不是要讓老夫被陛下猜忌,索性順水推船站在你這頭,?”
聽到如此誅心之言,,姬天行卻是極為平靜,只淡淡地瞥了劉屠狗一眼,,回到桌前坐下,,微微垂下頭沉默不語。
晏浮生不為已甚,,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再次看向劉屠狗,笑容玩味:“劉校尉,你當日一口鯨吞而江河水盡,,固然痛快淋漓,,卻不知險些壞了多少人的如意算盤吶!嘿,,若非魯絕哀那一刀中所蘊神通大力先就耗去了八九成,,你此刻焉有命在?”
“哦,?可不是俺命大么,!聽老晏你這么一說,此時回想起來還真是后怕得緊……”
劉二爺笑容燦爛,,這蘭陵殿下和晏大學士百般算計,、機變百出,戲里還有戲,,圈套里又有圈套,,明明各懷心思,偏又能配合得嚴絲合縫,,若非親耳聽聞,當真還以為一個是孝子賢王,,一個是名臣國士,,著實是嘆為觀止。
他嘆息道:“說起來,,今日飯還沒吃成,,倒先看了場好戲,只是不知二位這唱的到底是哪一出,?接下來是要一拍兩散還是根本就……一拍即合,?”
“劉校尉倒是個妙人,竟是一針見血,!”
晏浮生哈哈一笑,,轉(zhuǎn)頭朝孟匹夫道:“還不速速叫人換上一桌上等席面來,敢算計你師叔,,少不得要喝干你幾壇子百年陳釀,!”
見孟匹夫微笑著躬身而退,他這才回過頭來,,撫掌笑道:“原本直到落花之時,,老夫還自以為可以從容脫身,可殿下竟而情急失言,,緊接著匹夫就暗中向你出手,,這才后知后覺心說不妙,以匹夫的手段,你劉校尉都無法輕易擺脫,,更別提我這個老頭子了,。噫,一念之差,,這黃泥掉進褲襠里,,不是屎也是屎嘍!”
這話說的明白,,姬天行猛地抬頭:“能得大學士及孟門之助,,小王幸甚,日后如能成事,,天行又何吝帝師之位,!”
他邊說邊站起身,避席再施一禮,,已是喜動顏色:“想不到方才一番問答,,都是大學士在試探小王!”
“老夫雖說一把年紀了,,可也不想就這么給一位昏庸之主陪葬吶,,不試探一二怎么行?說起來,,殿下城府修行尚可,,可這回行事的手段嘛,一不夠狠辣,,二不夠圓滑,,既沒有將老夫的退路堵死,也無法讓老夫心悅誠服,,換做旁人,,只怕要雞飛蛋打、弄巧成拙,。那個世家里出來的小子就是這么給你謀劃的,?也不過如此嘛!”
姬天行笑著答道:“他說,,若小王圓滑老辣,、格局已成,又何須帝師教導,,孟門的學說又何以復(fù)興于朝野,,如此大學士反而要避小王如蛇蝎了!”
晏浮生聞言一愣,,沉默半晌方才道:“后生可畏??!”
他擺擺手,自嘲一笑:“殿下提到孟門……如今哪里還有什么孟門,?這朝廷中樞且不提,,就連那偏僻邊鎮(zhèn)都早已被瓜分殆盡,唐符節(jié),、陶鄴中那幫地方大員,,說是夫子弟子,嘿嘿,,殿下羽翼豐滿之前,,還是不要指望的好。是了,,殿下后起之秀,,但終究根基尚淺,正是雪中送炭燒冷灶的好時節(jié),,以孟門如今的境況,,與其去別家錦上添花,還真不如搏上一搏,?!?p> 說到此處,晏浮生正色道:“殿下給匹夫許了什么諾,,老夫大概猜得出來,,他沒能承襲夫子的學問,卻承襲了夫子的魯直,,還望殿下莫要相欺!”
姬天行肅容點頭,,兩人相視一笑,,而后齊齊向劉屠狗看來。
不知為何,,此情此景竟讓劉屠狗頭皮一麻,。
他咧嘴一笑:“該聽到的不該聽到的,在下都聽到了,,不知殿下和大學士有何指教,?”
晏浮生呵呵一笑,卻是答非所問道:“遍觀朝野,,格局權(quán)勢有望重現(xiàn)乃至超越昔日孟門盛況的,,唯敖莽一人,朝堂政事且不論,,只說這回法十二背佛北上,,背后就隱隱有此人甚至今上的影子,。說起來,若無敖莽在幕后推手,,劉校尉也無這么好的機會一舉成名天下知,。連同那座與伽藍寺同處南方的西湖劍宮,劉校尉可知,,這些一根筋的教門修士與桀驁不馴的江湖劍豪,,何以都對敖莽推崇備至、受其驅(qū)使,?”
劉屠狗靜靜聽著,,一路上所見所聞自心間流淌而過,驀然間福至心靈,,答道:“氣運,?”
晏浮生頷首道:“不錯!那敖莽將春雷劍并兩句詩贈給鄭殊道,,哦,,此人是西湖劍宮宮主弟子,也是甘州牧鄭夔之子,,鄭殊道因此靈感,。此事聽著玄妙無比,其實說穿了就不值一提,,不過就是有感于春雷劍上所余劍道氣運,,又受到敖莽轉(zhuǎn)贈的世俗氣運加持,外加他本人資質(zhì)尚可罷了,。敖莽如此舍得,,千金買馬骨,自然會有大批修士趨之若鶩了,,就連蓮花峰與西湖都不能免俗,。”
“劉校尉,,你驚才絕艷,,假以時日踏足神通應(yīng)當不難,但若想早日登頂乃至更進一步,,嘿,,沒有天地氣運供養(yǎng)而欲求超脫,何其難也,!”
劉屠狗看了姬天行一眼,,笑道:“所以大學士的意思是,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與人分享不如吃獨食,?只不過論修為,,孟樓主未必不如我,論親疏,,我更是遠遠不及,,何以大學士與殿下愿意另眼相看?”
“孟樓主志不在此,,更何況氣運之外還有氣數(shù)二字,,孟樓主已非盛年,即便氣運盡數(shù)予他,,也未必能如意,,劉兄心如赤子,敢向神通揮刀,,必是重義守諾之人,,小王信得過!”
蘭陵王侃侃而談,,說出的話氣魄大得驚人,。
他輕描淡寫道:“事成之后,朝堂歸孟,,江湖歸你,!”

屠龍氏
感謝琞涎叔608、雨王王王100,、無風皆殤200,、我的松子呢?100,、遐邇xiaer100,、古天墓50、顧首傾城688,、斜風子100,、瞎の子100、打望100,、的打賞,! 本章這種情節(jié)寫起來比較累,,也容易出BUG,,但真的很有成就感和不明覺厲的裝~逼范兒,自我感覺與上一章合看應(yīng)該會比較爽,,有同感的投個票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