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蘭陵城西門,。
城門外建筑起一座圓形高臺,,黃土壘成,,其上供奉三牲。
臺下兵甲云集,、旌旗舞動,,更遠的地方,數萬蘭陵百姓翹首而望,。
身穿紫蟒袍,、冠冕堂皇的蘭陵王姬天行首次出現在城中百姓面前。
十六七歲年紀,,身材修長卻矯健,,并無文弱之感,臉上棱角鮮明,,劍眉斜飛,,眼角與唇線有著刀削般深沉的輪廓,顯得格外狹長,。
燕鐵衣一身重甲,,手持一柄大關刀,落后蘭陵王三步,。
姬天行一步一步緩緩登上高臺,,面對祭臺跪下,,三跪九叩。
一拜周天厚土,、二拜大河山川,、三拜天子黎民。
禮罷并不起身,,姬天行仍是跪著,,開始大聲誦讀祭文。
“大周天子第七子,、封蘭陵王,、奉旨代行云州總兵、加劍閣節(jié)度使,,臣姬天行誠心祝禱,,封疆不靖、山蠻逞兇,,臣為封主,,慚愧無地。決意即日發(fā)兵平蠻,,上以報天子,,下以安黎庶,雖刀斧加身,,而義所不避,。”
誦到此處,,姬天行長身而起,,自腰間抽出長劍,在自己左手心一劃,,鮮血立刻涌出,。
祭臺上放了四只盛滿酒的碗,他分別將鮮血滴入其中,,端起一碗灑向祭臺東方,,大聲喝道:“蒼天鑒之!”
“蒼天鑒之,!”最終沒有登上高臺,、扶刀侍立在倒數第三級臺階上的燕鐵衣吼聲如獅虎,臺下數萬云州兵馬齊聲應和,。
姬天行再向南方撒出一碗血酒:“黃土鑒之!”
臺下應和如雷,。
“大河鑒之!”
有些觀祭的百姓也跟著小聲念道,。
“萬姓鑒之,!”
聲浪陡高數倍,,云州軍民已成一體。
“擂鼓,!”燕鐵衣大吼一聲,雄渾有力的戰(zhàn)鼓聲隨之響起,。
蘭陵王舉劍向天,,身上紫蟒袍在風中舞動,伴著鼓聲慷慨作歌,。
是何年,,青天墜長星。
是何年,,虎輦入蘭陵,。
是何年,鐵騎平蠻征,。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紫袍予汝,,裂土而封,!
年少蘭陵王一曲長歌,不知唱動了多少軍中男兒的熱血雄心,。
以長槍大戟立不世之功,,著紫蟒袍封王封侯,可不正是大周武人的最高夢想,?
燕鐵衣單膝跪地,,大吼道:“神人降世,天佑我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數萬大軍紛紛跪倒,同聲呼應,,千歲之聲直入云霄,。
高臺下,幾乎盡數跪倒的軍陣最前方赫然還立著七十二名全身裹金甲的甲士,,一手擎金戈,,一手攬著坐騎韁繩,甲光耀日,,輝煌燦爛,。
這些金戈甲士的坐騎俱是產自騰州西河郡的龍駒,頭角崢嶸,、高大雄健,。他們環(huán)繞在一輛雙馬青銅戰(zhàn)車周圍,,組成一個古老的輕兵方陣。
青銅戰(zhàn)車上站著一名身著大紅龍虎紋羅袍的神官,,神官身側立著一名披大紅鎧甲的武士,,背上背著一張形如二龍搶珠的華麗銀弓,兩人都戴著形貌猙獰的黃金面具,。
山呼聲漸止,,臺上蘭陵王一聲令下:“出兵!”
以青銅戰(zhàn)車為首,,數萬人的軍陣在遠處百姓的歡呼聲中緩緩向西移動,。
狄季奴的聲音從面具后傳來:“端木大人,這位野心勃勃的蘭陵王竟聽信那個薛校尉的進言,,不許你上臺主祭,,為何你卻甘愿做他出征儀式的大軍先導?”
“我為的不是他,,而是云州的百姓,。神威始于人心,與站位高低并無關系,。再者,,如今大周內有權臣黨爭,外有九邊敵患,,眼見得要有一場大亂,,你既然要出殿從軍,姬天行未必不是一個選擇,?!?p> 端木賜溫和的聲音傳來,在嘈雜的歡呼聲中依然清晰,,范圍卻只限于他與狄季奴兩人之間,。
“大人的意思是叫我留在云州軍中?姬天行實封不過一郡,,往大了說也只是虛領一州之地,,兵馬還不到十萬,真能成氣候,?”
端木賜一聲輕笑,,道:“欲平非常之亂,必先得非常之人,。今日云州半主,,他日未必不能總理北地山川,氣運到了,,更進一步也未可知,。更遑論那燕鐵衣是狄大將軍舊部,,必會善待于你?!?p> “好,,我聽賜少爺的,狄氏若能恢復往日榮光,,全賴少爺謀劃之功,!”
金戈方陣之后不遠處,蘭陵郡軍的隊伍中,,新近成軍的蘭陵前衛(wèi)才是大軍真正的先鋒。
前衛(wèi)校尉亦是云州軍中的新面孔,,生得鷹鼻豺目,,一看就是狠辣無情之人。
軍中傳聞薛渭臣能以區(qū)區(qū)初入練氣的修為身居要職,,還搶來大軍先鋒的差事,,全因他拐彎抹角攀附上了王爺的舅舅——同樣姓薛的薛侯長公子,至于是認作爹還是叫爺爺就不得而知,。
只有寥寥幾位王爺的身邊人才知道,,這位薛渭臣著實是個角色,武功雖不如何出眾,,帶兵治軍,、收拾人心的手腕卻極高,還常常出入王府,,為王爺出謀劃策,。
就比如今天這個出征儀式,薛渭臣力主王爺單身上祭臺,,而將神殿的紅衣神官拒之于臺下,,日后功成,百姓感念的當然會是蘭陵王,,而非谷神殿,。
這建議不可避免要得罪神殿,是以薛渭臣主動派人散布消息,,四處宣揚此事是他在王爺面前一力主張,。
忠心如此,薛校尉自然得到了王爺的寵信,,引為心腹,,委任要職。
同樣騎著一匹西河龍駒的薛渭臣顧盼左右,,心中豪氣頓生,,比起陽平郡那個毫不起眼還每每要干些臟活兒的百夫長,,當真是時來運轉了。
他如今在王爺心中的地位,,已經僅次于燕老將軍,,以及那位隱居在王府深處從未顯露過真容的神秘謀士。
一想到那個人,,那個當著王爺的面質疑他的忠心的王府首席謀士,,那個逼得他不得不通過得罪神殿來遞交投名狀的陰險小人,薛渭臣意氣風發(fā)的臉上就不可避免地帶上了一抹陰翳,。
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所以他很記仇,如今,,在他的仇人名單上又添上了一個,,哪怕薛渭臣并不知道對方的姓名與相貌。而排在這個人前面的,,是一個黑衣白馬的少年刀客,。
他還是個果決狠辣的人,所以他不僅當了先鋒,,還請求王爺將戰(zhàn)書交給他,,他會親自送入云州之西十萬蠻山的深處,交到蠻王的手上,。
信的內容他已看過一遍,,文字不多,是這樣寫的:“欣聞蠻王壽誕,,孤特帶來雄兵十萬,,為大王賀!”